因为定了明天要进城,沈谦索‘性’就决定留下来住一夜。不过虽然跟秦云昭已经算是谈妥了,秦云昭给每人上了一盅猴头茹炖野‘鸡’汤时,沈谦还是喉咙一紧,趁着秦云昭转身去端菜,先试探着喝了一勺,这才落下了心。
秦云昭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谦一眼,笑‘吟’‘吟’地将一碟子蒸腊猪耳朵摆在了沈谦面前:“沈四叔呆会儿尝尝这猪耳朵,看看我是不是蒸烂了。”
明明秦云昭对自己只是一瞥,沈谦偏偏觉得自己已经明了那一眼中透出的意思,秦云昭心里一定是在说:沈胡子,要是你乖乖地趴耳朵听话,我自然不会难为你!沈谦‘摸’了‘摸’自己颔下那部胡子,暗暗苦笑了一声,这野丫头诡着呢,偏偏确实又有诡着的本钱!
今天算是来了一桩喜事,宗南山借机拉了秦思源和容渊一起喝酒,秦云昭见劝不住,也只能放任他们这一回,由得四个大小男人凑在桌子上喝个尽兴,自己先洗漱去睡了,那一摊子,明天一早再让容渊去收拾吧。
及至夜深,秦云昭突然被一声盘盏的坠响惊醒,透过窗户见用饭的那个偏厅里还灯火通明的,怕几人是不是都喝醉了,连忙点了灯披衣而起,随手束了头发出来。
秦思源和容渊两个早就醉得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了,一只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沈谦正小心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宗南山要把他送回房间,偏厅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秦云昭忍不住伸手掩住了鼻子:“你们这群酒鬼!怎么喝成了这样!”先来帮着沈谦把宗南山扶进了房间放到了炕上躺着,又打来热水给宗南山擦洗手脸。
宗南山‘迷’醉中睁开了眼,连忙去推秦云昭:“若兰,你怎么还在这里,听爹的话,你快走!”又转向立在‘床’边一起照料着他的沈谦急呼:“快带她走!”
也不知道宗伯伯口中的若兰是谁,看来是他记在心里的亲人。秦云昭抓紧给宗南山擦了脸,知道他在说酒话,嘴里敷衍应付着:“好好,我马上走,我先帮你……”
宗南山骤然从炕上坐起身,一掌劈在秦云昭后颈,将被他击晕的秦云昭推到了沈谦的怀中:“快带若兰先走!小心看着她,这回千万别再让她跑回来了!”
上回就是亲兵没兰,让她偷偷溜回了兴州的,结果,结果若兰怎么了?宗南山觉得脑中晕得很,又觉得这回总算把这个调皮的‘女’儿给制住了,她被带了走,就不会像原来那样出事了,不会了……宗南山像做完了一件大事,放心地倒回了炕上,带醉睡了过去。
宗老哥这是……这是醉中把秦云昭当成他的‘女’儿了?沈谦托着怀中的秦云昭,心情酸涩地给宗南山盖上了被褥。他后来接任兴州都指挥使以后,恍惚听过,当时宗南山是把‘女’儿托付给亲兵让她先远远避走的,可是铁若兰却乘隙偷跑了回来,最后跟着她娘和她弟弟,一起殉难了……
宗南山已经安心地倒在炕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沈谦抱起秦云昭,轻手轻脚地掩了宗南山的房‘门’。冬夜的风本就冰冷,这房子靠近山边,寒风吹来,更是刺骨几分。沈谦的大氅扔在客房房间里,现在只得小心地把秦云昭往自己怀里拢紧了,斜侧着身子,用背挡着风,抱了她大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烧得有地龙,有炕,很暖和,沈谦一走进去,热气熏然袭来,马上将他身上带进来的那股寒意‘逼’了出去,转而换成了从外到内的一股暖意,连带着,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馨香也扑面袭来。
沈谦并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生活在自己房间里形成的一种特有的气息,心里莫名一跳,有些不自在地略停了停,才抱了秦云昭向里间走去。这是他‘成’人后第一次进一个‘女’孩子闺房,可是这闺房……
整个房间布置得整洁利落,没有一点‘花’哨的东西,除了镜子和一副简单的笔墨纸砚,桌子上就连‘女’子惯常用的妆盒、八宝盒什么的都没有,颜‘色’也是以淡雅的青‘色’为主‘色’调。
炕头挂着秦云昭的那把唐刀,炕尾系着先前秦云昭佩在腰间的布袋子,小半截弩尾‘露’了出来,枕头有些凌‘乱’,没能完全掩住下面放着那把刻了沈谦名字的匕首。这房间根本就不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呢?”房间的布置体现了主人的‘性’格,沈谦一眼扫过这间隐含肃然杀气的房间,微微摇头轻声自语了一句,眼光不由落在了怀中‘女’孩子的脸上。
被骤然击晕的秦云昭秀眉微蹙,双‘唇’紧紧抿着,大概她也想不到,她会被醉酒的宗南山误看成自己的‘女’儿,所以一掌砍晕了她,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房间中灯火明亮,照在她的脸上,被冰冷的夜风吹过后又被房间里的热气一烘,她白‘玉’般的小脸上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种嫣粉来,除了“吹弹可破”这四个字,沈谦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本来想将秦云昭放到炕上的动作不由缓了下来,反而鬼使神差地一个转身,搂着她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那双灵澈会说话的杏眼没有睁开,一排浓密长翘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了密密的‘阴’影,这双眼,在睁着时,会怄死人不偿命地笑‘吟’‘吟’地挑衅,会寒意凛冽杀气摧人,也会眼‘波’盈盈流转撩人心魄!
自重寒山比试以来,这是沈谦第二回这么近地看着秦云昭,而且还是这样搂在怀中,几乎与她呼吸相缠,比上一回在温水潭边的距离还近。那时她猛然偏过脸去,脸上也是出现了这层‘诱’人的嫣粉,那时自己与她近在咫尺,目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开;而现在,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仔细看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
光看她那张清‘艳’殊丽的脸,无论是谁都只会被她的容光所慑,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也不敢相信这样娇美的‘女’子下手有多狠厉。
骗死人不偿命啊!沈谦想起自己几回在秦云昭手上吃的瘪,就牙痒得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野丫头狠狠咬上一口。可这会儿秦云昭这般倚在他的怀里,模样却是万般乖巧地惹人怜爱,那因为紧紧抿着而微微撅起的樱‘唇’,更是莫名地让沈谦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沈谦突然就记起了在血蝠‘洞’中,秦云昭的嘴‘唇’贴着自己耳朵说话时,感觉到的那种痒,那种无法用挠一挠来缓解的痒,还有她拉了自己在树上躲避豺狗时,在自己掌心中写字的那种麻麻的感觉。
一点燥热像乍然自燃的火星一样,在沈谦的心里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沈谦就捉住秦云昭搭在‘胸’腹间的那只手,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包裹着,慢慢蹭着。
这只手曾经毫不客气地狠狠捣得自己眼眶乌青,现在却是听话地任他握在手里。和沈谦的手比,这只手娇小、柔软,被沈谦掌中的厚茧这么轻轻磨着,手背的肌肤已经开始有些红了。
沈谦舍不得放开那种腻滑如脂的感觉,忍不住将那只手拿起来,举到眼前细细看着:虎口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手指纤长秀美,指甲剪得短短的,闪着健康粉‘色’的光泽。
秦云昭的手跟她的人一样,将武力、娇美和活力都鞣合在了一起,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沈谦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将嘴‘唇’贴到她的指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
灯芯突然爆了一声,然后分开成两支蜷曲过来,结出了一个灯‘花’。沈谦不知不觉抚上秦云昭脸庞的大手猛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慌‘乱’地转身将她放到了炕上,盖好了被子,自己旋即退得远远的,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和抹去刚才自己一时的意‘乱’情‘迷’。
秦云昭安静地睡在炕上,并没有醒来。沈谦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跳得太快,几乎就要跳出‘胸’膛一样,连忙噗地一声吹熄了灯。
黑暗遮住了沈谦发烫的脸,但是却掩不住他粗重的鼻息,沈谦惶急地从秦云昭的房间里退了出来,紧紧靠在墙上,任一阵阵的寒风终于把自己吹冷。刚才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直到把秦思源和容渊两个都送回了他们各自的房间,沈谦愣愣坐在客房那张炕上,还觉得心跳得厉害。他刚才一定是发梦了!沈谦举着自己的那只手掌看着,又紧紧地握成拳,可先前抚上秦云昭脸庞时那种腻滑如脂的感觉却一直留在掌中。
喝酒误事啊!他一定也是喝醉了,不然刚才怎么会趁着那野丫头被击晕的时候,对她做出那些情昵之事呢?沈谦仰面倒在了炕上,用那只拳头狠狠捶上了自己的额头,想把自己揍清醒些,可鼻间却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清暖的香气,那是还残留在他掌中的,秦云昭的体香……
这一夜沈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各种胡思‘乱’想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给搅成浆糊,临到天亮才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原来他也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有定力,那他那时口口声声教训华灵时又算怎么回事?沈谦几乎可以想得到,要是秦云昭知道自己这心思后,那双灵澈的杏眸中会带了怎样嘲讽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