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联村和西联村姑娘赶集被劫匪抓去的事,虽是里长有意遮掩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正是农闲之时,一帮子人老婆娘,闲汉子,闲着没事乱嚼舌根,都说那被劫走的姑娘如何如何了,有的说让山匪糟蹋了,有的说卖到窑子里了,还有的干脆说起总归在外待了一夜,不定干净不干净呢。
自来舌头底下压死人,那些姑娘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七八,哪经历过这些,都吓得连门都不敢出,还有的因此要寻了死让家里人发现给救下来了。最惨的就是红杏和绿桃两个了,也不知她们婆家听到了什么谣言,都上门把婚事给退了。两个姑娘自觉没脸见人,天天在家抹眼泪。
牡丹是一干人里唯一没受什么影响的,她前一世受人闲话太多,早就免疫了。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她一概不往心里去。倒是喜鸳被她娘拘在家里,连门也不让她出。偶尔牡丹去看她,也只是见她一个人坐在床头边发呆。见着她来,便会问起秦郁,问秦郁是不是嫌弃她了。
牡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做女人太难,哪怕是在乡村之地名节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姑娘无辜被劫,他们救得快,也没失节,居然还是被人说三道四的。她想劝喜鸳几句,开了口又不知说什么,便只得道:“秦郁不是那些不知的村民,他不会嫌弃你的。他还托我问你好,让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秦郁自然不会问喜鸳好,他连提都没提过,不过这话果然很灵,喜鸳立刻破涕为笑。她也是个心大,过了一两日也没事了,虽照旧不能出门,也恢复了先前的活力。
人们传闲话快,忘得也快,这事传了几天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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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听说县令大人来东联村东面的秦河来视察河道。
牡丹心里一喜,想着跟闻浩言约好要给他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的,也不知他会不会来吃。
虽不确定他要不要来,一早她还是起来收拾起来,又是做鱼,又是炖肉的。
李氏见她忙活,不由道:“牡丹,你拾掇这么多吃的做什么?”
“请客。”牡丹一边笑着一边去揭锅盖,锅里炖着鸡汤,真是香气扑鼻。她吸了口气,笑着对李氏道:“娘,你来尝尝,味道好不好?”
李氏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便点头,“还好。”又问:“你要请谁的客?”
“县太爷啊。”
这些日子,她对牡丹态度好了不少,也没因为牡丹被劫的事对她过多责备,牡丹心中感激,也对她亲近许多,两个人关系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李氏怔了怔,很觉她是脑子发烧了,县太爷怎么可能会到他们家来吃饭?
她失笑道:“牡丹,你说什么?县太爷怎么会上咱们家来?”
“我说没准会来。”
“要是不来呢?”
“不来,咱们就自己吃呗。”牡丹倒是不在意,他既然答应了就会来,就算不来,就当给秦郁补补身子了。
她身上还有卖画赚的一些银子,其实大部分给了李氏,自己还留了一些零花,再加上前几日在市集上卖花样子赚了不少钱。都是拿颜料画的,上了颜色的花样甚是新鲜,多卖了不少钱,拿来置办一桌酒宴,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氏见她说得轻松,也不好再问,不过心里还是不信,跟着忙活了一会儿,便去邻居李全家找杜大娘说话去了。
牡丹做了七八道菜,一道清蒸鱼,一道东坡肉,一道清汤炖鸡,还有鱼香茄子,锅塌豆腐等等。都做好了,也不急着端出去,便盖在火上热着,想着到底什么时候闻浩言能到。
她抱着个凳子坐在门口附近,托着腮帮子往外看着,心想着,他来东联村,必要用中饭的,这会儿天色也过午了,他不会觉得饿吗?
这个时候,闻浩言果然在河道上巡察呢,眼看要入春了,春汛时河水涨潮,很容易发生隐患。他身为一县之主,自然要做好安全防护工作。
眼看已经过午了,几个跟着的差役都道:“大人,咱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闻浩言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问道:“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前面不远就是东联村,刚才里长还过来请,说感谢大人上次襄助,说请大人去家中用饭呢。”
他正说着,秦阿叔已经带着几个村里的小伙往这边来了,一见闻浩言,忙行礼,“大人,家中备了饭菜,请大人用个便饭再公干吧。”
闻浩言忽然想起牡丹说过在东联村设宴等他,便道:“这就不去你家,本官在村里有个朋友,正要去朋友家呢。”
秦阿叔有些纳闷,没听说过县太爷在他们村有什么朋友亲戚的?
不过既然县太爷提出来了,他们也不敢不应,只能带路往村里走。
闻浩言记得牡丹说过,她家住在村口从北数,第七家的秦家,门口前种着两株枣树。他按着记忆往前走,不一刻竟然真找到了门口种枣树的人家。
秦阿叔听说秦家,一时也没想到是李寡妇李氏的家,等见大人停在秦家门口,倒是怔了怔,“是这家吗?”
闻浩言点头,问道:“这家可有个姓白的公子?”
秦阿叔纳闷,“大人不是找错了吧?这家就一个小儿子姓秦的,没姓白的公子啊?”
闻浩言也诧异,难道是他找错了?
他正要迈步往前走,忽然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个小姑娘,梳着小小的丫髻,左边鬓上插着一朵纱堆的小花,一张小脸又娇又俏的,透着那么骨子灵气。
那小姑娘对他咧嘴一笑,“闻大人来了,怎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