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的,荣妃敏妃和辰妃都来了,甚至连谢容华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允央见她穿着自己之前赠给她的一件雪青色绣凤凰梅花妆金绒礼衣。许久不见,谢容华似是又瘦了一圈,单薄的身子如同一片枯叶一般,连衣服套在肩上都显得晃当。
允央的样子,心里一紧:“脸色颇为黯淡,虽然着了胭脂,却依然难掩憔悴。想来是今年冬天冷得很,她的旧疾只怕更加厉害了些。”
想到这里,允央愈发不安起来:“都怪我。入了冬之后,虽然派人去回,但是毕竟不如自己亲自去了解的清楚,若是知道谢容华病成这个样子,自己就应该派杨左院判去救好她。”
谢容华行过礼后,被皇后赐了一个最靠外的座位坐下了。她察觉到允央一直都在,虽然当着皇后两人不能互通言语,她还是对允央亲切微笑,颔首示意。
允央回报她一个关切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莞尔一笑。
这时,皇后道:“大家差不多都到齐了,咱们一起去赏赏花园中这难得一见的楼子花。”
妃嫔们带着各自的侍女,步履悠然地跟在皇后身后,往花园中走去。因为见过楼子花,允央对于皇后花园中的宝贝,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不过她倒是找机会走到了谢容华身边,与她说了两句话。
原来曾兰宫里小水井中的龙脉泉不知为什么忽然在一个多月前干涸了。
听说,是因为园中的匠人为了疏通天渊池底的淤泥,在天渊池旁边开通了许多的小支流,在开凿支流的过程中,不知移动了哪里,将龙脉泉的泉眼给堵了。
只是谢容华已经习惯了用小水井里的水来煎药泡茶,这个时候断流,让谢容华非常不习惯,总觉得喝药的时候药效都大打折扣。正因为这个又咳又喘的旧疾缠绵不肯离去,谢容华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允央听罢,低头思忖:“按风水来说,男主阳,女主阴,这汉阳宫中的水系都应与生活在其中的女性运势相联。龙脉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这支泉水理应与皇后娘娘息息相关。它的忽然断流,只怕将来也会影响到皇后,实在是非常不吉利的一件事……”
正在胡思乱想着,允央往前一到了花园中的水池边,里面果然开着三四朵粉红色的楼子莲花。
皇后得意地说:“这可是越罗国进贡的佳品,你们应该都没见过,叫作楼子莲。花蕊之中,莲蓬之上,再开出一朵荷花,这实在是大吉之兆。必将保我大齐国泰民安,日月齐光!”
从妃嫔听了纷纷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的隆康宫藏龙卧虎,令人大开眼界!这楼子花就是上天垂怜皇后娘娘为百姓操劳之苦,故而开在隆康宫为皇后解闷的。”
皇后听到这里,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几个真会说话,比本宫年轻时机灵多了,真是应该好好赏赐。”
楼子花,皇后意犹未尽地说:“各位妹妹,本宫最近还得了一件宝贝,保准你们没见过。正好今天大家来得齐全,你们这就随本宫一同来鉴宝。”
众人不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她往正殿走去。
进了正殿,只见对着大门的墙上,用红布盖着一件东西。待各位妃嫔都到齐了,站稳了,皇后才命曲俊轻轻把盖在上面的红布拿来,众人一下面的东西,皆惊得合不拢嘴,一脸诧异地定在了那里。
原来,在这里悬挂的正是敏妃妆扮成姜皇后受刑的画像。
妃嫔虽然知道妆扮成历史人物来画像的作法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敏妃为什么要扮成姜皇后?
皇后显然并不是单纯让人来鉴赏这幅画的。她当然还有其他目的。她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一幅画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和本宫一样目瞪口呆。敏妃既然这样喜欢标新立异,那本宫就成全了她。给这幅画起名为重台,你们呀?”
众人听了马上窃窃私语起来,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笑的,有还有默不作声的。
《辍耕录·重台》曾云:“凡婢役於婢者,俗谓之重台。”原来,重台这个词不仅是是指重台花,还有一个意思便是指奴婢的奴婢,是指非常下等的人。
皇后把敏妃的画挂在这里,并且起名为重台,表面上了应景而起,实际上谁也明白,这摆明了就是要羞辱敏妃。
对于这一点,敏妃心里当然清楚。当日她在御花园里被皇后辱骂了一通,本以为此事已过去了。没想到,皇后还不放过她,专门将所有妃嫔召集在一起,再次羞辱她一番。敏妃现在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却没法发作,因为皇后今天就是让大家来花的,为一幅画起名为重台也是应景所为。
只有允央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感觉到了一种异样慌张。她望着皇后喜气洋洋的脸,忽然觉得到眼前有一阵血雾飘过。
重台字面意思是重建高台,而画中的人也是一国皇后——姜氏。邱皇后的闺名中可巧就有一个姜字,这么这幅画明明白白指向的人就是皇后本人,而她却还以为一切都指向敏妃。
敏妃虽然是画中人,但是她的身份只是妾,并不是妻,更不是皇后,画中受苦的人是皇后,最后死去的人也是皇后,如今还被挂在了隆康宫最显眼的位置……
允央忽然想起谢容华说龙脉泉断流的事情,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
难道,汉阳宫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吗?这件事将与皇后有关……可是画里的人明明是敏妃,为什么允央却觉得皇后身上笼着一层血雾?
离开隆康宫后,允央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饮绿忧郁的脸,本想问上几句,可是想了想也不敢贸然多言。允央对于刚才的感觉非常清晰,但她却也不敢往下多想。只道那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越是这样,挂在隆康宫正殿的那幅画像在她脑海里就越发清晰起来。
她总觉得那个披头散发,皮肉焦黄的人,本来是敏妃的脸,可是不知为了什么隐隐地变成了皇后得意洋洋的笑容,十分诡异,又令人极为骇然,让她一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