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回家的路!
许恒川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将那人形貌记下。务必告诉门中,桃李花现!”
刚才,许恒川对着蒋畬肩头的那一搭,出手很慢,但是十分果决。
然而,前一息,就在他缓缓转身的短短时间里,其实脑海中已是倒海翻江念头百转。
蒋畬言语不实,蒋家必有异常,这是肯定的,但他此行的任务只是问话,了解和蒋功屏有关的情况,既然事情有变,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就是抽身而退,返回自在万象门汇报,由门里再行调查定夺。
可以现在借故离开,也可以明天上午再找借口辞行,可许恒川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曹家澍和华澜庭只能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不对劲,许恒川却有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发现和推断。
一切源于那股含有沉香味道和血腥之气的异味。
这两种气味本身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
但是,让许恒川在心里绝望叫苦的是,偏偏他是能够分辨出这股沉香味不是真的沉香味的少数人中的一个。
在他年少之时,曾在机缘巧合之下随同师门长辈前往北方太初魔原一行,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见识到了这种和沉香之味几无分别的极其稀有的歹毒奇香——衫上层层桃李花。
此香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合成至今没有定论,唯一已知的功效是消触和凝聚。
消融的是人的精、气、神、骨、肉,只要沾染上一丝,无论普通人还是一般修士,一时三刻化为一滩血水。
凝聚的溶是于血水中的精气神骨肉之精华,也就说,包括神魂在内的人之精华会被凝在一起。
在修真界,有很多邪法魔功是利用活人之血来修炼的,例如通过杀人放血来布下血池大阵。
但这种方法只吸取气血之精,受害者多可留有全尸,精气神不管是去往哪里,总是多少得以留存,魂飞魄散后也是散逸在这方天地空间里。
中了此香却不同,不但消融的过程中无比痛苦凄惨,一身精华也尽数凝固不散,逃不脱被他人全部利用的结局。
名称是很美,可衫指的是沾上即亡,层层说的是由外及里被吞噬溶解,桃李花指代团团血水之色,细思极为可怖。
按理说,这种异香可以把人之精华汲走,提取利用率极高,某种程度上应该有助于减少杀戮,因为不用戕害很多人就能够得到同样的收获。
事实却恰恰相反,此香甫一出世,就在世间掀起腥风血雨,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效果越好,因此而丧生的人数反而越多。
因其歹毒无比,引起了众怒,持有此香的魔头及其团伙终被各方修士联手剿灭,此香也被修真门派列为禁忌之物,其后千余年间虽偶有出现,使用人也都是立即遭到强力灭杀,加上来源稀少神秘,渐渐已湮没不为人知。
许恒川除了偶然遇到过一次所以知晓外,还有一个原因。
在自在万象门十七代的那场浩劫中,敌人正是使用了以此香为主料制作的毒药,其名为“长恨人心不如水”。
此药不同于香,无色无味无形无灵力波动,极难防范,对方以之暗算了不少门内高手。
后来,万象门下了相当大的工夫研究,这才对之有了更多一些的了解,但一直也没有找到特别有效的防范破解之法。
自此,万象门流传下来一条训诫——凡有发现,立即上报,以头等大事待之。
许恒川虽然还算不上是高层人物,但他出自开阳峰丹道一脉,对此香此事却是清楚。
初时他也以为是沉香气味,随着怀疑的加深和血腥气,凭着门中密典记叙的几种分辨之法,他有九成把握确定,这就是绝迹已久的衫上层层桃李花。
一念及此,许恒川内心震荡,心急如焚,恨不能立生双翅飞回门内。
但他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蒋家有什么图谋还不能尽知,但单凭桃李花香一节就是灭族之罪,更联想到沿途矿区无人和血腥气,蒋家必定是要在明日午时前完成些什么。
而自己三人无巧不巧来到,恰好撞上这件事,对门中是幸事,对他们三人就是生死危机!
自己的到来应该是出乎对方意料,可刚才门前等候的那段时间足以让蒋家做出周密的安排了。
使用禁忌之物,一旦传扬出去的话就是灭族之祸,蒋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等待已方三人的定是必杀之局。
至于蒋畬一直在使缓兵之计,意在拖到明天中午,那只能是蒋家高手因事绊住,暂时没有足够人手和把握留住自己。
综合判断情势,不论自己是否看破,蒋家都决然不会放他们安然离去,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以求争得一线生机。
转身的瞬息之间,许恒川已把利害关系电光石火般过了一遍,心中有了决断。
其实,他暗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换言之,已萌死志。
转过身来,没有时间慨叹这次出来竟可能是身殒道消的结局,许恒川翻手搭向蒋畬的肩头。
看到有人现身阻挡,许恒川心头就是一沉,果然对方确有准备。
许恒川能成为负责对外事务的雷罚殿执事,心计和修为自然都有过人之处,可他也不认为凭一几之力能对抗整个蒋家的力量,即便是眼前的蒋畬和这名陌生强者,他自忖也非两人联手之敌。
踏前一步,一式落地分金阴阳御火术,地面龟裂塌陷,一边的阳火迫退两名强敌,一边的阴火把曹家澍和华澜庭推到院子里,同时传音示警。
接下来,从许恒川身上发出阵阵强烈又不稳定的灵力波动。
“不好,他要自爆!退后。”陌生强者脸色一变,闪身倒退。
这时,从不远处山脚下,宅院后部的地下飞起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划过夜空穿过屋顶罩向许恒川。
许恒川的身影在光柱内晃了几晃倏然消失,重新出现在旁边,脸色潮红。
这回,许恒川的心彻底跌落到谷底。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他虽萌死志,却还存着万一的侥幸,只要没有其他干扰,为了逃生和向门里传回消息,哪怕顾不上华澜庭和曹家澍,他也要拼死突围。
刚才,他模拟出要自爆的假象,为的就是试探对方的后手安排,结果引来了阵法攻击。
这下,许恒川心意已决,自己必无幸理,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掩护两名弟子逃生报信。
好在他也看出了蒋家有所牵拌,能够出动的人手有限,甚至舍不得有所损伤。
这就是机会!
没有停顿,既已舍却性命,许恒川前所未有的冷静,那是一种不得不放下生死的内在悲愤疯狂而外在平静清醒的状态。
他扬手放出冲风舟,做出顺势自屋顶破洞出逃的架势。
那名陌生高手果然上当,飞身而起,抓向正在变大冲向空中的冲风舟。
这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正好据为已有,还可以阻止许恒川逃窜,所以他身形如电,跃上半空。
许恒川要得就是引开他,而他自己则是假动作一停,返身扑向蒋畬,生死之际哪容得留手,又是落地分金阴阳御火术全力打出。
蒋畲大骇,他的修为与许恒川大致同级弱不了太多,术法武技却差上不少,又被许恒川的拼命气势压住,抵抗之下被震退数步并受了轻伤。
许恒川得势不饶人,快速连环三击,炽热火浪之后接上阴冷灵火,随后阴阳之火交融暴击。
蒋畲好歹也是个高手,一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伤上加伤,倒也扛过了一轮猛攻,等到了己方同伴的回援。
见到那人自身后攻向许恒川后背,蒋畬全身皆痛,气息不稳,没有胆气夹攻,后撤半步就要喘口气先。
未想许恒川根本没有理会后面的对手,而是中宫直进,带起漫天光火。
蒋畬惊惧,眼前一片火红,他一退再退,火幕消散,化作一把火焰短刀,被许恒川斜挥而出。
陌生高手收了冲风舟后回援蒋畬,遥遥一击重重撞在许恒川背心。
许恒川骤然加速,一口鲜血激射蒋畬面门,一片红雾火光收拢中,蒋畲一条手臂齐肘而断,还没落地就被焚烧消逝,火焰继续烧融了他的上臂,直到肩头方才熄灭。
蒋畲重伤,倒地。
许恒川伤重,转身。
陌生高手气结,幻化出一条赤血长枪,隔空攒刺许恒川。
再说曹家澍,听了许恒川的传音,立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知道自己两人帮不上忙,被卷落到院子里后,他起身拉起华澜庭,头也不回就往大门方向跑去。
已经来不及了,三面都有蒋家弟子出现并围了上来。
略一观察,曹家澍选了相对人少的右首,扯着华澜庭冲了过去。
途中受阻,曹家澍更不搭话,悍然下了杀手,一把金色大剪刀凭空出现一绞,一名蒋家弟子让过了脖颈却没有避开剪刀尾的一转,被刀锋划开了肩窝形成大出血,鲜血洒了后面的华澜庭一身。
华澜庭虽然一直精神紧绷着,但他毕竟经历经验比不上曹家澍丰富,也没听到许恒川的传音,精气神都没有放开进入全力搏杀状态,被鲜血一激才开始醒悟。
就这一恍神,曹家澍又伤了一人,替他挡了一道剑气,看到西厢房上有人,于是带着他破门闯了进去,想要破窗棂穿出,并对他喊道:“生死一线,杀杀杀!”。
华澜庭气血高速运转,气势拨起,手中现出龙头索,跟随曹家澍前冲,却一眼扫见屋中角落里坐着一人。
是名女子。
房中没有灯光,以华澜庭目力加上门口透进的月光,他瞧出来此女应该是被禁制了身子,一身布衣荆钗,靠坐在墙角。
听到了声音,女子已抬起头来,双瞳之中灰白无神,竟是个瞎子。
急切之间,他连女子的面貌都看不大清楚,但华澜庭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盲女传递过来的求肯之意。
追兵已经靠近了门囗,救还是不救?
没有多想,华澜庭过去矮身一掌拍开了盲女所受的禁制,快速说道:“自己逃命,他们应该顾不上你,后会无期。”
不等说完,华澜庭迈步就要去追曹家澍,也是为盲女吸引住蒋家弟子注意力。
万没想到,那女子禁制一开,第一个动作居然是双手翻扣,一把拿住他小腿穴道,而且使力极大,华澜庭一惊一挣,竟没脱开,反被拉坐于地!
什么情况?还有这种埋伏?
华澜庭大急狂怒,右掌一探,反手以食指顶住盲女咽喉,另外四指扣住其脖后颈骨,这是霜枫落晖阁翻云覆雨三十六式小擒拿中的一招密手“爱别离”,就要发力断颈插喉,自救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