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活动时间
冰帝学园是一个能让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形的地方。
前几日有栖川润公然叫板宍户亮的行径如春风般,于一夕之间在高等部流传开。事至如今蜚语的根源已不可考证,然而宣传效果却是有目共睹的。
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观众台现在更是座无虚席。
球场内忍足侑士与日吉若的比赛正值白热化阶段,时刻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实践“以下克上”箴言的日吉若势要在前辈们毕业之前,将他们一一挫败。
隔着一道铁丝网,迹部景吾用双眼捕捉到忍足侑士的心不在焉。环抱臂膀的姿势不变,他把关注的焦点转移到寂静的观众席,正下方的作为空置着。
这是有栖川润第二次缺席网球部的练习。
虽然有栖川事前向他请过假,迹部景吾依旧忍不住在心里斥责她的懈怠。
听说,那些刚加入后援协会的成员皆是为她慕名而来。
迹部景吾从鼻腔蹦出一记的冷哼,既获得网球部正选的承认,又成功吸收新的会员。
他笃定,那些把有栖川夸上天的流言必定是经她授意泄露出去的。
没成想,迹部景吾有朝一日会沦为有栖川润算计下的配角。
真不愧是他引以为傲的好下属啊。
“出界!”
耳边忽地传来非正选成员的宣判,迹部景吾回过头,意外地看见界线外深色的凹陷。
那家伙最自负的棕熊落网竟然失误了?
忍足侑士面上的懊恼稍纵即逝,他的视线极快地略过观众席,在那个空置的座位停顿几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次握紧球拍的他已经进入状态,心无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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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学长,我是上周加入您后援团的玉森纯。我仰慕您很久了,能这样近距离为您应援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以后还要请迹部学长多多关照!”
将手上干净的毛巾递给向日岳人,小岛颦眉瞥了一眼自称玉森纯的少女。
但凡后援团的成员,哪个不是怀揣着对正选们的仰慕和憧憬而来。需要说得这么大声,人尽皆知吗?
想给迹部君留下深刻的印象的心情可以理解,只是这么急躁恐怕会适得其反。
向日一边擦汗一边对忍足欠佳的表现质疑不断,忍足侑士随意地编一个理由敷衍过去,注视着迹部这边动静的他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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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音乐室
漆白的实木门雕琢两道繁复的花纹,门扉的另一侧就是久负盛名的樱兰Host部。
昨晚与凤镜夜提及今日的拜访,对方欣然应允。
有栖川润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给须王理事长送邀请函,其次再是与自己的这位相亲对象联络感情。
和须王让约定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半,有栖川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是五点半,Host部的社团活动堪堪收尾,想必那群风姿卓绝的少年们还未离去。这正合她心意,无论从哪种层面上,多个点头之交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更何况Host部的众位都是樱兰学院中的佼佼者。
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没有一丝怠慢,把淡漠的表情调整到恰到好处的微笑。
有栖川润的右手握住镶金的门把。
“那个,抱歉。今天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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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镜夜的视线胶着在冗长的账单上,每月的这个时候,他都无法和颜悦色地对待社团的成员。尤其是嗜甜食如生命的Honey前辈,本月Honey前辈为开销做出的贡献依然让凤镜夜瞠目结舌。看来,不削减甜食的供应量不行。
“镜夜学长,有一位小姐找你。”
凤镜夜回首望向大门处,姗姗来迟的有栖川润穿着冰帝的校服。
他放下手里的账单,推开座椅缓缓起身。
“馨,我和你打赌,这个女人会被轰出去。”
“这种既定的事实有什么好赌的,无聊。”
有栖川润站定的位置正好逆光,她的脸隐在昏黄的光圈里。常陆院兄弟看不明晰,便权当她是个注定被炮灰的小角色。
要知道,镜夜学长对女性的温柔仅限于社团活动期间。
“有栖川小姐,你可是让我好等。”
“没能一睹凤君社团活动时的风姿,真是一件遗憾的事。只怪我绕道去Nenrinya买了一些蛋糕,误了时间。”
跟随有栖川下移的视线,凤镜夜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纸袋子。
“原来如此,有栖川小姐有心了。需要我帮忙吗?”
“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凤君。”
有栖川润答道。
听闻她的婉拒,凤镜夜也不觉被拂了颜面。比起先前礼节性的微笑,凤镜夜唇角的弧度反而上扬了一些,给他淡漠的形象平添几分真实和恣意。
眼见凤镜夜引着有栖川步入室内,原本做壁上观的众人纷纷识相地聚拢到教室中央。常陆院双子的脸上的愕然在看到来人的刹那全数褪去。
有栖川家的幺女?
她可是祖母那家高级成衣店的常客。
“这位有栖川小姐是我的朋友。”
略过有栖川的身份背景不提,凤镜夜用一句话点明她与自己的关系。这句介绍亦是凤镜夜为她创造的,结识社团内全员的契机。
Host的部员待人和善,却不代表他们能轻易接受一个外人。
之后有栖川润能否博得环与其他人的好感,进而达到劝服理事长出席冰帝校庆的目的,都全凭她的本事。
反正,他已经慷慨地将敲门砖双手奉上。
早就料到凤镜夜不喜越俎代庖,为她铺垫的那块问路石也算不错的见面礼。至于旅途上布满的荆棘只能靠自己去铲除。有栖川润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有栖川润。贸然拜访实在有失礼数,所以我为各位带了一份微薄的见面礼---Nenrinya新鲜出炉的年轮蛋糕,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致与我共度迟到的下午茶时间呢?”
Nenrinya银座店的年轮蛋糕是时下最有人气的高级茶点,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购买排队等待的时间都以一个小时为最低标准。
美食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佳捷径,这是有栖川润信奉的真理。
拒绝凤镜夜的帮助也并非她不识好歹,不过是希望能显得自己更具诚意罢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股推波助澜的东风非某人莫属。
埴之冢光邦率先按耐不住作祟的欲望,他怯怯地看了凤镜夜一眼,轻声问道:
“小镜,我能吃吗?”
作为社团内年龄最大的前辈,光邦本不需要这么谨小慎微。可每月的这一天他都免不了战战兢兢,生怕凤镜夜终于忍受不了那些平白多出来的昂贵的开销,宣布不再额外供应甜食让他一饱口福。
那真是犹如晴天霹雳的事。
“Honey前辈,这蛋糕又不是我买的,我可做不了主。”
凤镜夜顺水推舟地把话题抛给有栖川,有栖川润自然会意。
下一刻,几双手同时伸向桌上的纸袋。
“春绯同学不吃吗?”
有栖川润问着,将手里包裹着锡箔纸的蛋糕递给她。
“在男生面前,女孩子是不需要谦让的哟。”
藤冈春绯是唯一一个让有栖川亲自分配蛋糕的人。原因有二,一则是因为有栖川润对同性的优待,更重要的是,她从凤镜夜那里听闻这位樱兰的特等奖学金得主是让须王环另眼相看的存在。
即使身处抢夺蛋糕的激烈战役里,须王环仍不忘关注藤冈春绯的动静。
等他看见有栖川把蛋糕分给春绯之后,更是果断放弃蛋糕的争夺,厚脸皮地蹭到春绯身旁,殷切地询问:
“怎么样春绯,味道不错吧。你喜欢的话,爸爸每天给你买。不管多少人排队爸爸都会给你买的哦!”
“……”
有栖川润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
凤君的情报真是价值匪浅。
“是……很好吃。”
“恰巧我校要举办校庆,届时会准备足够份额的年轮蛋糕。如果春绯同学感兴趣的话,就来看看吧。”
藤冈春绯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扭捏地问了一句;
“能吃到金……金枪鱼吗?”
虽然不明白藤冈春绯对金枪鱼的执念是为何,有栖川照旧颔首给予肯定的答复。
“我会准备足够的特级金枪鱼寿司静候春绯同学的到来。”
“那我也要去,女儿都去了,爸爸怎么能不去。我……”
凤镜夜挑眉看向一旁的有栖川。
“这个消息可能会打击到你,但是樱兰的代表学生是我。”
须王环脸上的沮丧顿现。
既然有人自愿充当黑脸的恶角,有栖川不主动接下这白脸的角色未免太说不过去。
她朝着须王环安抚性地笑了笑。
“无妨,到时候只要和负责检查请柬的学生说你们是我的朋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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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凤镜夜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悠长甬道上,两人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一般地不多言语。
有栖川润猜想不需要多久,凤镜夜便会沉不住气。因为自己的行为与他的预想相去甚远。
果不其然,凤镜夜在沉思片刻之后斟酌着开口:
“有栖川小姐放弃明明唾手可得的机会,不觉得可惜吗?”
他原本以为有栖川润谋划这场拜访Host部的戏码,都是为了拉拢环作说客。
可令他意外的是,有栖川直到最后都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难道是由于气氛太融洽,所以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这样的猜疑在脑海一闪而过,凤镜夜转而又哂笑起自己的愚钝。
有栖川润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无故献殷勤的人。
在凤镜夜略带审视的目光里唇角微勾。
“我确实曾打算这么做。但是,在与环少爷相处之后就改变主意了。”
“哦?愿闻其详。”
有栖川润在原地站定,转身对凤镜夜说道:
“因为,任何有色的交往都是对环少爷的亵渎。”
须王环和善到如斯地步是有栖川始料不及的。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善良才让有栖川失却要利用他的念想。
虽然不知这位单纯的少爷最终会否变成混沌的黑,至少有栖川不希望这第一笔的墨色是自己添加的。
凤镜夜的神色怔忪,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
他想起最初与须王环交往的目的。
亵渎吗……
“说起来,我方才无意间向须王理事长透露了环少爷准备参加冰帝校庆的意愿。”
听闻须王理事长与环少爷的生母真心相爱,不知环少爷作为两人爱情的结晶又能得到其父几分的眷顾呢?
对于有栖川润类似赌博的行径,凤镜夜不置可否。
他的嘴边是一度垮塌的笑容。
微风吹拂,树影婆娑。
枝头繁盛的樱花簌簌飘落,为地面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等一下。”
出声叫住身前几步的有栖川润,凤镜夜在她不明所以的神色里抬手取下落于她发间的娇嫩花瓣。
“我突然有些好奇,家族联姻与两情相悦能否共存。有栖川小姐不想知道吗?”
直觉凤镜夜是在暗示什么,有栖川润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凤镜夜看出有栖川的戒备,不知怎地生出逗弄她的恶劣心思。
又逼近几步,直到有栖川退无可退,背脊倚靠住身后粗壮的樱花树干。
凤镜夜的身子蓦然前倾,初次的亲吻落在她紧阖的右眼眼睑。
“听说这是法国流行的……。”
凤镜夜顿了顿,看向近在咫尺的校门,继续说道:
“Goodbye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