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疼疼……”
阿兹斯托克鼓着腮帮子,握着拳头,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脸也憋得通红。
“你别动……”卡利斯一般给他脸涂上白色的药膏,一边露出嘲讽的语气说“你刚刚不是挺狂妄的吗?怎么现在连这种小疼痛都怕了?”
“谁说我怕的?”阿兹斯托克挺挺胸,表示自己无所畏惧。
詹姆斯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不远处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阿兹斯托克,一会儿又看看站在伤员旁边忧心忡忡的尤格斯。每当自己的目光转移到那个脾气暴躁的瓦兰纳里人阿兹斯托克的时候,他也会以同样愤怒的眼神看着詹姆斯。这个人便是刚刚一直和尤格斯争执在一起的年轻人。詹姆斯为了保护卡利斯也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用一点点魔法力量将他不断的弹飞,直到现在,他才勉强服气,坐在一旁接受卡利斯的药膏治疗。
詹姆斯拼命回避他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躺在床上的伤员。卡利斯在为他们做了简单的外敷之后,满脸忧愁地对自己这方人说:“我把他们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但是其中有几个伤势较重的……我觉得,不用内药的话,他们可能活不了几天……”
一听这话,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急了。在他们见识了卡利斯熟练的外伤治疗技巧之后,有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选择相信卡利斯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医师,这也让最先举荐她的詹姆斯松了一口气。卡利斯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群伤势较重的瓦兰纳里人恐怕的确是凶多吉少。
“在哪能找到内药?”
卡利斯叹口气。“我们可以在金斯布里奇的炼金商铺购买这样的治愈药剂,但是……”她看了一眼尤格斯和他身后的猎狼人,抿了抿嘴。“我觉得你们并没有可以支付的钱……”
尤格斯和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他们所有的物资,都因为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而全部损失了。詹姆斯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卡利斯,你需要多少这样的药?”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卡利斯挑了挑眉毛。
“那这样吧,药和钱的事就由我来解决……”詹姆斯点点头,为了缓解众人把目光转向他的尴尬,便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能保证这一定有用。”
詹姆斯打的那个包票,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等到詹姆斯将卡利斯留在这里照顾伤员,而自己回去焦头烂额的到处借钱的时候,他更发觉如今自己的办法实在是少得可怜。
詹姆斯第一个找的人是达马克,但是这位军士今天早上带了十几个士兵亲自去附近的地方进行侦查,估计这几天都回不来。而且就算达马克此时此刻在军营当中,詹姆斯也觉得自己屡次三番地受了他的好处而无任何回报,接着又要向他借那么一大趣÷阁钱,实在是说不过去。
贾诺德现在还没有没有从金斯布里奇城市当中回到军营这里,因此詹姆斯第二个找的人是阿尔塔。他本来觉得一个牧师应该很有可能会借自己一趣÷阁钱,但是阿尔塔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她说她很想帮忙,但是首先,牧师的治疗术对瓦兰纳里人毫无作用,其次,祭坛上募集过来的那些钱虽然很多,但是牧师们只能拿其中的一小部分维持生活,拿太多会被三圣所降罪。为了遵守规则,她没办法私自把太多的钱借给詹姆斯。
于是乎,詹姆斯在军营里市区中焦头烂额地转了好久,才筹集到一点微薄的金币。那些钱还是阿尔塔和一些自己认识的士兵翻箱倒柜勉强凑起来的,离购买那些昂贵的治疗药剂还有很大一块空白。
夜幕逐渐降临,詹姆斯心急如焚。贾诺德终于醉醺醺地从市区里回来了。他刚想开口借钱,贾诺德就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还浑身酒气,怎么喊也喊不醒。接着,詹姆斯摸索了好久才发现,原来贾诺德把那些达马克预支给他的部分金币,用来购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玩意,以及在酒馆里面买了一大堆酒,剩下来的几乎寥寥无几。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发现值钱的根本就没有几个。也许卖掉那根贾诺德留给自己的法杖能够换来一大趣÷阁钱,但是那样一来,自己的学习进度将会大大减缓,防身能力也会有所欠缺,而且贾诺德一定会不高兴的。况且,自己就算有足够的金币,也没有办法亲自面对玛格丽特。
“难道去偷吗?”詹姆斯脑子里面闪过这样的一个方法,但随即,他又想到他根本没有什么盗窃的经验,而且如果自己被抓,那么自己身上的罪名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黑夜已经降临,他实在是烦躁不堪,想靠冥想来缓解一下自己精神上的疲劳,那件古铜色的吊坠刚在他的大脑里成型,一个少女的面庞便从黑暗中升起。
詹姆斯睁开双眼,脑袋里面忽然闪过一个不能确定是否能成功的计划。他蹑手蹑脚地换好衣服,又小心翼翼绕过卫兵的巡查,缓慢走到金斯布里奇后城门的附近,果不其然,康丝坦斯正站在那里。
“强盗嘻嘻……”康丝坦斯笑了几声,对他招了招手。
詹姆斯有些心虚地向四周看了看,走到康丝坦斯所在的那个隐蔽的角落。
“花哦……”康丝坦斯把一朵红色的小花重新塞到詹姆斯的手里,又叽叽呱呱说了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接着转身就想要走。
“等一等……”詹姆斯轻轻拉住她。
康丝坦斯乖巧地回过了头。詹姆斯有些怀疑她就是在等自己说这句话。
“康丝坦斯,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啊……”
康丝坦斯眼神迷离,一直在盯着詹姆斯身后的一些东西看。詹姆斯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背后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玩意,便挑挑眉毛,双手轻轻地放在康丝坦斯的肩膀上,然后小声说:
“康丝坦斯,你的家里有没有一些装着红色药剂的玻璃瓶……”
“玻璃瓶?”康丝坦斯重复了几遍。“红……药?”
“就是装着红水的东西……”詹姆斯努力用手摆出合适的造型,手舞足蹈地解释着。“透明的玻璃瓶,红色的水……”
“是这个吗?”康丝坦斯撅了噘嘴,忽然低下头,从自己的裙子口袋中翻找了一会儿,接着把手伸进披在康丝坦斯身上的外衣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一个很小的,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出现了。
“就是这个……”詹姆斯之前见过这种东西。在远远地观望玛格丽特的商铺的时候,他也看见过这种型号的小瓶治愈药水。“你怎么会有的?”
“我还有……”康丝坦斯又找出来一瓶灰色的药剂和一瓶棕色药剂。接着还有几颗彩色石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太好了……”詹姆斯咽了一口口水。“就是那种红色的水,你现在回家多带几瓶过来,好不好?”
“为什么啊……”
詹姆斯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康丝坦斯清澈无邪的双眼,用上牙齿咬了咬下嘴唇。
“你帮我带回来,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好不好?”
“呜……妈妈会说的……”
我就知道……詹姆斯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你能从你妈妈的商铺里拿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瓶子,你多拿一点也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吧……”
詹姆斯现在寄希望于康丝坦斯的病症。也许玛格丽特因为她女儿的表现,不会把丢失几瓶光明治愈药剂作为惩罚的原因的。玛格丽特是一个炼金术士,应当比普通人更清楚康丝坦斯是遭了什么罪。如此一来,偷几瓶药,可能会因为康丝坦斯的精神疾病而蒙混过关。
看着康丝坦斯犹犹豫豫的样子,詹姆斯咬了咬牙。
“康丝坦斯……我能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可以随便提,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现在就可以说……”
“呜……”康丝坦斯双手握在一起,扭扭捏捏了好久。就在詹姆斯觉得她要说话的时候,康丝坦斯却忽然一个转身,毫无预兆地撒腿就跑,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詹姆斯。
“我……”詹姆斯用手捂住自己的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什么话。过了一会儿,他只能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暗暗骂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几乎已经傻了的精神病患者身上。
灯光在摇曳,不远处的城墙上有几个提着灯笼巡逻的卫兵。詹姆斯靠在城墙的一角,迷迷糊糊地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不知是急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那些灯光开始变得模糊了。
“啊……”他想起那些无辜的瓦兰纳里人,顿时心里面就有一团火似乎要冒了上来。
詹姆斯摇摇晃晃在角落里徘徊了许久,因为已入黑夜,这边光芒微弱,所以他没有立刻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直到城墙上的灯光开始散成一片,詹姆斯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晕脑转,几乎睁不开眼来。
模模糊糊的,远处的小巷当中似乎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他知道是自己的精神发生了某种奇怪的萎靡,于是便拼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古铜色的吊坠,想要通过冥想来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是没有用了,他几乎要昏睡过去。
每当詹姆斯想要彻底陷入沉睡的时候,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眼皮张开。那个高挑的倩影逐渐靠近,即使四下无光,詹姆斯也仿佛看见了她的脸。
“啊咳……”他拼了命控制住自己的肌肉,用一根手肘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想要从空间储物石当中取出自己的法杖,可那个女人的脸已经离自己非常非常近了。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呼吸。
“去伊诺里沙漠,那里是你的宿命……”
“去你妈伊诺里……”
詹姆斯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伸出拳头想要运转魔法力量来击退眼前的这个幻影。女人还是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的女人,消瘦的脸颊和深邃的蓝色眼眸变得更加美丽却令人恐惧,同样遮住左眼的短卷发在曾经的梦中还是金色的,如今已经隐隐发白。
“你的宿命……”
她嘲讽的笑容令瘫倒在地的詹姆斯不寒而栗。女人将自己的身体凑近,接着微微眯了眯眼。
隐约中,他好像看到了她的左眼,但詹姆斯并未有时间仔细观察,只是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沉入到了地底,不断有耳语在自己的身旁传开,他看见四周一片模糊的灰暗。
“妈的,你他妈到底是谁!?”
詹姆斯曾经想要用其他人来测试进入那种奇异的世界,此时此刻这种念头却被愤怒所替换。他耗尽全身的精神力,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古铜色的吊坠,接着在一片支离破碎之中,将那个美丽到令人心寒的女人的脸,狠狠地向黑暗中的一抹白色的怪影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