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索尼——”
“比恩——”
看着还在歇斯底里的韩吉，本来准备去劝阻的卓娅是真没办法了，自从那两只巨人被刺杀了之后，她已经这样抓狂了好久，巨人一旦死去，就会迅速腐烂化为蒸汽物质消失的无影无踪，也就是说，巨人只要死了就什么素材都没有了。
卓娅也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按理说对巨人满怀仇恨的人有很多，巴不得杀了这两头巨人泄愤的士兵也占一定比例，但不计后果的把珍贵素材杀了就等于是人类探索巨人的道路腰斩了，这个结果恐怕只有人类损失最大吧，那人类的损失，岂不就是巨人的受益喽？
唉，拍了拍脑门，各种各样的信息都浮现出来，可又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卓娅认为自己以前不是对策略敏感的人，可自从经历了一年多的洗礼后，对社会的认知逐渐发生了改变，不得不说，那几次糟糕的经历真是把她逼的够呛。
“韩吉队长。”卓娅看她愈发的崩溃，着实不太忍心，于是准备再努力的安慰下。
“别太伤心了。”
“巨人的话，咱们还有艾伦啊。”
！！
韩吉怔了下，伴随着咣当一声响，捧在手里的不知道是索尼还是比恩的手臂掉地上了，好像天空中一缕佛光以普渡众生之势从万丈深渊里把韩吉接出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
卓娅脸都陪笑到惨了，她战战兢兢的重复着：“我说……巨人的话……不是……还有……艾伦嘛……”
“啊啊啊啊——”
“没错！还有艾伦啊！”
“我们这就过去！”
“艾伦——等我——”
在看管艾伦的城堡内，卓娅已经朝着三笠鞠躬了快5分钟了。她也没想到啊！艾伦和三笠正热烈会面的时候，她和韩吉及时赶到破坏了一切少女情怀。当时韩吉死死的挡在他们俩之间，然后，艾伦就在三笠的眼皮底下被别的女人带走了，最可恨的是，艾伦这个傻小子竟然还一脸顺从的样子！
……
三笠的脸僵硬的已经可以碎大石了，卓娅已经做好了长久鞠躬不起的准备……
周围调查兵团的新兵们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不住的劝说起来，这些新兵卓娅也都认识，就是104期训练兵团的同期生，刚才卓娅看到这些人的时候简直有了又见到亲人的幸福感，她没想到这些朋友竟然都加入到调查兵团了！
“好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嘛，都开心点。”阿明开始打圆场。
“真是的，就是艾伦被带走而已嘛……”让基尔希斯坦不屑的嘟囔着。
“好不容易见面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
三笠长出口气，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了，语气平和的问起：“卓娅，你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异样呢？”
大家不约而同齐刷刷的看向卓娅，【异样】这个用词在卓娅这里包涵了多种意义，大家能想到她之前的变异，也能联想到她变异后可能出现的种种未知变化。
视线都投洒在卓娅的身上，这让她有点窘迫，比起艾伦来，卓娅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信任伙伴，艾伦有三笠和阿明无条件的相信他，支持他，可卓娅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尽管她愿意相信这些人是值得信任的，对她也是充满了关切的善意，可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隔阂填充在心间。
“我没什么异样感觉的。”
“和你们没什么不同啦。”卓娅尽量放松语气，可有点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的伪装。
“……”
卓娅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同伴们愣了1、2秒，也许是对她轻松淡然的不适应，也许是对她强调自己没有不同的纠结……
“恩，没错，你还是以前的你。”
“啊，是啊，哈哈哈。”
“真是的，咱们换个话题吧。”
大家纷纷都应和起来，气氛听上去还算营造的蛮轻松，只是谁也不愿意戳破其中刻意的成分。卓娅和他们在一起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与共的考验。从这方面看，他们之间缺少了一点生死线上打磨出来的认同感。
……
卓娅保持着微笑，她很少笑的这么甜美过，没有一丝破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认真的和同伴打成一片，笑嘻嘻的和大家聊着最近的见闻，分享着行动战略上的经验，甚至聊起了她不太擅长课题。可无论她怎么神气活现的攀谈，怎么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脑子里都是空空的，聊天内容全被拒在脑壳以外，她记不清谈话的内容，更想不起来都和谁聊过了，就是不停的微笑着，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后来她也记不清是什么理由，总之找个借口离开了伙伴们的房间，独自在走廊上前行，两旁石块垒砌的墙壁显得冰冷又坚硬，直到她随便摸到一个门走了进去，独自在空旷的房间中心站着，卓娅觉得鼻子像是闻到了醋味儿，嘴角在不断的抽动，这一切的生理反应就差眼泪的光顾了，卓娅将情感死死的按在这个环节上，原先还空荡荡的脑子里信息不断膨胀。
“人类？”
“我最最亲爱的姐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吗？”
“姐妹，我是如此的爱着你，你却在不断的拒绝我。”
“你是闸门一样的存在，你的意志走向很重要。”
“我好伤心啊……”
闭嘴！
别说了！
很久都没有听到隐藏在身体里的女人声音了，她就像是沉睡的魔女，只要一有间隙就钻出来在耳边愔愔低语，翻动着柔软的长舌舔弄起卓娅的耳朵。卓娅自己都没想到，当她再次和那女人相遇时是如此强烈抵触着，那天就是这个女人诱导她变成怪物的！就是她！让自己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构造体，还杀死了两个无辜的人……
从那时起，大家就开始用奇异眼光看她……
滚开！我不需要你！
我是人！是人！！
牙齿狠咬着嘴唇，像是要将另一半自己咬死。手指关节剧烈的扭动，“咔嚓咔嚓”的响着。不知不觉间卓娅一边的手已经伸到半个脸边上，指甲对准了半张脸皮，手指毫无规则的抽动着。
“住手！”
强壮的身型强势介入到卓娅身后，一把攥住她悬在皮表上的手，用力拉开了。
“疼！”卓娅身子剧烈震动着，不住的往一旁缩起。
男子意识到刚才下手过于粗重，慌忙松开卓娅的手腕，也往后退出一步。卓娅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男子。
“莱纳，你怎么过来了。”卓娅将手背到了身后。
本来就一副年少老成的脸上好像又增加了几条深沉的痕迹，莱纳的面色并不好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卓娅，像是刚才看见了很不得了的一幕。
“我是路过这里看见门虚掩着就进来了，倒是你……”
“没事，真的没事！”卓娅慌忙回答着，她还将藏起来的双手展示出来证明自己无碍。
莱纳继续沉默，脸上印着说不出来的复杂神情，这让卓娅感觉到一股酸楚顶在了咽喉间，她低垂下肩膀，脖子无力的耷拉下去。
“拜托，别把你看到的说出去……”
卓娅低着头，她只能看到面前莱纳的鞋子，那是一双好大的脚，属于男人的脚，踏在地面上任何力量都不能动摇了他。莱纳的声音从上方飘落下来，卓娅感到莱纳的呼吸喷洒在发旋上，有点痒痒的。
“放心，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莱纳男性醇厚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些动摇，和他坚实的双脚形成鲜明对比。
“很抱歉。”莱纳继续说着。
“上次在审讯中没有帮到你。”
诶？卓娅抬起头，莱纳因为迎着卓娅的视线，显得更加不自然。
回忆着当时审判时的情境，当时被无数人谴责，是莱纳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的，卓娅的心里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柔软。
“莱纳。”卓娅的头偏向一边，她耸耸肩膀微笑着。
“我很感谢你上次在审判席上为我解围，如果不是你的那席话，也许我会面对更严重的处罚。”
……
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莱纳过分在乎卓娅的感受，还是他另有话说，今天他嘴里的话吞吐的异常艰难。
“我们确实没有看见你伤害到任何人，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出来了。”
“那可能只是意外……”
“不是的！”卓娅打断了莱纳，伤疤再次被触动，她显得有些激动。
“那两个人是死在我的变异体中！他们的尸体被绞得严重变形，血肉模糊！不管我是不是有意的，但我确实干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临死前一定很痛苦！”
卓娅脸上的肌肉线条在扭曲中逐渐低沉下去，看上去十分忧伤。
“我现在经常在梦里听到他们死前的呻\吟……”
“我变成了怪物，伤害了他们。”
眼前突然被男子的身影挡住，莱纳也抬高声音不顾一切的朝着卓娅大声喊起，他企图盖过卓娅的声音，将这一切压制下去。
“没有人看到你杀了他们！没有人！”
“大家都没有目击到那一幕！”
大声反驳过之后，莱纳对着卓娅突然僵直了，意料之外的情境发生了，他看到卓娅清秀的脸上有半张脸在笑，那半张脸带着鬼魅的笑容，风情万种又阴柔的可怕。
“那，不是我，又会是谁杀的呢？”一半是清新可人面孔，一半是妖媚蛊惑人心的面容，他们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像包涵了两层含义。
“莱纳，我记得那次战斗中你肩膀上受伤了吧，不要紧了吗？”
“！”莱纳惊愕的半张着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卓娅有点奇怪的偏着头，那诡异的半张脸表情消失了，她眨么着眼睛：“莱纳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莱纳渐渐把嘴闭上，恢复到常态上，但鬓角上还是挂上了一颗冷汗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大门“吱呢”一声被推开了，探进头来的人打量着他们俩。
……
“利、利威尔兵长！”看到门口的人，卓娅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马上站直行礼！
“噢，是我。”
利威尔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遍房间，最终停留在莱纳身上。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呢？”
“没什么！兵长。”就好像莱纳不存在了，卓娅抢先回答着。
……
“跟我来，准备送你回去。”利威尔抬手示意她跟过来，自己率先一步离开了。
“是！”
说着，卓娅也要跟过去，临出门前却被莱纳拉住了。他显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卓娅，你觉得和巨人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诶？”带着疑惑，卓娅不解的转过身。
“如果是你，你会觉得和巨人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不解的歪着头，卓娅努力思考着莱纳没头没脑的问题。
“韩吉队长一直在努力着，也许在未来人类和巨人真的存在着其他相处方式。”
“但是——”卓娅屏住呼吸，她提起一口气。
“在双方没有打破杀戮关系前，恐怕解决问题只有靠着双方无休止的杀戮，直到有一方被彻底赶出历史舞台。”
“……”莱纳默默的听着。
“我去找利威尔兵长了，谢谢你，莱纳。”
卓娅愉快的追随着利威尔的脚步而去，大门敞开着，里面莱纳望着空洞洞的大门外。
他揉了揉眼睛，就在卓娅离开前，他看到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挥之而去的景象。卓娅的半张脸又在笑了，临走前好像还说了一句话，这景象特别诡异，只有半张脸的嘴型动了，嘴角挑起带着轻蔑的笑意，口型是在说。
“你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