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编纂《四库全书》背后带来的伤害,在那个时代,由于是皇帝的圣旨,人们到处寻书的热情十分高涨,掀起了不小的图书热潮,找到书甭管认不认识字,总要装模作样的阅读一番吧?
导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们的阅读量呈现爆发式增长。
而为了编篡《四库全书》,大批的学者从外地赶到京城,他们几乎都是汉族人,就住在城外距离官府较近的北部地区,他们自然也成为书商的常客。
因这次图书热潮,很多摆地摊的书商大赚了一趣÷阁,发了财,露天摊位的商人,自然忍受不了风吹雨淋,慢慢开始拥有了店铺,于是,琉璃厂一带变成了书店街。
乾隆皇帝亲自主导的《四库全书》,收纳图书有三千四百五十八种,约八万卷,这些书籍均由毛趣÷阁抄写而成,最后编篡制作成七部《四库全书》。
这七部《四库全书》有五十余万卷,由汇集于京城的学者亲手抄写,那么当然少不了大量趣÷阁、墨、纸、砚的消耗,而采购这些的商人自然大受恩惠,于是他们在琉璃厂也有了店铺,不言而喻,在向朝廷供货的同时,也会满足学者私人的需求。
在抄写《四库全书》之前,自然要有校对的工作,内府的藏书由翰林院提供,学者们在那里工作,但工作时间大概是从早晨到正午,下午就返回驻地。
虽说是回到住处,但工作不能停,四库馆的学者们从官府回到住处之后,经常去的地方便是琉璃厂,因为这份工作,必须尽可能地查阅各类书籍不同版本的差异之处。
在当时,纵观整个大清朝,还是江南地区的藏书最为丰富,而自古以来江南都是豪商富贾最多的地方,他们又岂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商机?送书到京城可是一本万利的。
然而,在当时琉璃厂的书商中,却以江南西道的人,特别是其中的金溪人居多。
原因也很好理解,可能早期有那个地方出身的书商,生意成功后将家人、亲戚、同乡叫来打工,久而久之,这些人不断各自独立,形成了一种非江南西道的人就难成为书商的态势。
归根结底,书商虽是商人,但做的是文化产业,因而不乏对文化有深刻理解的店主,再结合自己做生意的经验,很快,在书店成立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开始涉猎出版业,不过和现在的出版印刷业不同,那时都是雕版印刷,是非常耗时费力的一项工作,很多时候,印刷书籍只能不计盈亏。
印刷新书亏得更多,他们能做的就是复刻那些孤本,避免珍品失传、遗失,说起来,这也算是琉璃厂那些书商的功德,比如琉璃厂的延庆堂刘氏,曾一次性买断《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栋亭的藏书。
当然,商人总要赚钱,不管多少,还是有很多涉猎出版行业的书商,从中获利的。
不过到了现代的琉璃厂,已完全没有了书店街的性质。
除了那门前被出租车当作等候乘客场所的华夏书店,已经很难在琉璃厂见到书店模样的店铺了。
这跟书店和出版的形态发生改变有关。
像新华书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还有美术出版社、文物出版社这类现代化的出版社一个接一个地不断涌现,可以说,琉璃厂的手工制作出版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对了,王冶秋氏曾经写过一本《琉璃厂史话》,其中有提到,解放以后,由国家出面开始收集、整理失散的古书时,琉璃厂的书商们再次运用祖辈传下来的经验,为国家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珍贵的古书,与其由私人珍藏,不如存放在图书馆服务于更多有需求的人。
那个年代,能够跟着国家吃饭,绝对比经营着半死不活的书店有前途,于是很多在琉璃厂从事有关书店工作的人,便趁机变卖了店铺,转为协助大学或图书馆收集或寻找古书。
有了这段历史,才有了现今的琉璃厂完全是字画、古董、篆刻、文房用品的天下。
比如松竹斋或清秘阁等店铺,在清朝末期是很有名望的,这些店铺一般也做文房用品的生意,而且都是用料珍贵的高档品——詹大有或胡开文的墨、贺青莲或李玉田的毛趣÷阁、陈寅生的铜刻、周全盛的折扇,无一不是名家之作,换句话说,没名没号的东西也如不了这些商人的法眼!
当然,能够在这里消费的也不是一般人,看过鲁迅日记的都知道,鲁迅似乎每年都会到琉璃厂购买文物或碑帖。
不过,琉璃厂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当年也有过极速衰落的时段,那是因为清朝废除科举制度,没了读书人的支持,琉璃厂的生意流失了90%,但即便如此还是勉强生存下来。
再就是清朝末期,琉璃厂也曾有难以启齿的污点,很多商人忘记了本分,甘愿充当珍贵文物流失海外的渠道,导致国家遭受了大量的损失。
但真要论起对错,后人恐怕没资格评判,谁又能想到在那个法制不健全,人们只为了挣一口饭吃的年代,那些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动荡、惶恐充斥着当时的整个社会,有些人也是走投无路,有些人那真的是只为了钱干出这些营生。
不管如何,那些事都成了历史,知道的意义远胜过评论对错!
其实早在解放前的那段时间,古玩行业就已经在琉璃厂成为主流,远远超过了书店行业,不过因为战乱,有一部分古董商人带着他们的宝贝商品逃亡至香江。
但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成了今天琉璃厂的主角,比如荣宝斋,这家老字号在制作名人字画复制品方面,有着十分高超的记忆,如今故宫博物院在修复文物古籍时,也要时不时的聘请荣宝斋的专家帮忙,由此可见一斑。
新Z国成立以后,文物由国家统一管理,严禁珍贵文化遗产流向海外,但凡被认定在国内有保存价值的文物当然就不能摆放在店面里,但是,允许制作精致的复制品售卖。
具体的标准由于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也就不明说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打听一下,反正一言难尽。
同一画家的作品,有的严禁带出境外,有的则允许带出境外,怎么形容呢?算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嗯~就当真的听!
言归正传,即便是大名鼎鼎的荣宝斋,在解放前夕都几乎处于破产状态,当时正逢乱世的京城,处于极度的通货膨胀之中,琉璃厂绝大部分的店铺,生意实在做不下去,直到解放后荣宝斋才重获新生,并成为现在足以代表琉璃厂的老字号。
荣宝斋正面悬挂的商号匾额是郭沫若的题字,在过去,为商家店铺的商号牌匾挥毫,是高官和大家学者所不屑之事,但唯有琉璃厂的商家招牌是个例外。
例如,康有为给长兴书局、曾国藩给龙威阁、潘祖荫给宝森堂、翁同龢给宝古斋和尊汉阁。
但随着时代变迁,现如今的琉璃厂,除了荣宝斋,几乎都是像京城文物店或是首都刻字厂这样的名称,具有古风的店名已经很少了。
然而更多的店铺甚至没有商号招牌,这些店铺称为第几十几号,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只要你用门牌号去打听,就有人知道那家店是卖什么的。
林家的店铺就没名字,甚至连门牌号都模糊了,能够光顾店中的无不是在琉璃厂混了半辈子的老顾客。
当然,曾经也有名字有门牌号,只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匾额摘了,门牌也刻意不去翻新,只留下一个店门,知道的就进去,不知道的您也别费力往里走,店里可没人招呼你。
尤其是林涛接受祖业之后,那更是过分,大门常年紧闭,只有看心情不定期开门,开门的总时间加一块一年不到三个月。
因此,很多琉璃厂的老人,都称林家祖业为鬼宅,有趣的是,这个本是玩笑的称呼,竟然流传开来。
很多只闻其名不知其大门朝哪开的客人,到琉璃厂找人问几门几号,也许对方并不知道,但要是问鬼宅,那么对方很愿意指着某个方向道,“就那~能不能进去看您运气~”
林剑停好车,晃着王八步在琉璃厂的街面上溜达,好久没来,这里还是一样的清静,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家,穿梭在各个店面,一看就气势不凡,能消费得起珍宝之物的主。
琉璃厂西街,一眼就瞅见荣宝斋翻修的仿古大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大楼看着还是有些别扭,但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最早荣宝斋是一家南纸店,叫‘松竹斋’,后来才改名荣宝斋,也算是当今琉璃厂的扛把子存在。
荣宝斋的对面有一家风格近似的文物店,这家店没有悬挂匾额招牌,里面售卖的大多是发帖,林涛就经常在这里购买端溪的砚和寿山石的文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