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暑假就过完了。
东永裴和权志龙进入了初三下学期,安宁和熙彩进入了初二下学期。暑假时孝岷曾提过要转学到安宁的学校,但被孝岷爸爸拒绝了,说是转学太麻烦,孝岷也就没有再坚持。
记得暑假刚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计划着暑假怎么过,要做多少之前做不了的事情。那时的兴奋劲儿一过,暑假就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到后来,大家都变得期待开学。
就像安宁,以为暑假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朋友们一起玩,可是真到了暑假才发现,和朋友见面的机会还不如在学校的时候多。这个暑假对于安宁来说唯一改变的事情就是,身边李熙彩和权志龙变成了情侣。
开学这一天,孝岷爸爸安排了司机分别送孝岷和安宁去学校报到。
安宁到自己班上的时候同学几乎都到了,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李熙彩就在其中,被好几个女同学围着,开心地聊着什么。看到安宁进来,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安宁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纸巾擦拭桌面上薄薄的灰尘,突然感性地想着,这是两个月时光的足迹。
自己来韩国多久了,半年多了。
汉城给安宁的印象像是旧相机的胶片。青黑的巷道,划破天空的电线,小小的上坡路下坡路,还有以前没见过的屋塔房。以前在北京,四处可见的是四合院,老胡同,还有很多红墙绿瓦的城墙,虽然色彩已经斑驳,却依然绚烂。两座城市都在经济的高速发展中保留着自己的韵味。
安宁透着窗户看出去,外面是小小的操场,旁边树荫下坐着许多学生和一些送学生的家长。
看着看着,安宁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氤氲晕染了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爸爸也会送她去上学,放学了就在校门口等她接她回家。校门口有一大排又高又大的白杨树,每次爸爸总是站在校门正对着的那棵树下等她。
“安宁,安宁!”
有同学过来跟安宁说话,叫喊声打破了时光宁静的结界。
安宁并不转头,调整着语气应着:“什么事?”
那同学兴高采烈地说:“李熙彩竟然和权志龙在交往诶,真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不可思议?”安宁低下头假装收拾东西。
“那是权志龙诶,是yg的练习生!”
“yg的练习生很厉害吗?”安宁其实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这个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她的朋友了,而且是仅有的朋友。
“当然厉害,如果他们以后出道了,那熙彩不就是和明星谈过恋爱了!”
安宁不再接话。和明星谈过恋爱,就因为这个理由谈恋爱不是很可笑吗?她相信熙彩不是这么想的,她相信她的暗恋纯真而美好。
只是那个同学还在继续说着:“你也介绍我和他们认识吧!”
一旁有同学打趣她:“你想干嘛?权志龙已经是李熙彩的了,你是不是打东永裴的主意?快说!”
“没有啦没有啦,人家也只是想认识未来的大明星嘛!”
这时李熙彩插话进来:“你可别打东永裴的主意,人家可不会是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没有了!”
好像气氛有点不对,安宁不愿在这里听她们讨论自己的朋友,于是拿着书包出门了。
李熙彩在后面喊着:“安宁,你去哪?”
安宁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要回家了!”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沿着一排整齐的商铺,走在青石街道上,渐渐的就走到了教堂。
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安宁踏进门,像是进入另一个安静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安宁也试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底诉说着自己的难过。
妈妈总是忙着她的事业,以前是现在也是,她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爸爸,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觉得我现在一无所有了,真的一无所有……就连我的朋友,有那么多人想要和他们成为朋友,我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如果我不在了,会有人因为失去我而伤心吗?
东永裴站在安宁身后,看着眼前的女孩好像很痛苦,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在空旷的教堂里,分外让人心疼。
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发现东永裴,东永裴也不去打扰她,而是静静坐在她身后。
整个教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东永裴想起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女孩惊惶不安,像是误闯了仙境的精灵。
越是熟悉越是心疼,东永裴觉得这个流泪的女孩才是她本来的样子,见到她流泪,才觉得她平时伶俐的样子都让人心疼。她对身边的人很好,好像有人愿意在她身边她就很开心,可是她的心却一直是一个人。她努力让身边的朋友开心,却不能让自己开心。
心不曾打开,身边有再多人又有什么用呢!孤独还是流在血液里。
她也只是个14岁的小女孩呀!就算表面上有着超越年纪的成熟懂事,可还是有许多她的心承受不了的东西吧,所以要流泪来减轻心的重量。
东永裴就这样陪在她身后,坐了很久很久。在这个教堂的小世界里,时间是无意义的。
直到电话响起,声音震碎了结界,碎片纷纷下落,化为灰烬融入空气。
安宁擦掉眼角的泪,收拾着情绪,拿起手机接听:“哟不噻哟!”
“姐姐,你在哪?我到你们学校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跟朋友出来玩了,很多朋友都好久不见。”
“你在哪?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告诉他们我今天会晚一点回去。”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嗯!”
安宁挂了电话,站起转身。
一抬头,看见了身后的东永裴。少年也抬头,对她露出安静温暖的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宁仓惶小心地用手背抹着眼角残余的痕迹。
“来了有一会儿了。”东永裴不在意地说着,像是没有看到安宁的仓惶。
“我要回家了,先走了!”
安宁走过东永裴身边。
“安宁!”
“怎么了?”安宁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东永裴上前,拉住安宁的手腕往门口走去:“不要骗我,我听到了你说要晚点回去。还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走出教堂,一下子暴露在阳光底下,安宁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遮挡刺眼的阳光。东永裴却拉下她的手,眯着眼睛说:“傍晚的阳光已经很柔和了,这么美好,不要去遮挡。怕刺眼像我这样眯着眼睛就好啦!一会儿就适应了。”
安宁看着眼前的男孩一双狭长的眼睛眯到看不见,鼻间微微皱起好看的痕迹,突然想到流氓兔,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的眼睛比你大,你眼睛一眯就没有了,我得闭起来才行。”说着安宁真的闭起眼睛。
“好,你闭着眼睛,我拉着你走!”
看到女孩露出笑脸,东永裴才松了口气,心也被太阳晒得快要融化。
男孩有些粗的手掌磨着女孩的手腕。女孩就这样闭着眼睛,不管男孩带她去哪!
走了一段,东永裴回头,女孩还闭着眼睛。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拉着你撞到树上去或者踩进水坑里,或者……把你拉去卖了!”
“不怕,你不会害我的。”安宁懒懒地不想睁开眼。
“那可不一定哦!”
东永裴话刚说完,安宁一脚踩空。“啊!”要摔倒了!情急之下,安宁本能地伸手去抓一旁的东永裴,正好东永裴躬身伸手过来扶她。她的手就抓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现在换东永裴惨叫了。
因为安宁慌乱中指甲划破了东永裴的手臂。
安宁睁开眼,看到刚刚踩到的就是一个小土坑而已,气愤地转头瞪向始作俑者东永裴,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而她的鼻尖与他鼻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后知后觉的,安宁才发现自己正像只章鱼一样扒在东永裴身上。
安宁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放下手脚站好,还来不及脸红,却又看到东永裴痛苦的表情。
顺着东永裴的眼睛看到他手臂上三道破了皮的红痕,安宁立马先控诉:“是你先害我的!”
“你不是说相信我不会害你吗,就要相信我不会让你受伤啊,就这么个小土坑而已,我肯定不会让你摔跤,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闭上眼睛的人很没安全感的你不知道吗?”
“我又没有闭上眼睛让人拉着走怎么会知道。”
看到东永裴皱眉好像真的很痛的样子,安宁终究是没忍住,去看被自己抓出来的伤口。“很痛吗?”
“还好啦,就是不知道需不需要去打个疫苗什么的!”
安宁一个没忍住,又一脚踢在了东永裴小腿上。
“你要带我去哪玩啊?”安宁试图回归正题。
“其实我也没想好!现在去游乐园会不会有点晚?”
“呀,没想好就说带我去玩!要是志龙早就找到好玩的地方了!”
“要是志龙,你踢他一脚他会踢你两脚的!”
“也对哦!”
安宁再次闭上眼睛,伸出手,“反正也不知道去哪,我懒得看路,还是你拉着我走吧!”
“不怕我再害你吗?”
“除非你想再被抓出几道痕!”
“……”
东永裴拉着安宁慢慢走在夏日的午后,刚刚这么一闹,身后的女孩应该已经忘记了之前悲伤的事情。
“安宁!”
闭着眼睛的女孩微微仰头:“什么?”
“以后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知道啦,我又不是笨蛋!”
东永裴看着前面小小的上坡,两旁矮房的屋顶上晒着各色的衣服床单,电线杆上贴着一些小广告,上面的电线延伸到前面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身后的女孩闭着眼睛,依赖着他!
其实,他还想问,你为什么相信我?
夕阳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让人们看见一个灿烂的世界。
安宁想,此刻的汉城从老旧相机的底片变成了一副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