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裕关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边境要塞,所有的建筑风格都以坚固宏伟为主题,因此就算克里木现在所居住的是城内最大的一座府邸,里面的景色也十分稀疏平常,甚至连他在里勐的王府都不如。
不过,这种建筑风格除了防御高之外,另一个好处就是挡风了。腊月里的天气,周围几座城市的冷风吹在人身上,都像刀刮似的,唯有这座不甚美观的要塞,用高高的城墙将所有大风都挡在了城外。
几个刚刚从克里木书房出来的暗桩头目边往外走边系着身上斗篷,嘴里闲聊道:“还是这里好啊,镜州那边的风,就跟带了钩子似的,不裹上一件皮子大氅根本就不能御寒。”说这话的人体型圆润富态,如果换上一身锦缎华服,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员外老爷。
这几人都在边境潜伏多年,彼此之间也打过很多回交道,早就相熟。另一个干扁瘦小的中年男子闻言往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拉倒吧,你的身份好歹也是个员外郎,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你看看我,明明穿得起狐皮大氅,偏偏碍于身份棉衣都不能多穿一件,相比之下你该知足了!”
那员外郎笑起来像一座弥勒佛似的,语气不无炫耀。“哈哈,谁让你天生就这种体型呢?王爷就是想给你安排个富贵身份,你装起来也不像啊!”
几人边走边斗着嘴,迎面走来一个黑发白须,不怒自威的奇特男子。他们一见这人就齐齐噤了声,恭恭敬敬敛身行礼。“大巫医好!”
巫医在里勐国的地位十分之高,因为他们不但会治病,更被人们认为是与真神沟通的使者。每一个得到传承的巫医,无论走到哪个部落,都会被奉为仅次于部落首领的存在。而大巫医更是这个职业中最顶尖的,放眼整个里勐国,目前得到这个称号又活在人世的,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就连里勐国君王见到他们都要礼遇三分,更何况是这几个小角色?
大巫医随意点点头算是回应,走过他们身边时,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王爷书房里还有别人吗?”
那个干瘦男子抢先答道:“王爷刚刚接见完我们,现在书房里没有其他人了。”
大巫医没有再说话,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当他踏进书房时,克里木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宝音巫医,你来了。牧仁身上的毒能解吗?”
宝音是大巫医的名字,里勐国有资格这样称呼他的,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克里木了。
“解是能解,不过药材有点难寻而已,其中几味只生长在靖安南方。”宝音拿出一张单子,上面陈列着所缺药材。
这点儿困难对克里木来说倒不算什么,他只担心牧仁撑不到药材配齐那日。
“弄到这些药估计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牧仁他,能活那么久吗?”
“我尽量试试能不能延缓他身上毒素蔓延吧。这种毒药性十分古怪霸道,我只能针对毒发症状制出相应解药,至于怎么缓解,还要仔细研究一下。”
克里木轻轻颔首,“我们都已尽力,如果他真过不了这关,也是天意如此。”
这桩事了,他转而提起昨夜始终萦绕在脑海间的另一桩疑问。
“大巫医,您当年说过,以我的体质,此生很难有后嗣,是吗?”
宝音眼皮子微微跳了一下,脸上平静无波。“我的诊断的确如此。怎么,王爷府上有人怀孕了吗?”
克里木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表情,把那丝微不可见的变化尽收眼底,素来对其尊崇有加的他,心中第一次犯起了质疑。
“这倒没有。只不过我昨日得知,十多年前曾与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女子生下了一个女儿,按照年纪大致推算,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孩子。”
心中犯疑,他面上丝毫不显,还是像从前那样,半点儿也不设防地和盘托出。
只是个女儿,宝音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面不改色地向他道贺:“真神保佑!恭喜王爷!”
克里木摆摆手,“还要等见到人之后,问过她具体生辰才能进一步确认呢,现在道喜未免有些为时过早。”话是这么说,可他双眼中满满都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宝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克里木没有挽留他,却在他走后沉了脸。
“飞影!”他低声一唤,如同变戏法一般,原本再无他人的房内就这么凭空多出一个身影来。
每个里勐皇子从一出生起就会有一名秘法培养的影卫誓死追随。在这个世上,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毫无疑问正是从襁褓时就一直贴身保护他的飞影。从开始怀疑宝音的那一刻起,克里木的一颗心就有如置坠入冰窟之中。现在的他,再也无法肯定身边的人是不是全都可信,只能先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一边,让保护他的飞影去办事。
“你去盯着宝音,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如果他会秘密送信的话,你想办法把那信拦下来。”
飞影领命,如同他出现时那样诡异,身形一闪,就这么消失在室内里。
申时,一只系着纸卷的信鸽与一封书信出现在克里木书案上。
“主子,宝音回去后,最先派人送出了一封信,两个时辰之后又放出了一只信鸽。送信的人已经被我悄悄弄晕,醒来不会发现异常。”提起里勐国里人人敬仰的大巫医,飞影语气十分平淡。他的主子只有眼前这一个,就算国君在这里,只要克里木一声令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相向。
克里木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之后,率先拆开了那封没有写明收件人的书信。
这封信就像是送给一个远方老友一般,只说了一些诸如天气、饮食之类的琐碎小事,写信的口吻十分平淡,如果真要找出怪异之处,就是通篇没有任何能表明收信人身份的称呼。
如果不是用了暗语的话,那此信唯一的作用就只有掩人耳目。克里木合上信纸,又拆下了那只鸽子脚上系着的纸卷。
这张短短的纸条上只写了一首里勐民谣,内容十分普通,线索比刚刚那封信更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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