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需你多事!”
这话一出,玉罗刹只是别走深意的笑了笑,站起身,负手淡淡的道:
“我既然敢来这里,自是早就已经做全了所有准备。如今,你说让我莫要插.手,这倒是好笑了。实至此时此刻,我倒也不瞒你,在来这里之前,我于南王府,便已走过一遭。”
微微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西门吹雪摇头,目光清冷:
“倘若你已出手,便不可能毫发无损。如若叶孤城不愿意,这世上亦是没有人可以威逼于他。所以,叶孤城如今定是仍自南王安然无恙。”
“哦?”
挑眉,玉罗刹身上的黑雾似乎暗淡了一些,环顾一周,他坐于叶孤鸿原先坐过的位置上,食指轻扣着桌面,轻轻的点头:
“诚然,事情的确本应如你所说。但……不巧的是,当时他人确是出了南王府,而我的身边……还跟着几位得力手下,再听闻你亦是在做客,于是,无论信与不信,忌惮之下,他总要走过一趟,来确认确认的好。”
“你……”
终于皱眉,西门吹雪本不该如此,
但他此刻的心……确是真的乱了。抬头思绪间,两人过往如同白驹过隙,点点滴滴,皆是清晰可见——
叶孤城……叶孤城……此生此世,竟是真的身陷于此圈,逃不得、挣不脱,亦是不愿逃,也不愿挣。
一念至此,西门吹雪骤然觉得近来心中的烦闷,却是突兀一扫而空,竟是已然再次明悟己心——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要放?既然不愿逃,又何必再逃?他之道,不过唯‘诚’之一字,诚于人,诚于剑,亦是……诚于己心。
“他在何处?”
冰冷的吐出这四个字,西门吹雪眸光如剑,但玉罗刹乃何等人?只是眸中泛起一股奇特的光亮,极清极淡的悠然而笑:
“罗刹教座下,‘思、归、楼’。”
——思归楼,顾名思义,是一所‘思念君归’之楼。这个名字,本也无甚什么,只是不巧的是,这座楼,却是非同寻常。
虽名义上是楼,其实不然,内里俨然一副宫殿的模样。
亭、台、楼、阁,轩、榭、湖、山,尽皆不足道尔。
然,此‘楼’固然风景绝美,但更美的却是人,住在这楼内的人。
无论是男人,女人,只要是进入了这楼,便是再有本事的人,也免不了要感叹几番,少有不‘思归’的。——因为,这里不仅人美,景美,便是酒食,也是一流的精美也味美。
所以……听到这三个字,西门吹雪只是微微皱眉,冷淡的开口:
“那种地方,你不该‘请’他去。”
玉罗刹似笑非笑:
“不该?你莫非认为,凭叶孤城的这个人,一座小楼罢了,还能当真留住他?”
西门吹雪转身,执着剑朝外走去:
“世上之人,皆可去得,唯叶孤城……你,此次过了。”
说罢,也不管玉罗刹的反应,只是径直朝门外去了。后方,玉罗刹收起面上的笑容,黑雾渐渐消散,露出的,俨然是一张与西门吹雪相似度高达八|九分的眼眸!
之所以说是眼眸,而不说是面庞,是因为……他的眼眸往下,全部被一方黑纱所遮掩,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出其内部的肌肤光滑细腻,想来,定不会是因为丑陋,才会有所遮掩。更何况,若是当真丑陋,也不会有西门吹雪这般好相貌的儿子……
话说两头,这边西门吹雪刚刚离去,另一边宫九与无名仍然处于原先的对峙之中,双目凝视间,宫九以扇点唇,有些低低的闷笑起来,这使得他原本如润玉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了几分沉沉的沙哑:
“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天下。庙堂之于你,不过镜中水月,便是你触手可及,也不屑之?呵呵……”
突兀将扇移开,宫九恢复了平常看似柔情的样子,以右手搭在无名的左肩上,他微笑着开口:
“刃,这些事,我不想再追究。不过……既然你说只是交易,那么……”
顿了顿,宫九笑的邪魅,微微前倾,他凑到无名的耳旁,低低的呵出一口热气:
“那么,又岂只有我付出之理?”
“你待如何?”
不动声色的移过目光,无名的心底没有任何半丝的其他于无名波动,宫九却直接毫不客气的伸手拨动独幽的琴弦,似是漫不经心:
“这是一具好琴。”
无名道:“自然是好琴。”
宫九只是若有深意的笑笑,手中却仍然是断断续续的拨动着,琴音叮咚,时续时断,却意外的奏出一曲奇异小调。
只是不同于无名的拨动,这具琴在宫九的手上,却是只表现出了琴音悠扬,丝毫没有其他的异象。于是,沉默半晌,无名终是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缓缓开口:
“你想要独幽?”
摇头,宫九依旧保持着邪魅的轻笑:
“独幽?我要它作何?”
无名道:“独幽,本就不是一具普通之琴。你若当真想要……”
顿了顿,无名微微扯开唇角,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又继续道:
“我也不可能将它交与你之手。”
宫九霎时间退后了几步,转身以扇身敲击着左手手心,淡淡的轻声道:
“独幽对我无用,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无名道:“你说。”
宫九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
“无论如何,展开最深沉的信任,试着……来了解宫九…是怎样的一个人罢!若一月后,你心仍如今日,我亦是无话可说。”——只是,到了那时,便是只能囚禁。
看似平静间,宫九却是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无名也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突然垂下眼眸道:
“你,和一个人,很像,却又不像。”
宫九没有说话,无名便示意宫九跟着他,直至走到一方凉亭,他便突然好似根本不珍惜自己手中的琴一般,直接将它‘砰’的一声,稳稳的投扔在其内部的石桌旁,同时,身形微转,人已是坐到了一侧。
相较于无名的漫不经心,宫九坐下的姿态倒是端正得多,然后以右手支撑着脑袋,无名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开口,所以倒也不矫情,只是微微沉默了一刻,忽然就叹了一口气,直视着宫九半晌,他淡淡的道:
“有一个人,他叫‘一点红’。”
宫九挑眉:
“一点红?他是何许人?”
无名摇头,最终道:
“除了‘执着’这一点,你哪里都与他不像。”
宫九没有表情,外面的夜色仍然很深也很浓,只是到底还是渐渐的逼近天明,然后,无名突然站起身,走至宫九的面前,前倾着身子,伸出右手,慢慢的抚着宫九的面庞:
“即是如此,你便来试试看罢!”
说罢,还不待宫九反应过来,无名站起身,抱起桌上的独幽。朝着阴暗的夜色,缓步踏入。
而望着他的背影,宫九却并未跟着起身,只是直接仰身一躺,展开的扇子,完全遮住了自己的面颊,口中低低的轻喃出声:
“一……点……红?”
次日一早,于客栈中打开房门,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而又有些冷峻的面容,无名若说半点意外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虽然他从昨夜刚躺下不久,就已经知道门外站立着一个人,却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清楚的明白,那个人……虽武功不算太差,但绝对不会是宫九。而又因其根本没有杀意,所以无名便也就没有理会,想来,左右不过是宫九的手下,被他派来做些不入流的小事罢了。却不想……这人,竟然是分离不久的叶孤鸿!
“堂兄——”
冷不然的看见房门被无名自房内突兀打开,叶孤鸿愣了愣,这才反应慢了一拍的喊出声。
皱眉,无名丝毫不掩饰的将自己有些惊异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怎会是你?”
叶孤鸿沉默半晌,才踌躇的垂头低语:
“堂兄为何这般问?你莫非在等何人?”
微微侧身,无名直接避开叶孤鸿的话题,随后淡淡的开口:
“你于天际将明未明之时,便静立此处,可是有何事心中不定,故而寻我?”
再次沉默,叶孤鸿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忽然就更苍白了几分。偏过头,他不过又仅仅只是迟疑了短短一瞬,便咬了咬牙,一脸西门吹雪式的认真道:
“堂兄可还记得,当初离开山西前,孤鸿提到过的事?”
不语,无名冷静依然,叶孤鸿却忍不住有些焦急,很是有些语重心长,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堂兄!当日我说,绝不可让大堂兄就这般与南王府扯上关系,但……你怎就这般糊涂?!现下,大堂兄是没事,可你却又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若你有个三长……”
“你消息倒是灵通。”
骤然截断,无名说这话时,神情冷淡至极,这使得叶孤鸿垂眸,有些低喃道: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错一次……身为叶氏,怎能一错再错?今生虽有太多不同,但……只要我还是叶孤鸿,那么……就绝不可如此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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