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万丈,云昭揣着自己攒下的那几两碎银,还有在章氏的出面相保下,阿坝村里正给她开具的户牒、路引,卷了个小小的包裹,怀着几分小兴奋踏出了阿坝村。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的侧‘门’,几辆马车在‘侍’卫的环护下,慢慢驶离了皇子府,直往开元寺而来。
开元寺的后院禅房已经净了场,有几个赶早过来烧香的小官宦家眷被阻在‘门’外,忍不住偷偷问熟识的小沙弥:“小师父,今儿个是哪家贵人来这里烧香了?”
小沙弥瞧见没人看这边,压低声音透了句话出来:“听说是四皇子殿下的内眷,因为怀了龙孙,所以过来请了因大师讲经祈福的。”
静幽的禅房里,一道‘女’声有些微颤地响起:“华神医,如何?”
华灵松开了把脉的手,面‘色’微重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早两个月来找我,或许我还能想办法解救,如今却是中了两种‘药’物,不出三日,你腹中胎儿必死……恕我无能为力。”
桌上的茶杯哐地一声被打翻,姚锦云面‘色’灰败地轻抚着自己微突的小腹,满嘴都是苦味:“已经…没用了吗……”
“其实,”华灵想着秦云昭临走前曾托自己看顾姚锦云一二,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你身上本已中了一种‘药’物,虽然能够生下孩子,但是却会让那孩子是个畸形,然后又另外中了另一种毒物,这才会让胎儿死亡。”
姚锦云的脸‘色’一下子惨如白纸。
华灵既然说出了口,索‘性’不管她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这样还好一些,毕竟那胎儿现在还未开始发育畸形,就是流出也不会引人悚目,要是等你生下这畸形的孩子,怕是…怕是以后不会很好过了。”
姚锦云不由惨笑了一声。何止是不会很好过,皇族之人产下畸子,会被人指为怪胎,指作妖孽!下‘药’之人何苦狠毒,这是要活生生地‘逼’死她啊!
偏偏又有人伸了一只手进来,给她还加了一味料,却让她发觉了异样。怀了四个月了,她依旧未尝感觉有胎动,这才动了心思,按阿昭给她留的路子请了华灵‘私’下为她诊治,若非如此……
自己在府中处处谨慎,恪守本分,却还是招了人的眼……姚锦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华神医,我现在是否需要用‘药’?这一回……过后,身子会受损多少?”
“我可以帮你配一种‘药’‘性’温和的促动小产的‘药’物出来,还有小产后保养身子的。你身体底子不错,如果保养得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华灵有些同情看了姚锦云一眼,“明天我就能配好‘药’,还是那个联络点,你自己派人来取吧。”
姚锦云再三谢过了华灵,目送他身影消失在禅院外一片树林中,慢慢坐回了房间。要不是阿昭给她留了华神医这条路子,她现在怕是还会‘蒙’在鼓里吧。
想着虞泽弘得知太医诊断是个男胎后,对自己肚子的寄望,姚锦云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毒‘药’不过让她生不下这个孩子,而让胎儿致畸的‘药’,却更是狠毒,除了四皇子妃张敏,又还会有谁!
是夜,四皇子虞泽弘从国宴上回来后,洗去一身酒气,又来到了锦绣苑。自太医诊断说姚侧妃腹中怀的是龙孙后,他就喜欢过来这边陪着姚锦云,有时抚着她微凸的小腹说上几句话。
姚锦云脸上早已不见了泪痕,温顺地陪着虞泽弘一起在抱厦的梨‘花’榻上躺着,听着他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这番沈谦那家伙又立了功,回来总归会有一个侯爵跑不了的了,就是可惜了秦云昭……”
姚锦云猛地坐起身:“阿昭怎么了?殿下为什么要说可惜?!”
虞泽弘吃了一惊,刚才那几分酒意一下子就醒了,连忙紧着先扶了姚锦云要她重新躺下:“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出一出的,快躺下来,可别……”
“殿下你告诉我,”姚锦云却扯住了虞泽弘的袖子不肯躺,“阿昭她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殿下要说可惜了?!
虞泽弘没想到自己一时没留神酒后说了真言,姚锦云跟秦云昭是‘交’情极好的手帕‘交’,他这时候怎么敢把秦云昭坠下山崖,估计已经香消‘玉’殒的事说出来?
说出来怕姚锦云一个情绪不稳,可不就害了他的儿子了!被姚锦云这么固执地一‘逼’,虞泽弘急中生智下,把原来传来的消息拿出来搪塞:
“是象南国的安妩公主,想着要请父皇赐婚给沈谦当平妻,今天是国宴不好说话,我估计着明天在宫宴上她可能就会提出来了。所以说可惜了阿昭不畏海险地买粮送粮,苦了这些事,结果被象南国这公主还横‘插’一脚进来了。”
姚锦云这才听话地慢慢躺了回去:“这事,沈大将军那里不可以推拒吗?”
“当场推拒倒是可以,就怕惹恼了父皇,万一抹了他本该得的爵位就不好了。另外主要是沈谦如今还没有回到京都,等他回来,圣旨早下了,他再去推拒,就是抗旨了。”
虞泽弘总算哄得姚锦云躺好了,暗自抹了一把汗,他谋划许久,就是膝下还无子嗣,姚锦云这一胎让他开始有后,因此分外重视,可不能出了漏子。阿昭的事,还是得瞒着她才行!
好在姚锦云的注意力已经被明天的宫宴吸引过去了,问了会见到象南国的诸位使者,也缠着要出席宴席。本来她有了身子以后,虞泽弘为了保险,是不太允她出‘门’的,只是今天自己心虚,又实在被她缠不过,只得同意了。
虞泽弘陪了一阵后,就回自己院子去睡了。姚锦云唤人来为自己梳洗安置,安静地躺在‘床’上,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她被‘逼’到这个地步,本来是想以牙还牙的,可是阿昭那里……
阿昭‘性’子骄傲,怎么忍得下这样一个公主平妻?当日阿昭给她添妆,她曾许诺过,“今后只要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必将尽我所能,竭力相助!”
姚锦云募然起身,唤来了心腹大丫环洗翠:“明天你去那里的时候,再跟华神医要一种‘药’,那种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心里生燥的……”
明天的宫宴么……她倒要好好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安妩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妩仔细抹了‘唇’脂,又瞧着周身没有什么不妥了,这才站起身来,带了‘侍’‘女’向外走去。
秦云昭虽然坠了崖,十有八、九就是死在了盘‘玉’江底,但是沈谦一天没找到她的尸首,就一天不死心。今天中午的宫宴,她还是得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请大夏的皇帝陛下赐她为沈谦的平妻。
想起前些天沈瑞急信质问是不是她下的手,安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时她紧急回信,说自己此生能做大将军的平妻就心愿已足,又让沈瑞节哀。
沈瑞未过‘门’的弟妹死了,他要节哪‘门’子的哀?安妩无非是警告沈瑞,不要为了这事失了方寸,‘弄’得名节不保可就不好了。
平妻……秦云昭这一死,她就是沈谦唯一的妻室,依她的身份,以后改为正妻也是名正言顺的,不过要忍上一段日子而已。
她谋划这么久,这一点耐‘性’还是有的。沈瑞以为他谋算奇深,殊不知自己才是黄雀在后呢。她看得出来,沈谦根本就是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如果秦云昭不死,沈谦是绝对不会沾自己一分的,只有秦云昭死了,她才有机会!
活人争不过死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人一死什么都没有用了,死人又哪里争得过活人那男人的身体呢?还有漫长的以后,这些日子都会是她和沈谦两人的,永远不会再有秦云昭!
安妩提着绣满了繁‘花’的飘逸裙摆轻巧地上了马车,‘挺’直了腰身端正地坐了下来,生怕身上的裙裳会被坐出褶子,临下车时又问了身边的‘侍’‘女’几遍,得到衩环未‘乱’的肯定的答复后,这才踩了脚凳,收敛了步幅,尽量姿态娴雅地下了车。
宫宴设在了御‘花’园的水榭,酉时四刻正式开宴,可踩着正点的时刻过来那是皇上和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余的人要是不提早过来,那就是失礼了。
安妩被身穿浅绿宫装的宫娥引到她的席位上先坐了,脸上带了得体的微笑,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里的贵‘妇’们,以后就是她要打‘交’道的人了。
安妩心中正生了些感慨,一旁的笑语声突然落进了她的耳朵。
“还有一种黄金蟒,通体金黄,虽然长得有两丈长,但是‘性’格比较温顺……”
“那怎么可能?我听说大蟒最喜欢攻击人了,绞死后就会整个吞下肚子里去!”
“唉呀,好吓人,柔嘉你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啊,要说就该说个明白,我看到象南国的安妩公主了,把她请来一问就知道了!”
看来是一场关于黄金蟒的争议?安妩微微侧头向斜后看去,见一名衣裳‘精’美的‘侍’‘女’向自己走来,看来是后面那两个小姑娘和一名贵族少‘妇’各执一词,要找自己去问个清白了。
那两个小姑娘身上的服饰不同他人,身后又有好几名高品级的宫娥围着,看样子应该是这大夏的公主了;还有那名贵族少‘妇’,虽然才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是通身贵气,能和公主站在一起,应该也是个显赫权要的内眷。
安妩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机会能让她更快地融入进这大夏上层的‘交’际圈子,实在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