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摇曳的烛火并不足够明亮，薛滟然只觉得无法从面前这个年轻皇帝的眼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很快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装得若无其事。
前世里他的话语简直像是一句悠长神秘的咒文，不断在她的耳边回响。
“哦，那你觉得皇上想让你做些什么呢？”那是他当时说的话，其实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却有着难以言喻的语调，叫她至今难忘。
“嗯。”这是他今生的反应，连表情都简直不愿多给一个。
是自己的魅力衰退到几乎没有了吗？
薛滟然几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
她的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大多都被韩靖云收入眼底。这让他觉得颇有些意思。
只见他搁下笔，越发专注地观察起她接下来会有的表现，眼神中透露的隐隐光芒显得他不仅仅实在看戏，更是在期待些什么。
薛滟然也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逐渐转换，多余的思绪被她瞬间截断。
一时间，书案一侧的浅浅暧昧戛然而止。
“奴婢失言。”她干巴巴地开口。
韩靖云再一次原谅了她的失礼，有些心不在焉地换成右手执笔，随意地抹了几个潦草的字。
“朕许你开口，问些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是是否回答，得看朕的意思。”他说道。
薛滟然的眼神又是一僵。
他的这句话倒是颇有前世里的那个皇帝该有的作风了，让她刚才得出的结论动摇了些许。
“皇上与娘娘既然已经有了薛贵人，为何还会看上奴婢？”
她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如果表示半点疑问都没有，那还是假了一些，于是抛出了一个委婉，却也能说明部分情况的问题。
今生不像前世，曾经她和薛明嘉是同时侧妃入宫的，不低，一边竞争一边也算是联手，牵制起其它的嫔妃都有足够的能力。
而如今薛明嘉看样子已经过了最开始得到皇帝青眼相待的时期了，自己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半路宫女，什么事情都没做，但御前大大失仪都还能得到皇后的赏赐，将后宫其它女人的怨恨吸引了十足。
难道又是要做薛明嘉的挡箭牌……？
她不禁这样想到。
“那是因为你胆子比她大多了，适合为朕所用。”韩靖云轻飘飘地抛出一句震惊她内心的话来：“而且你知道的事情确实多了点，杀了又稍微有些可惜，不如收到身边观察起来，看看这些胆色是不是真的能为朕所用。”
薛滟然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扭曲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就这样点出了这些问题。
韩靖云没有在意她的神色，继续道：“跪下谢恩就不用了，你也说了，朕想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的。”
“皇上难道不会担心奴婢知道的一些事情之后，会对您不利？”薛滟然不假思索地说道，可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问题的答案太显而易见。
韩靖云低沉的笑容被压在了喉咙里，他有一次放下笔，抬头盯着薛滟然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危险而又充满诱惑力的气息。
“都这么多天了，朕也没有探查到任何新的威胁，这说明你也就自己担惊受怕一下，谁都不敢告诉。不过也是，看薛贵人争宠的那些小手段，也能推理出你们薛家现在的情况了，朕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说。
薛滟然觉得话都说到了这样的份上，自己还是乖乖跪下请罪，再表一表决心算了。最近心中的仇恨与怒火，让她的所作所为简直都越发傻气起来。
这个当口，韩靖云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说了不要跪下谢恩。”他的声音犹如清风拂面，但事实上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和钳子一样用力。
薛滟然吃痛，整个人微微向后一收。
但还不等她完成挣扎的动作，韩靖云手臂一捞，她顺势被扯得向前一步，几乎要跌倒在他怀里。随后韩靖云继续向后一带，她就真的扑上了她的胸膛。
“这么怕朕做什么？”他挑着语调说道。
薛滟然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对，两人如今离得这样近，他说话的声音反而还大了一些，再加上刚才那一瞬间故意弄出来的声响，莫不是……？
她抬起头来，前额蹭过他的下巴，视线对上了他的视线。
外面有别的人。
她直觉他是这样想的。
在自己的寝宫泰安宫里，内书房外面，竟然还有别的不受控制的人！？
……这皇帝当得有点窝囊啊。
薛滟然别开眼睛，有些想嘲笑这个男人了。
不过当她想起如今正该是两宫太后的凌家、沈家当势的时候，便也笑不出来了。
怪不得他会找到自己。
只可惜又是要让自己做挡箭牌，做垫脚石的。
她埋在韩靖云的胸口，笑意冷冷。
韩靖云故作舒爽地高声笑了两下，又低下头来，蹭着他怀中之人的耳朵，恶劣地吹了一口气，随后悄声说道：“你若是不配合，朕也不用专门找理由弄死你。如今后宫里想杀了你的人太多了，找个理由随便把你扔出去，你没命了不说，朕还能借机给杀了你的那人定个虐待宫女的罪名，何乐而不为？”
薛滟然心头一跳，终于忍不住也开口接了话：“若是奴婢身后真的有人，根本不怕死呢？”
“想死的话你为什么殿选那天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韩靖云轻声说。
趁着她愣神之际，韩靖云故意踢了一脚桌腿弄出些声响，随后双手一托一提，把她扛到了减伤。
薛滟然双脚离地，胸腹被他劲瘦却结实的肩膀顶得难受，伸手握拳，锤了他的腰背一下。
“哎呀，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韩靖云拿腔拿调地大声说着，吹灭了靠北侧的窗台的蜡烛，只留下南侧的几点更小的烛火，视野可及范围都朦胧了下来。
他扛着薛滟然绕过博古架，再穿过正堂，走近另一侧的暖阁里，才将她扔到了平时供自己小休的软榻上。
薛滟然庆幸他这次下手不中，否则自己还不知会被怎么摔痛呢。
就在她走神的当口，韩靖云扯了外袍的腰带，将那件靛蓝色的家常袍子脱下来甩到一边，坐到榻沿上，双手看似随意地撑在她的身旁两侧。
薛滟然转过身来，就望发现自己简直被禁锢在床榻与他之间。
这个男人的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并不是，可能更像是静候猎物的那种平静的锐利。
就这样默默对视了一会儿，薛滟然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热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么？”
韩靖云又往下凑了两分，他们二人几乎近在咫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停留在她微微轻颤的柔软红唇之上，声音里透着些淡淡的笑意。
薛滟然很想推开他，她几乎已经抬起了手。
可下一瞬间她突然想起现在的场景根本就是自己期盼了已久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心心念念要接近皇帝，要勾引皇帝，要重新成为嫔妃，再一步一步登上从前的位置。可就这样短暂的接触，都让她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
韩靖云将身-下之人的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中，笑意不由更深了起来。
薛滟然听到笑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他低下头来，亲在了她的嘴角之上。
薛滟然被自己怦然而动的心跳吓住了。
只见韩靖云稍微抬起头来，抬高了声音说到：“薛家有女，甚得朕意。”
薛滟然冷不丁地被这八个字惊骇到了，瞳孔一瞬间扩张，又很快收拢。
这明明是……前世里皇帝第一次私下里对自己的赞赏。
韩靖云扯着嘴角，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她的唇间，示意她不要说话，待她基本平复了刚才异样的动静，他才挪开手，狠狠地吻了上去，封缄了一切她想要发出的声音。
她呜咽一声，双手下意识想要挣扎开来，可刚刚用了三分力气就被发现。
韩靖云一左一右扣住了她的手腕，胸膛也缓缓压下，更将她牢固地抵在了了榻上，半分都动弹不得。
幽暗的烛火缓缓摆动，啪的一下，轻轻爆响了一声灯花。
暧昧的光线之下，他们两人的身影看上去简直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