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便在我的回绝和她的沉默中缓缓流淌。
最终,我没有拒绝马雨茗抱着我入睡的要求,在这张宾馆大床上,两人和衣而眠。
马雨茗像一只柔弱的小猫,蜷缩在我怀里,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到天光放亮。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她支着身子看我,目光复杂。
“雨茗,你醒得可真够早的,”我问道,“几点了?”
“六点多…”
“才六点!”
我伸个懒腰,“才睡了几个小时啊?再睡会…”
“嗯,你睡吧。”
听到她的话,我本已重新闭上的双眼再次勉强睁开,“你不睡会儿吗?”
“不了,你再睡一会儿,八点我叫你。”
“那你呢?”
“我看着你睡…”马雨茗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其实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真的很可爱。”
“逗我!我都多大了,可爱这个词儿用不到我身上,嘿嘿…”我嘟囔着,困意再次袭来,“快别看了,小心越看越爱。”
一扭头我再次睡去,却在陷入睡眠中最后一瞬间,耳边似乎隐约传来她的声音,“傻瓜,人家已经爱上了…”
上班的滚滚洪流总是令人无比厌烦,我和马雨茗并肩站在公交站下,焦急地等待88路公交车出现。
我有些烦躁,“雨茗,打不到车,等不来公交,你肯定要迟到了。”
“没事儿,我今天不当班儿的。”
“嗯?那你干嘛陪我去单位?回家…那啥,继续呆在宾馆里睡大觉多好!”
“你说我为什么陪你去?”她反问我,“笨死你,我好歹有副监狱长身份,有我挺你,对你们开展工作只有好处。”
“那倒是,可你一夜都没怎么睡,我总觉得心里不落忍。”
“那就欠着吧,欠得多了你或许会念及我的好,最终会…”
她没有说下去,我却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沉默片刻,我开口问她,“婚姻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了吗?”
“唉…我这种性格的人,你觉得但凡我还能忍受的时候,会做得出这种破釜沉舟的事儿么?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样过来的?他…他对我做过些什么?”
我没法接话,因为我的确不知道。
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我突然想到昨晚本来该问她的一件事儿却始终没来得及说出口,便道,“雨茗,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昨天下午在局里的时候你会提醒我注意朱监的手机?当时你干嘛要帮我?”
她看着我,半晌不语。
“是不是不好回答?那算了…”
“不是…唉,江枫,如果我说了实话,你会不会怪我?”
“那可说不定!”我故意吓唬她,“也许我听了你的解释,伤心欲绝永远不理你了呢!”
“你敢!你讨厌啊你!”
“行了,你先说!”
“江枫,事实上我提醒你注意朱监,一是因为她们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令我无法忍受,甚至深恶痛绝,所以希望借助这次互查小组的力量彻底铲除这些毒瘤。”
“嗯,我明白…你接着说第二点。”
“哎,江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笑笑,示意她只管实话实说,“江枫,第二点和第一点也有关系…最近不是市里将要进行干部大换血嘛,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我们监狱系统也会跟着这次市里干部任免进行全面调整,我希望通过和你们搞好关系,能够向前迈一小步!江枫,你不会怪我吧?”
于是,我的笑容里便加入几分苦涩。
看到我的样子,马雨茗有些心慌,“江枫,其实不仅仅是我,很多人都在盯着这次机会的。我想进步,除了自身不断滋生的仕途梦之外,更因为我不满现在以朱监为首的这伙儿人将西京女监弄得乌烟瘴气!我觉得只有自己有绝对话语权的时候,才能彻底改变女监现状…所以,你能理解我,不怪我吗?”
我点头,基本算是释然。
马雨茗说的对,我清楚只要我们人还在西京一天,就肯定会有很多目的各不相同的家伙想要接近或者抵触异地互查小组。比如赵政委,她那样刻意讨好我,并且将女犯思想重塑这么重要的工作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她要没有一点儿私念,我根本不会相信。
“不会怪你的!”我笑道,“别想那么多了,至少你对我说实话,我党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嘛,所以,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
“哼,你不生气才怪!不过,江枫,你还真得留心朱监,这个女人就是一头笑面虎,工作能力不咋地,但阴起人来,绝对心狠手辣!”
“雨茗,我郑重问你,手里有朱监违规违纪甚至犯罪的证据吗?”
“唉,就是发愁没有直接证据!要是我手里掌握朱监她们作奸犯科的把柄,我还用等到你出现?哼,早就将材料递到纪委了!”
我有些遗憾,同时也相信马雨茗手中没有朱监等人违纪犯罪的证据。
“真是可惜,你要是有证据该多好?”
“对了,你要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
马雨茗从挎包里掏出一件东西,“江枫,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个?”我有些迷糊,“雨茗,不就是塑料袋嘛!搞得那么神神秘秘干嘛?”
“谁不知道它们是塑料袋啊!”雨茗轻笑摇头,“你看看塑料袋上印着的字,仔细看!”
随着她的提醒,我接过那些塑料袋仔细研究起来,甚至还用鼻子闻了闻。
“雨茗,这是不是昨天下午朱监请我们吃酿皮子的包装袋?你留着它们干嘛!”
“嘻嘻,江枫,看来你又要感谢我了!”
雨茗笑道,“看清包装袋上的文字了吗?铁头酿皮子旗舰店!”
我定睛细看,好家伙,还真是这么几个字。
真是没想到,卖个凉皮也要搞连锁,旗舰店的概念都用上了。
“那又怎么样呢?哎哟我说雨茗,你就不能一次说利索了嘛!”
“嘻嘻,我说了你可不要太吃惊啊!”
“好,快说吧,真磨叽!”
“江枫,你可以亲自去一趟铁头酿皮子旗舰店,到时候你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一碗凉皮竟然能卖到八十块钱!”
“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心中却忽然想明白了,朱监在餐桌上的所作所为究竟想要干什么,娘的,这个又矮又丑又肥胖的女人,心思真够狠辣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