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东西,两人手挽着手回府,刚一进无涯院,芙蓉就过来禀报,“三少爷,三少奶奶。奴婢有事禀报。”
雪贞坐下来,面容平静,“说。”
“回三少奶奶,奴婢方才瞧着碧桃鬼鬼祟祟从后门出了府,回来后手里拿个小包,奴婢跟着去瞧,才知道她是要熬药,奴婢瞧着不对劲,就让吴妈妈看着她,那药奴婢也留下了,三少奶奶请处置。”
杨书远莫名其妙,“药薛姨娘又闹病”
雪贞微笑道,“这回薛姨娘怕是生了大病。芙蓉,把碧桃叫进来,我要问话。”
“是。”
杨书远晃她胳膊,“雪贞。你又在打什么哑谜,快与我说”
雪贞斜他一眼,“相公,这次真的是大事。一会你铁定是要生气的,你先有个数,免得气坏了。”
杨书远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雪贞,你还在生我的气薛姨娘病就病了,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就是了,你何必拿话试我。”
这三言两语的,也与他说不明白,雪贞摆手,示意他一会再看。
碧桃很快被带进来,早吓的腿软了。进门就跪倒,“三少奶奶饶命,三少奶奶饶命”
“作甚要我饶命,说清楚。”雪贞冷了脸。
碧桃一个劲儿磕头,“奴婢该死奴婢不该瞒着三少奶奶可是、可是一切都是薛姨娘做的。奴婢不敢不听她吩咐,三少奶奶饶命啊”
杨书远冷声道,“薛姨娘要你做了什么”
“奴婢”碧桃哪里敢说,浑身都抖作了一团。
雪贞冷笑,“芙蓉,将那药拿过来。”
芙蓉应了。把药包打开,放在桌上。
雪贞拨拉了几下,当中一撮火红的药,格外显眼,她拈了一些起来,递到杨书远眼前,“相公可认得,这是什么药”
杨书远看了看,越发不解,“我又不懂药理,这是什么”
难道雪贞还懂药理了
“这是红花,有活血化淤之效,是最好的”雪贞故意停了停,看着抖的越发厉害的碧桃,慢慢道,“打胎药。”
“什么”杨书远一愣,一时还未想到薛姨娘身上去,以为是碧桃做了糊涂事,皱眉道,“碧桃,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奴婢冤枉,奴婢没有”碧桃大惊,赶紧分辩,“奴婢绝未做那种事,三少爷冤枉奴婢了”
“不是你,那是”杨书远猛地转过弯,暴怒拍桌,“薛云婉”
她有了身孕
自个儿没有碰她,她的身孕哪里来的
“是是,姨娘有了身孕,又怕被人知道,所以上次才要设计与三少爷圆房,企图蒙混过关,事情没成,姨娘没了法子,才要奴婢拿药来打胎,都是姨娘做的,与奴婢无关”
碧桃本就不是个忠心的,被雪贞逮到,根本不用逼问,自个儿就全招了。
“薛”杨书远气到要吐血
对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无法忍受的耻辱,更何况杨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相公息怒,薛云婉原也没与相公拜堂,我更没有受她的敬茶,她不是你的姨娘,无论做了什么,都与相公无关。”雪贞瞧他气成这样,怕他有岔,自是好言相劝。
杨书远怒气稍敛在,也是庆幸起来,“不错不过她竟做出这等事,总要到母亲面前,说个分明”
雪贞道,“正是如此。”
碧桃一下就瘫坐到地上去。
这下完了,全完了
没多会儿,吴妈妈便拽着薛姨娘,随着杨书远和雪贞,来到芝兰院。
秦氏听了原委,气的心口一阵发疼,指向薛姨娘,“你这个”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都是她给远哥儿挑的好人,原来是个怀了孩子进杨家门的,叫她情何以堪
“母亲息怒,薛姑娘并未进杨家门,不过是暂住罢了,如今她有了身子,咱们杨家也是担待不起,不若请薛夫人来,将她领回去,也就是了。”雪贞委婉提醒。
秦氏很是意外,略一琢磨,心下雪亮,冷声道,“不错,我不过是与薛夫人交情厚些,又瞧着婉姐儿是个好的,才留她多住了些日子,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她也该回了。赵妈妈,你去请薛夫人过府一趟吧。”
“是,夫人。”赵妈妈看薛姨娘的眼神,越发鄙夷了。
亏的昨儿陈妈妈还向夫人回话,说是薛姨娘身子好好的,原来竟是联起手来骗夫人的,该
薛姨娘听了个分明,嘲讽冷笑,“三少奶奶真是好手段,好言语啊你以为你这样说,外头的人就不会传些风言风语了”
她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何碧桃才抓了药回来,就被逮到,原来雪贞不但早就怀疑她,更是安排了人盯着,就等着抓她手腕呢。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败露,她又何必委屈求全。
杨书远厉声道,“薛云婉,你做出这等事,还有脸说话你与我们杨家没有丝毫关系,你若在外头胡说,杨家不惜与薛家为敌”
“为敌就为敌,我还怕了你”薛姨娘笑的得意,“我进了你杨家门,就是杨家的人,薛家怎么样,与我无关。”
“薛姑娘,你并未进杨家门,你还没有明白吗”雪贞倒是气定神闲,“相公未与你拜堂,你也不曾向我敬茶,谁承认你的身份了”
薛姨娘怒道,“你”
“母亲方才说了,你不过是在杨府暂住,既然现在有了身孕,那就回去好生养着,请你夫君陪着你,照顾你,与我们杨家又有何关系了”
薛姨娘气的浑身发抖,“不要提那畜牲,他不是我夫君”
秦氏气的眼前一黑:到底是不打自招了
“所以你觉得我相公是个好骗的,就要把这脏水泼他头上”雪贞怒笑,“薛云婉,你欺人太甚”
自打进了杨家门,雪贞都是隐忍而冷静的,露出如此怒态,还是第一次。
不止下人们心里发震,就连杨书远也对她起了敬佩之心,秦氏更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夫人,前头院子来人了,是衙门的人。”赵妈妈忽地回返,表情凝重。
秦氏皱眉,“衙门怎么回事”
“奴婢问过了,官爷说是来拿”赵妈妈瞄一眼薛姨娘,“薛姨娘的。”
“她”秦氏心中不明,便起了身,“都听着了,薛姑娘只是暂住在杨家,并无其他,外人面前,不可胡说。”土住尽巴。
所有人都应了声。
“远哥儿,扶我到前院去。”秦氏虽是当家主母,可官差到来,这抛头露面的事,总得有个杨家的男丁在场才行。
“是,母亲。”杨书远扶了她,一道往外走。
薛姨娘自己起了身,这会子反倒是不急不惧了,“三少奶奶早就怀疑我有了身孕”
雪贞淡淡摇头,“那倒没有,我猜测你有身孕,是在你进了杨家之后”
薛姨娘皱眉,“那你”
“我只是在见到你之后,觉得很奇怪,”雪贞挑挑眉,“你性子那么高傲,作甚么非要嫁给相公做妾不可你不应该是如此委屈求全的,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冲着我这个位子。”
薛姨娘愣了一会,才道,“三少奶奶果然是个心细的,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误打误撞,将我逼上了绝境,你好的很”
雪贞反问,“是我逼你吗分明是你自寻死路就算你要隐藏怀孕之事,为何一定要找上相公杨家是什么地方,杨家人又是什么身份,岂容你任意羞辱”
“因为我不甘心”薛姨娘咬牙,狠狠瞪紧了她,“我是真的早就喜欢三少爷,我没想到他会娶了你你本来不应该嫁给三少爷,你凭什么我是怀了身孕,那又怎样我还是喜欢三少爷,就算要嫁,我也是嫁他,旁的男人,我看了就恶心”
雪贞无话可说了。
薛姨娘分明有些心理扭曲,跟一个不正常的人,无法沟通。
赵妈妈忽地跑了回来,表情怪异,“三少奶奶,夫人吩咐,把薛姨娘把薛姑娘带到前院去,官差是来找她的。”
“哦”雪贞不解地道,“薛姨娘犯了事”
薛姨娘心中一动,忽地脸色大变:难道
赵妈妈看了薛姨娘一眼,在雪贞耳边低语了一句。
雪贞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有劳赵妈妈,带薛姑娘过来。”
“是。”赵妈妈扯了薛姨娘,就往前院带。
雪贞在前走的快,心中有些慌。
赵妈妈方才说,薛姨娘杀了人,所以官差找上门来了。
事情到此,可就严重了,若薛姨娘手上真的有人命,杨家有可能会被连累。
“放开我,我不去”薛姨娘脸上早没了血色,惊恐挣扎,“我不去,我不去”
赵妈妈一个没拉住,被她挣开,急急地又抓住她,“薛姑娘跑什么丫头们,还不抓住她”
几个丫鬟四面围着,把薛姨娘给逮着了,往前院拽。
薛姨娘一路大叫,一路挣扎,跟扯着她的几个丫鬟一道,全都出了一身的汗。
“抓住了,抓住了”
刚到前院,两名官差就迎上来,拿锁链把薛姨娘给锁上了。
薛姨娘嘶声大叫,“作甚么要抓我放开我,放开我”
雪贞向杨书远走过去,担忧地道,“相公,这是”
杨书远忍着怒道,“薛云婉在薛府时犯了人命,官差来拿人。”
雪贞顿时放了心,在薛府时犯的案,与杨家就没有关系了。
“我没有我没有”薛姨娘自是不肯承认,“三少爷,我没有杀人,你救救我,救救我”
旁边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县衙的于捕头,大声喝道,“薛云婉,分明是你杀了胡家公子,还把他的尸体扔进你院子旁边的池塘里,掩人耳目,你还不承认”
薛姨娘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往事一幕幕,迅速划过脑海,她恨的想毁了这个世道
胡荣那个混帐王八蛋,因为是母亲的侄子,是她名义上的表哥,见她生的貌美,常常趁着去看望母亲的机会,找机会与她搭讪。
她自是瞧不上纨绔成性的胡荣,对他甚是不待见,几次三番拒绝后,他竟是恼了,仗着身高体壮,生生污辱了她。
那一刻她恨不得一死保清白,可她自幼就是个有主见的,若是真的死了,只会便宜了那混帐,更何况她还一心念着杨书远,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趁着那混蛋睡着,想毁了他的子孙根,让他从今往后抬不起头做人,自己跟他的事,即使他说了,也无人相信。
谁料她动了手之后,胡荣狂痛起来,竟要掐死她,她挣扎之时,手中刀恰好插进了他的心脏。
人死都死了,她害怕了一会,也就冷静下来,趁着夜深人静,硬生生扶着胡荣的尸体,扔进了她院子旁边的池塘。
后来她还不止一次想过,胡荣比她重了一倍还不止,她当时竟能弄的动他
足见人在绝望之中时,总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的。
此事虽没有其他人知道,可她在接下来的几天,还是经常做恶梦,梦到胡荣回来找她索命。
为摆脱那梦魇一般的所在,她才托薛夫人到杨府来,说起与杨书远的亲事。
谁想到,事到如今,还是败露了。
雪贞再胆大,也不禁脸色发青:薛姨娘手上,当真有命案“薛姨娘,你”
“我没有你别冤枉我,我没杀人,我、我怎么可能杀人”薛姨娘抵死不认,只是喊冤。
反正那天胡荣为了行乐,把她院里的几个丫鬟妈妈都打发出去了,没人看到她杀人,即使发现了胡荣的尸体又怎样,她只要不承认,就没人能冤枉得了她。
于捕头冷笑,“还不承认”说罢扯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厮,大声喝问道,“福安,你且认认,是她杀了胡家的公子,还拿了钱给你,要你别把看到的都说出去”
那小厮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她。”
薛姨娘猛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你出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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