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请求外调的事情瞒的很紧,就连杭氏也不过是听他长吁短叹了几句不得志什么的。
所以张谦说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
杭氏抱着女儿张素馨的手一松,女儿差点掉地上,赶紧把女儿塞给一边的红杏急声道:
“外调?老爷,这从何说起啊?咱们在京城里不是好好的么?”
张谦打起精神叹道:“我在京里十六年,也不过从从七品熬到了正五品,眼下大哥那边不安稳,为了你们母子安全也为了给孩子们博一个前程,不得不如此,还好,那地方还不错,咱们到了那边会很轻松。”
张谦这话说的假,安定府那边算是最不安稳的了,只不过边防驻军都在靖王手里,知府插不上手才显得清闲。
于氏是标准的古代妇女,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身为侧室从来不嫉不妒不吃醋拈酸不乱出头,对正室夫人也一向恭敬,这种场合她一般是不吭声的,在她看来,老爷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只要谁也别动她的心肝儿她就能一直安分守己下去。
杭氏心急如焚:“哎哟这可怎么办?再有十天就要走了,咱们东西都没收拾,怎么来得及?老爷怎么也不早点说一声?咱们也好安安心心的收拾东西。”
张谦苦笑:“我都不知道这调任状来的如此之快。”他原本还以为至少得拖上个两三个月呢,这不是一贯如此吗?可他的调令不到二十天就下来了,本来从容的时间硬是被赶成了鸡飞狗跳。
张绣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父亲,您外放的是哪里?”江南、塞北和岭南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啊亲。
张谦拖了又拖不肯说就是怕妻妾担心,没想到张绣直接就问了,一方面对他戳破自己用心有点生气,另一方面又欣慰于他能抓住重点,这种后继有人的感觉,怎么就这么爽呢?
“是安定府,有靖王镇守,不用担心那些塞外蛮子。”
安定府已经到了关外,这是只要识点字懂点尝试的人都知道,那些官员夫人更是清楚。
所以杭氏一听直接就软了身子,就连于姨娘都有点动容,张绣更是直翻白眼。
他这段时间翻书不少,虽然没有找到地图——没有且不说就是有也未必看得懂——可是字里行间的了解的也不少。
现在的靖王就和明朝的燕王朱棣差不多,在自己藩地拥兵自重,而且武力极强,按道理来说皇帝对这样的藩王应该都很警惕的,但奇怪的是,历任皇帝对靖王一脉都放心的很,最多就是派个知府去稍微牵制一下,但谁都知道不过是意思意思,在那边还是要听靖王的。
杭氏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但再坚强不代表她就愿意一家子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冒险,不过这种愤怒憋屈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就连自家爷们儿也不能说,虽然张谦没有明说,杭氏看的出来,张谦也很郁郁。
张绣人小没有发言权,于姨娘更是一声不吭的回院子开始收拾东西,顺便帮杭氏收拾整理,该变卖的变卖,该入库的入库,这么大的事,偏偏所有人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些都跟张绣没关系,他太小,目前能做的就是看自己需要带些什么,然后继续学习放松锻炼,张谦这十天就呆在家里,父子两个相处的时间多了,父子感情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张谦要外调的消息传的很快,张谦上午回来,下午就有人杀上了门。
张谧张谵一得到消息就冲到了张谦府上,张谵还小,人还在门口就嚷嚷起来了:“三哥,你不是说是你自己请求外调的吗?怎么就请了这么个破地方?鸟不拉屎不说,一不小心连小命都丢了……嗷,痛,张谧你个混蛋。”
张谧收回自己的扇子笑眯眯道:“叫六哥,还有,绣哥儿看着呢,咋咋呼呼的没一点长辈样子。不过三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谦头痛的看着这两个小弟弟:“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张谵抚着额头气哼哼道:“我们不来你就走了,哼,还兄弟呢。”
“……”张谧又敲了他一记笑的无奈,“好了你就少说点吧,来绣哥儿,到六叔这里来。”
张谵怪叫道:“才不要去你那里,你个大尾巴狼。好绣哥儿,来小叔叔这里,别理你六叔,他就个混蛋,嗷~张谧~”这是又挨了一记。
张绣笑嘻嘻给他们行礼然后躲到了张谦身后,从他旁边探出脑袋看这两个小叔叔就是不吭声。
记忆里这俩小叔叔和父亲张谦关系很好,这俩人没事儿就上张谦家里来玩,最喜欢逗张绣。
之所以这段时间没见,是因为这俩人都在溪山书院念书,且张谧明年正准备下场,没时间玩闹,不过每月一天的休息大半时间却都耗在了张谦府上。
其实张绣觉得很奇怪,一般大家族子女多的多半你争我斗,虽然不至于你死我活,但看不顺眼下绊子的也比比皆是,张家虽时有看不顺眼的,但下狠手的倒没有。
不过张家兄弟也不是铁板一块儿,而是相互抱成团,像老大张谚和老五张诺因为是一母所出所以就特别亲密,老二张谨和老四张译就是各成一派,剩下的老三张谦老六张谧老七张谵,因为各种原因不是不受宠就是被无视,这仨就抱成了团儿。
张谦比他们两个大得多,尤其是老七张谵,老七是老伯爷酒醉之后一夜风流留下的,生母不过是个伺候张谦母亲的粗使丫头,他出生的时候张谨都十九岁成家立业了,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岁,对这小弟弟也就多照看了点,而他的生母,就是老伯爷死了都没给个名分。
而老六张谧,生下来就没了母亲,磕磕绊绊能活下来算他命大,后来也是张谦偶尔看他被别的兄弟欺负连哭都不知道哭只知道要吃的心下不忍自己接管了小家伙,就被个小尾巴黏上了,那时候张谦刚参加完殿试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许是耳濡目染或者幼时经历太过刻骨铭心,总之这俩小家伙也挺有上进心,跟着张谦读书写字。
不过分家后张谵还小也未成家,自己和生母苗姨娘住了张谦家后面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平时有事都是找三哥的。
至于张谧,跟张谦也不过隔了两条街,离的都不远,不过这人心气儿高,且自认短袖不想祸害人家女孩儿,至今连个伴当都没有,家里也只有一个管家一个厨娘一个书童,其他的都拜托给了三哥张谦。
至于其他的,张绣连脸都想不起来所以不提也罢。
张谵一看张绣那小样儿就嘿嘿直乐:“哟,生了一场病倒知道害羞了,以前的厚脸皮呢。”
张绣冲他翻了个白眼又躲回了张谦身后。
才不是害羞呢,不过就是突然受到这么多人关爱有点不适应不好意思而已,才不是害羞呢。
张谧一打扇子遮着嘴巴先冲张绣抛了个媚眼然后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张绣打了个冷战,不是听说这个六叔小时候很苦逼咩?怎么长大了这副妖孽的德行?这根本不科学好吧!
张谦轻咳了一声,那两个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刚才小动作不断的不是他们。
见两个弟弟都收敛了张谦才摸摸张绣的小脑瓜儿柔声道:“爹和两位叔叔有事要说,绣哥儿自己玩去好不好?”
“好。”张绣脆声应到,随手拖了一本书出了书房,过了门槛的时候他猛然扭头,张谵正偷偷冲他挤眉弄眼,张谧又在妖孽的笑,这个骚包。
张绣心里一乐,立刻把书往膈肢窝一夹,拉着眼皮扯着嘴角翻着白眼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抬腿就跑。
没跑出多远就听书房里传来喷笑声咳嗽声还有哀哀的求饶声,张绣心里得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小孩儿报仇转眼之间,让你们取笑我调戏我,哼,咱有亲爹咱怕谁。
书房里张谵眼睛瞪的圆圆的结巴道:“这这这,三哥,这是绣哥儿么?绣哥儿不是变乖了么?”他娘说的,绣哥现在可乖了,会端茶倒水会嘘寒问暖,还认真读书认真锻炼,别提多孝顺了,他还以为张绣转性了不调皮了呢,哪里知道在这里等着他。
张绣不在了,张谧也不装样了,懒洋洋道:“就你这傻子会信这种鬼话。不过绣哥儿变化确实挺大。”要搁以前早就被他惹哭了。
张谦既想显摆又要强忍得意,难受的不行,压抑着心中的高兴摆手道:“哪有什么变化,不还是那么调皮捣蛋?不过倒是知道自己念书了,也不像以前那么贪玩。生了一场病倒是懂事多了。”
张谧笑道:“三哥你要是高兴你可以笑出来的,我们又不会取笑你。”
张谵有点想不通:“生场病就开窍了?那我也生场病去,绣哥儿是落水了是吧?回头我也冷水里泡会儿。”
张谵不是不知道上进,但比起念书念的头疼,他更喜欢舞刀弄枪,读书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他搞不来,他更喜欢武人的直爽。
张谦脸色一沉:“胡闹,好好的念你的书,要是下次生员还不过,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张谵的脸顿时皱了起来,张谧嘻嘻嘻,张谦就把枪口对准了张谧:
“还有你,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动作。”
张谧:“……”
张谧真是躺着也中枪,他是冤枉的有木有?那是他比较倒霉好不好?
谁教老伯爷过世守了三年孝,结果那一年乡试刚过,又要等三年,这是时运不济不关他的事好不好?否则他也和他三哥一样十八岁就是进士了好不?要知道他可是瞄准了探花这个位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