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一脸落寞的回到淇奥宫,饮绿早就等在了门口。迎她回到疏萤照晚,刚想为允央退去钗环,却被允央拒绝了:“一会本宫还要再去长信宫。”
饮绿一听,神情一窘,她知道,刚才一定是皇上没有召见娘娘,这要是在以前,完全不可想像,可是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饮绿瞬间的沉默,允央已经感觉到了。饮绿马上岔开话说:“天都快亮了,娘娘奔波劳累,奴婢给您端上一盏黄芪雪蛤银耳羹,您先进一些,暖暖身子。”
允央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等饮绿端着甜羹走进来时,允央已经手扶着额头,坐在炕桌前睡着了。
饮绿轻轻放下手里的托盘,从金丝楠木衣柜中取出了一件深芽绿色镶金回字纹边的素面软绸半臂给允央搭在肩膀上。
睡梦中的允央没有醒,但是眉眼间,神情却依然有些寥落。饮绿把墙角的暖盆往里挪了挪,又把里面的火炭拨旺了些。
做完这些后,她静静地站在允央身边,听着窗外铜漏的滴答声,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她的这一声叹息过后,允央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着饮绿,似笑非笑地说:“看什么呢?”
一脸的担忧与焦虑毫无防备地让娘娘看了个满眼,饮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说:“奴婢看着窗外的腊月天,到处是一片灰白。巧的是,有几片深秋的枫叶还长在那里,挂着薄雪,挺显眼的。”
允央唇边浅浅斟了一汪笑意,顺着饮绿的视线看去,过了一会,她低声说:“万里飞霜,千林落木,西风老色,腊月残花。纵是玉杵余丹,金刀剩彩,空挂冷枝难入汉阳花谱。”
饮绿听罢,脸上神情一紧,赶紧说:“娘娘,大早晨的何苦发此悲音?这话终归是有些不吉利。待奴婢去殿门口烧方帕子辟辟邪。”
允央刚想制止,饮绿娇俏的身影一闪,转眼就消失在了软帘之后。
没想到,片刻之后中,饮绿又折身返了回来,神色慌张地说:“娘娘,刘公公来了。”
刘福全?
允央心里坠了坠,暗道:“不是说不得打扰皇上休息吗?这会天还没全亮,皇上应该还没有睡醒,怎么这会来传我,难道,皇上被敏妃吵醒了吗?”
正在猜测着,刘福全走了进来,他的表情不喜不恼,淡淡地说:“老奴奉旨传敛贵妃娘娘到长信宫问话。”
允央跪下道:“臣妾接旨。”
接着,刘福全脸上带了点笑意说:“贵妃娘娘,清晨的冷风透骨,娘娘多穿一些。皇上还在长信宫等着呢。”
允央没想到刘福全这么着急,连更衣的时间都不给她。于是她说:“多谢刘公公好意提醒。本宫已穿了不少,并不会感到寒冷。你在前面带路,本宫这就出发。”
饮绿在旁瞧着,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替允央穿披风时,悄悄地说:“娘娘,如果有人在皇上面前栽赃陷害您,您一定不要当着皇上的面生气,咱们回来再想办法,切不可和皇上怄气……”
允央也知此去凶多吉少,但她还是安慰饮绿道:“你想得太多了,本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会想要陷害本宫,只怕她们找不到机会。”
饮绿有些哽咽地说:“娘娘千万要保重,切不可逞强,只要平安就好。”
允央想到一会要和赵元说的那件事,只怕赵元听后过,不会无动于衷。纵然他能沉得住气,满朝文武若是知道了,怎会轻易放过自己?平安于否,只能看运气了。
但她还是冲饮绿笑了笑说:“你呀,操心太过。本宫身为贵妃,如何能不平安?你就放下心吧。”
刘福全看着她们主仆依依不舍地分别,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当允央随他走出正殿大门时,刘福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饮绿说:“不是老奴挑理,你也是入宫十年的老人了,当差如何这般不上心。”
“这眼看快要过年了,也不知给娘娘带上几个随身的荷包,一来是喜庆一些,二来,若是遇到过来讨赏的奴婢,娘娘随手拿着也方便呀。”
饮绿一愣,马上低头道:“多谢公公提醒,是奴婢粗心了。”说完马上跑回内殿找出来四五个金银彩线织就的花草纹荷包,细心地挂在了允央的束腰上。
“娘娘,这些荷包里,缀珊瑚珠的里面放着暖身的红枣姜糖,镶翡翠的里面放着醉海棠的香饼,金累丝点翠的里面放着几颗夜明珠,博古纹嵌珠的里面是一些散碎金子。”
“还有一块雕鹤纹方形紫金锭佩,里面混了玉竹沙参与冰片。这会儿,天气干燥,您若是喉咙里难受便闻一闻,最是清凉润燥。还有,您要是遇到有奴婢求赏,摸一摸里面就清楚了,掏给她们就是。”
允央一直想着一会怎么和赵元说明玉带山的事,对于饮绿的叮嘱,却没记住多少。她只是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倒是刘福全在旁看得清楚,他唇角挑了挑,缓缓地说了一句:“饮绿姑娘,敢问当年你刚入宫时,带你的是哪位嬷嬷?”
饮绿一愣,然后说:“当年带我的是内府局的杨嬷嬷。不过五年前听说她得了头风,很严重,不能下地了……后来被送进了安乐堂,之后便再没了她的消息。”
刘福全轻轻点了下头:“可惜了,今天她若还在的话,也不过五十出头,再带出些像你这般伶俐的宫女才好。”
饮绿知道刘福全一向眼光很高,极少当面夸奖别人,所以赶紧低头说:“刘公公取笑了。”
刘福全却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又说了句:“杨嬷嬷也算是故人了。怪不得我看姑娘的行事作派有几分眼熟,原来你竟是她带出来的。”
这句话刘福全说的声音很低,像是对自己说的,说完也没看饮绿一眼,把手中拂尘一挥,阔步走下了台阶。
允央由于心里放着件大事,一时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自顾自心事重重地向宫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