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送葬人流已经差不多再次回到乾通水处理研发中心大门前的空地上,胖姐指挥着手下一干人等,开始进行下一步流程。
诵经,超度亡灵。
按说这个过程中要么请和尚,要么请道士,虽然都是假的,是白事摊场铺子雇来的人,但也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和尚道士混在一起,僧道两派同时做法事的情况。
看来胖姐这丫的欺我不懂门道,索性能做到的、能想到的都给我搞来,弄个大杂烩。
于是,整个白事过程张罗的无比繁复冗长,也就出现了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半是假和尚,一半是伪道士,各念各的经,这种奇葩情形。
看看局面还算稳定,没有什么人企图闹事的迹象,我打开手机,没过两分钟,就顶进来一个电话。
这个号码我不认识,而且,十分意外的,我的手机上也显示不出来对方的区号。
也就是说,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电话。
这和之前我接到过的那些保密电话不一样,无论是来自何处,比如墨芷舞、第五迎风,即便电话号码被伪装,但地区却能够显示出来。
当然,也许所显示的地区也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说,总算给我一个提示。
而现在这个号码,132开头,属于正常的十一位号码,却没有任何区域信息,未免有些奇怪。
足可见这个电话不寻常啊!
心如电转,刚接通,还没等我开口,对方倒是先说话了,“是江枫吗?”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江枫,你小子,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
“您…姚部长?”
我愣住,吃了一惊。
司法部今年下半年刚刚提拔为副部长,原本是主管男女监狱、少管所、戒毒中心这一块的姚司长,也是小妖精姚静的大伯。
在t市沙山女监的时候,我和当时还是姚司长的他有过几面之缘,而那次,因为都看不惯那个利助理,因此在同仇敌忾之下,倒是惺惺相惜,再加上姚静的缘故,很快成为莫逆之交。
后来姚司长回到京城后,在还没有被组织上提拔为副部长之前,已经开始大力推行我和方雅主持的那个关于犯人思想重塑以及监狱精神文明建设的项目,指定沙山女监为第一试点,并决定在全国范围内,选定十家监狱进行第一批推广。
因此,抛开私人关系不说,姚部长可算我江枫的伯乐,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连忙道,“哪儿能呢,我这不是没想到姚部长会给我打电话嘛,一时有点小激动,所以没反应过来。”
“哼,就你能说,巧言令色!”
“是,是,哈哈,是我花言巧语了,姚部长,这也就是和您说话,换成别的领导,给我江枫俩胆儿也不敢啊!”
“那你是不是说,我老姚在你面前没有威信啊,你想怎么胡言乱语都可以?”
“不,不是,绝不敢!”我顿时见了汗。
就算我和姚部长关系不错,即便我们爷俩有些私交,但身份上毕竟相差太远了。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副省部级领导干部,和t市市委杨书记、山溪省委王书记是一个级别的,就算稍差也不过一个等级而已。
想我江枫,在面对王书记、杨书记的时候是何等战战兢兢啊,现在敢和姚部长开玩笑,也是仗着和人家熟悉,有点得意忘形了。
电话里,姚部长哼了一声,说,“江枫,你小子真是能耐大了,大张旗鼓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而且还找到这许多媒体做什么直播!江枫,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我更含糊了,姚部长对我一向照顾有加,曾经当着我们沙山女监整个领导层,当着陈监、汪监、冯监、岚监…以及t市监狱管理局陪同领导的面,对我不惜言辞大家褒奖,似乎从来没有说我一个不字!
现如今可倒好,直接说我胆大包天,看来今天的事儿真是闹大了,让姚部长很生气。
不过,事已至此,我绝不能当缩头乌龟,于是壮着胆子辩解,“姚部长,您应该也看到我说话那段视频了,现在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而且人命关天,无数冤魂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要是不搞得动静大一点,怎么能够引起社会舆论和上级权力机关足够关注?再说了,现在出殡不都是这样的吗?请和尚道士念经超度亡灵,孝子贤孙哭丧送一程,然后烧掉纸人纸马金银财宝陪着上天堂…这些都是老例儿,怎么能算得上封建迷信呢?”
听我胆敢辩解,姚部长顿时火冒三丈,“好,好啊,江枫,你真长了一付伶牙俐齿!行,这事我不说了,那你当众夺枪、开枪,还用枪指着老百姓,这又该怎么论?你小子自己说,这算不算违法犯罪,算不算重罪!”
“我…”
我没话了,打蛇打七寸,人家姚部长一句话,直接掐死我的七寸,让我无言以对。
“说话,你小子,说话啊!哼,没词儿了吧?唉,小江,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臭脾气,做事太容易冲动了…现在可倒好,你自己说,怎么收场?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不敢说话,知道在对方怒气冲天的当口,说什么都是白搭,都没用。
“唉,”姚部长连连叹气,最后说了一句,“小江,你好歹是我们司法系统的同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犯错误的,听着,你现在立即从现场抽身,告诉李侃这小子,让他跟家里说,马上想办法降低舆论方面的影响力,这事儿虽然瞒不住,但动动脑筋左右一下舆论导向,并且适度降温,还是可以做到的…总之,你们不能继续在那个地方抛头露面了,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吧…小江啊,你这次犯了大错误,牢狱之灾不知道能不能免除,但行政记大过,甚至开除公职,可能免不了的。”
我的心情顿时有些沮丧。
虽然我明白,如果最终能够达到姚部长说出来的效果,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我还是觉得无比委屈,毕竟,我并不认为今天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要怪就只能怪我没有把持好这个度,万般无奈之下夺了公安干警的枪,并且还开了枪!
如此,事件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虽然这一枪是向天鸣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