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退烧,她也不敢睡,总怕半夜里他又高烧起来。陆茵便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床前坐着,到了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这一天又是大悲大痛,又是舟车劳顿,又是缺吃少喝,到这个点她真有点油枯灯尽的感觉。
陆茵本来只想睡十分钟的,便定了闹钟叫自己,哪知道实在是困得太狠了,别说闹钟了,就是神仙十分钟也叫不醒她。
最后她是被拍醒的,陆茵一个激灵坐起来,一秒钟后才发觉手机一直在响,声音还不小,可不就是闹钟的铃声吗……
再过了一秒钟,她骤然发现邵翌文不知道几时坐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她。她连忙解释道:“那个……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啊,把你倒吵醒了,你还烧吗?”她一面说一面想去摸一下他,很单纯地摸,只不过为了测温度。
他却像要避开瘟神一样地拂开她,眼睛只在她身上蜻蜓点水一样地扫过,转瞬就移开了道:“我说过你可以走了。”
他实在是个克制的人,才能没有大吼大叫出来说,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就像那天在深圳凯悦一样。如果她想回来他身边,那就不该说那样的话;如果她压根没想过,她莫名其妙地在这里照顾他大半夜做什么!
“你在发烧啊……”陆茵觉得真莫名,知道他生气,可是哪有人发着烧睡了一觉起来还记得起来之前生气的事啊……记性太好了吧“我发烧关你什么事?”他凶得很,就像之前是她老板时候一样,一个问题不能快速地答出所以然来,他就是这么凶的亏。
“难道你所有普通朋友生病你都要去照顾?”
所以陆茵条件反射一般道:“是的……我心肠好。”这就是磨练出来的经验!
“我跟你不是朋友!”
……
……
寂寂的深夜里,又困又冷,还听到这样的话。陆茵想了很久,邵翌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只听见半晌过来她说:“你可以付钱给我的啊,按照钟点工来算,这种深夜看护好像应该双倍。”她眨了眨眼睛,看不出一点不认真。
“Allen会让你做钟点工?你交的男朋友会同意你深夜去照顾另一个男人?”
“……关Allen什么事?”这人莫非脑子烧坏掉了?怎么扯到了Allen头上。
话刚说完,她反应了过来。
可是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去了。
邵翌文立刻抓住她这句话道:“关Allen什么事?”他步步紧逼,“所以你跟Allen没有复合?”“你只是拿他当挡箭牌?”邵翌文的目光凌厉,陆茵连避开的胆量都没有,压根不敢动弹。
他就从没完全相信他们两个人会复合,Allen是个什么样的人邵翌文自认为未必那么清楚,但是陆茵是个什么人他清楚得要命。
这一两年来她的每一个动向他都很知道,他连她曾经给过她的钥匙都还留着,那天他进去她的家,里面明明白白就是一个人独居,她能有男朋友才怪!她那种脾气,嫁不出去才正常。
他莫名地就能在一瞬间找到无数个支持陆茵和梁傲伦并没有复合的理由,恨不得一下全说出来等她的回答,目光亮得吓人。
陆茵被他揭穿,心中心念电转,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圆过来,反正最后说出来的话是:“关你什么事……我……我就不能在一起过又分手了?”
“那么一个被人甩掉一次我叫作遇人不淑,但是一个被同一个甩掉两次,叫作犯贱——”
他还没有说完,陆茵已经愤怒地打断了道:“你才被同一个人甩掉两次!”
邵翌文盯着她慢慢道:“你说得没错。”
他突然这么说,陆茵反而噤了声,看着他,有些发怔。
邵翌文也不说话,陆茵被他这么盯着,浑身都发毛了,恨不得站起身来垂手站好低眉顺眼道:“老板,我又做错了什么,请您指出来,我下次一定改正。”
喵的,还是保持纯洁的老板与下属的关系比较好,她已经很会处理那样的关系啊啊啊啊!怎么她长进一点,这困难也与时俱进呢!
但是她还是有长进的,起码她看得出来他脸上的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内心正在剧烈地挣扎——虽然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挣扎什么,她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过了好久,陆茵是觉得这么大半夜
tang地这样站着又冷又累,而且也不利于某个发烧病人的康复不是吗?她只好道:“那个……我去另一个房间睡会?你有事叫我?”
她深知只要她在这里,两个人都别想睡着了。
各有各的心事,其实也是同一片心事,但是缺乏一个粘合剂,把他们粘在一起。
他半天没有说话,陆茵只能当他睡着了,谁知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邵翌文突然道:“你可以给我一点勇气吗?”
她没有回头去看他,但是她能想得到他现在的眼神,说不出来,但是却感觉得到。
“陆茵,你现在还爱我吗?”
心里在一瞬间很冲动,忍得眼泪几乎要出来了,“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我知道了。”
她不是他的学生,但是他们互相明白。
又过了一刻,邵翌文才道:“你去睡觉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她晚上睡得晚,又折腾了很久才睡着。当真睡着了之后就一觉睡到九点多,起床才发现邵翌文已经起来了,他连衣服都穿好了,很正式的样子……
“你要出门?”陆茵转身想去拿体温表,“你先量下体温,要买什么我去啊,现在外面雪还没停。”
“这个给你。”
??
陆茵见他递过来一个袋子,狐疑地接过来,看他这表情,也不像送人东西的吧。
可是他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自顾自地就回房了,简直就像丢垃圾一样。
陆茵一面腹诽一面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盒子,很精致,卡地亚的标识很明显。
心突然就狂跳起来,不会吧?
陆茵没有打开,反而走到他卧室门口,推开门道:“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打开不就知道了?”他从昨晚开始对她就没有了好声气,其实这也挺好的,陆茵觉得自己很适应。
“有些东西不能随便打开,不是给我的。”
突然两个人之间陷入了奇怪的尴尬,谁也不看谁,但是都屏住了呼吸一样。陆茵不知道邵翌文是什么情况,反正她是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说的很傲娇,不是给你的,那么就是说要人家买一个给你咯?
邵翌文突然很粗鲁地把盒子从她手里抢了过去,两下打开了。陆茵还没敢去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抓住她的手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你干嘛?”左手的中指上戒指上钻石熠熠生辉,陆茵没有买过钻戒,但是总也看过同事的戒指,要是谁有两克拉的就该拿出来炫耀了……这个,钻石有她中指一半粗。
“你不想要可以扔了。”邵翌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又冷又硬。
陆茵只好和缓下语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想了想还是挤牙膏一样道:“你这算求婚啊?”
……
这什么情况嘛,她竟然发现某个人……脸红了!
喵的,这是很严肃的时刻好不好,不要让她想吐槽好吧……他脸红什么,要脸红也是她才对啊!
“不是。”邵翌文到底跟她境界不同,很快就又恢复了又冷又硬,“不算是求婚,算是告诉你吧。”
告诉算是?你这傲娇的……陆茵无语地看着他,求婚就求婚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哪有你这样的啊!”
“我说过你不想要可以扔掉!没谁勉强你!”他突然提高声音,眼睛却不看她,看着窗外。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拉开,或许是外面一片白,仿佛整个天和地都被吞噬,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又或许是雪里里面反光,陆茵总有种寒气也被同时反照过来的感觉,急需汲取别人的温暖。
又或许是这一瞬间其实已经到了她崩塌的边缘,那一枚钻戒是最后一份让她心中防线崩溃的重量。
又或许是雪地上浅浅的双人脚印,让她想起了这大千世界,也不过是饮食男女,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
总之有太多的因为,于是所以。
“喔……我只是在想,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不要吃点好的嘛?”
“你这算是同意了?”
陆茵才不会回答呢,岔开话题道:“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菜。”
“就你的水平,现在做出来的菜我不敢吃。”邵翌文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了外套道:“出去吃吧。”
“可是你……不是还在生病吗?”陆茵不确定地看了看外面,艰难地这么说,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极有道义的——要知道她现在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气能说出十几种想吃的东西。
“你很啰嗦。”邵翌文眼睛快速地在她脸上一瞥,转瞬移开,但是陆茵明明就可以看到他从穿衣镜里看自己。
这个人,害羞个什么劲啊,果然男人长得好一点就傲娇。陆茵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轻率而深深担忧,在这个看脸的社会里,这以后在家的日子还能过么。
邵翌文还没有退烧不方便开车,两人打车去了王府饭店。陆茵从一开始就反对去这种地方,邵翌文在车上根本就不理她,司机好像也挺配合,无视陆茵的反对——谁叫这是一个大单呢!
可是就是格格不入啊,人家来王府饭店吃饭的不是结婚的,就是全家团圆的,总之没有喜事来这里干嘛啊!这里的菜都是硬菜,本来就是给看的多嘛!
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面色苍白,一个眼冒绿光,一个只稍稍浅尝辄止,一个风卷残云……怎么看都不像王府饭店的正常客人。
两个女服务员大约是被邵翌文的“色相”吸引了注意力,一直花痴地看着他,陆茵也不幸被这目光扫射到,浑身不自在。
她眼珠一转,立刻将祸水东引,招手叫了她们过来。两个小女生果然期期艾艾地过来了,却不知道陆茵要做什么,陆茵笑道:“我知道他好看,你们就近一点看,没事的,只要多送一盘水果就好了。”
两个小女生被揭穿了脸上顿时红得像苹果,半天其中一个才开口道:“我从来没见过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的女朋友会这么大度嗳。”
另一个立刻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朋友,说不定只是普通朋友啊!”
“哈哈哈,是啊,不是女朋友!你高兴吗?快去拿果盘吧!”眼前的小利不占,她就不叫陆茵。
“嗯,确实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我们很快就会结婚。”邵翌文平静地说道,还没耽误他喝一口汤。
啊……不要这样揭穿啊……干吗那么认真,看来果盘没了……陆茵连忙看了两个小女生一眼,果然她们也是一脸的震惊,好像已经忘记了……她的果盘。
鹅蛋脸的小女生眼尖,朝陆茵手上一扫,羡慕地道:“你真幸福,钻戒好大。”
陆茵失笑道:“钻戒大就幸福?”她想说……你们可不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有多么傲娇。
鹅蛋脸小女生脸红道:“你男朋友长得也很帅啊!”
这这这,怎么是一脸她捡了大便宜的表情呢!怎么就没有几个男的过来对邵翌文表达出羡慕之情啊!太过分了。
不管怎样,这一顿饭吃过,这一个逼得他们都各自表态的插曲,就好像一个里程碑,宣告了一个新的阶段,虽然并没有任何法律去保证。
出去的时候,寒气逼人,陆茵回头去看邵翌文,见他脸上潮红,呼吸急促,心中担心他又烧起来了,毕竟这一冷一暖的折腾对于本来就是受寒生病的人来说是大忌。
“你怎么样?”她想上去拉着他,被他避开了,目光直射在她面上道:“陆茵,你后悔么?”
陆茵想了想,上前去扶住他的手臂道:“走吧。”
邵翌文竟然也没有坚持再问。
上出租车的时候,他突然又轻不可闻地道:“即使你后悔,那也晚了。你要相信我总能找得到你,你答应我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茵身体轻微地一抖,然而继而笑道:“好啊。”
其实这一瞬间她脑子里涌出了很多应景的回答,她甚至还能把话说得更漂亮,比如我还相信即使我们不出门明天你也能弄出两张结婚证来,比如那当然了,我不是还欠着你钱吗,难道还跑得掉?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简单地说好啊。我等着你来找我,如果人海当中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走散。
爱情,务必是要一个人挣脱一个人去捡的。从前是她,现在是他。
颍川之言:爱情真的是要一个人挣脱的一个人去捡,一个人心存遗憾,一个人心满意足,才能平衡。
什么叫作圆满,必是一边缺了一块,一边多出来一块,如此嵌在一起,才是圆满。
两个骄傲的人会惊天动地地相爱,但是却无法一起写幸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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