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小谐抢出来吧!”李明浩倚着墙壁,嘴里叼着一根烟,神情憔悴地看着天花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合眼了,完全靠着手中的香烟勉强支撑精神。
孟羐儿比起李明浩也好不到哪去,浓重的黑眼圈已经出卖了她严重的睡眠不足,此刻,孟羐儿魂不守舍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窗户,嘴唇抿得很紧,一言不发。
“羐儿,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李明浩狠狠抽了口烟,又狠狠吐出去,一时间烟雾弥漫,他抬头看天花板的样子,有些凄凉。
“喂!那边那个!说你呢!怎么又在这里抽烟!”那个二百多斤的胖护士从一间病房里探出头来,大声吼叫道。她已经做到了不用看,只用闻就知道抽烟的人在哪里是谁了。而事实上,这段时间胆敢在医院里随意抽烟不管不顾的人,也就只有李明浩而已。
李明浩懒得搭理那个胖护士,又猛吸两口烟,这才等到了孟羐儿的答案。
孟羐儿脑袋歪了一下,似乎非常疲惫,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打电话给道长吧,也许只有他可以解决这件事。”
李明浩闻听此言,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怒其不争地自言自语道:“李明浩啊李明浩,你平时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关键时候犯浑!我TM竟然忘了道长的事!”
随即,李明浩这才想起来,何谐出事之前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是道长会到他家里小住几天,并打算收他为徒,当时李明浩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心到几乎忘乎所以。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各种怪事不断,而道长又迟迟没有出现,李明浩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尤其自打何谐出事以后,他的手机一直都在李明浩身上,但并没有道长的电话或者短信发过来。这让李明浩这个缺心眼的家伙已经忘记了还有鸡毛道人这种神奇的存在。想到这里,李明浩掏出了何谐的手机,拨通了道长的电话……
白牛观中,道长屏气凝神,四心向天,双眼紧闭,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他的面色红润,表情却又似在海中自由浮沉般肆意和畅然。看神情,似乎是在吸收日月之精华,感悟天地之道。
道貌仙骨,如人间之仙子。
“噗~~”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就在这时骤然迸射。
“恩……啊!”道长畅快地舒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嘟囔道:“太爽了!就说晚上不能吃太多肉!果然胀气了!”
“道长!道长!”两团高原红的小道士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嗷嗷扯着大嗓门嚎叫。
“徒儿,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教不会你?低调!淡定!”道长痛心疾首地絮叨道,然后摇了摇头,感慨道:“年轻人啊,就是这么浮躁……”
高原红小道士低垂着脑袋嘻嘻偷笑了两声,似乎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他倒并不觉得道长是在责骂他,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道长唠叨他不稳重。
良久,身处更年期的道长总算是絮絮叨叨完了。泄愤成功的他这才吁了口气,说道:“这么开心到底何事?”
“嘿嘿……”小道士嬉笑两声,调皮地说道:“道长,我至今还怎么去过城里呢!这回你一定要带我去转转!”
“嗯?”道长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小道士。“我确实是要进城没错,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几天,何谐也并没有跟我联系,怕是工作太忙了吧。尊灵罗盘如果没有反应的话,他应该还是安全的,我倒是不用太过担忧,拖几天就拖几天好了。”
“不过你这家伙,”道长转向小道士,憋着笑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城里了?咒文学好了吗?符文练好了吗?”
小道士眼珠骨碌一转,腆着脸说道:“道长,就算去城里也不影响我学习嘛!大不了我带着朱砂和黄纸就是啦!”
说罢,小道士甜甜一笑,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像只单纯可爱的小白兔一般,冲着道长卖起了萌。
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啊,整个白牛观就你事多,不如还是先罚招你进来的那个家伙扫厕所好了。
“道长,拜托啦!拜托啦!”小道士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道长的胳膊,左摇右晃,荡来荡去。
“哎呀!我头晕啊头晕!住手吧……”道长皱着眉头,心里却有一股暖意在升腾,也只有在白牛观这个地方,他才能找到家的感觉,才能在未婚的情况下,还有那么多的孩子。纯真的,没有任何污染的孩子。
“求求你了道长!我真的好想去城里……”小道士泪眼朦胧,眼睛里闪着楚楚可怜的泪光。
“唉……”道长“愁”眉紧锁,思索了很长时间,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带你出去可以……”
“欧耶!”小道士还没有听完道长的话,就欢呼雀跃了起来,两只柔嫩的白皙胳膊在头顶上摆来摆去,屁股还左右扭动,像兔斯基一样搞笑。这小家伙,将来娶媳妇都不一定能那么高兴。
道长翻了个白眼,微喝道:“你这熊孩子!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小道士得意忘形,经道长一说才老老实实坐下来,认真地说道:“道长您请说。”
“嗯。”道长随手捻起一串念珠,一边揉搓一边说道:“带你去可以,但是首先要约法三章。”
小道士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徒儿,你到那里之后,千万记得不要乱跑不要乱玩,一切听我的安排。如果你乱跑的话,我不仅不带你回来,而且你永远也不能再入我白牛观的观门!”道长知道对这些小家伙,该用狠话的时候必须要用,不然不可能镇得住这一堆皮猴子。
“知道了!道长。”小道士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另外,”道长补充道:“还有一点。”
“什么?”小道士忍不住插了句嘴。
“少说话!多办事!”
“Yes,sir!”
小道士学着电影里香港警察的样子行了个礼,嘻嘻笑着跑出去了。
“唉……这孩子!”道长笑了,白牛观的每一个孩子对他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尤其,是这个小家伙。
道长的煽情还没有开始,小道士又急急跑了回来,火急火燎地说道:“道长!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您了!”
“说!
“尊灵罗盘又亮啦!这次是红光!”
“我去!你又不早说!”
……
李明浩拖着面容憔悴的孟羐儿出现在长途汽车站的时候,道长身着一身浅灰色的道袍,头上挽着他标志性的发髻(看过前文的朋友都知道这发髻是假的),而站在一旁的,是比他还高上不少的小道士。道长面容冷峻,看到李明浩和孟羐儿之后,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开口问道:“何谐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先走吧!路上再说!”孟羐儿面色凝重,招呼李明浩拿好道长的行李,一行人驱车就向医院走。
一路上,孟羐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跟道长说了一遍,其中有一些细节,李明浩补充了一下,大体上,除了何谐自己经历的那一部分,其他的事情也都算交待清楚了。
道长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并没有多说什么。
“道长,他究竟是不是撞邪了?还是那个刘老头其实是丧尸什么的?”李明浩忍不住问道。
道长摇了摇头,叹道:“老实说,我也不清楚,等到了医院再说吧。”
“那,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丧尸这种存在?”孟羐儿皱着眉头追问道。
“丧尸有没有我不敢确定,不过僵尸是肯定有的。”道长摸了摸胡茬,说道:“丧尸那种玩意都是人胡乱造病毒产生的,就算真的有这种病毒,也没有人敢轻易拿出来散播,毕竟这牵扯到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也牵扯到一些政治问题,搞不好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不过,僵尸就不同了,僵尸和养小鬼相似,但又不太一样,僵尸依存的说到底还是人的肉^体,不管是死是活都需要有这个依托。但养小鬼就不是这样了,小鬼是魂体,不是肉体,可以有个附体的物件,也可以没有。只要他吸收了足够的阳气,就可以一直生存下去,不用担心肉^体是否腐坏。僵尸如果肉^体腐坏的话就危险了。有很多高等僵尸受了伤可以自行恢复,低等的就不可以了。如果肉^体完蛋,僵尸也就死翘翘的。不可能将灵魂进行转移。额……怎么说呢。小鬼就像是苍蝇蚊子,僵尸就像是跳蚤虱子。一个需要寄生,一个不需要。”
李明浩三人,包括小道士,听到道长的这番论调,都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道长继续说道:“僵尸和小鬼自古都有,虽然现在鼓捣这些的人少了,但保不齐还真有那种特殊嗜好的人群。不过,如果是僵尸的话,倒比小鬼好对付。”
“那我们就放心了。”李明浩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点心情,几天以来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光,压抑许久的他甚至想哈哈大笑两声。
“但是,”道长这个词一说出来,大家的心又跟着提了上去,道长接着说:“要找到源头才能对症下药,尸毒的分类不同,治愈手法自然也就不一样。就算是我,也只能治得了简单的尸毒,至于高深一些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额……”李明浩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孟羐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从小到大,孟羐儿都活在一个冷漠的世界里,她的人生从来就不存在“人性”这个词。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冷漠的,都是冷冰冰的,世界如何对她,她便如何对世界。如果何谐没有出现,也许孟羐儿会这样过一辈子。可是,何谐终究还是出现了,在牵手之后,在拥抱之后,她的世界彻底变了。原本的冰天雪地变成了一滩冷水。虽然还是冷,但已然没有那么坚硬。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但至少也是一份挂念。何谐之于她究竟有多么重要呢?也许,这一次何谐自此消失了,死掉了,孟羐儿并不会跟他一起去死,并不会像个柔弱的保守女子一般寻死觅活,但是,孟羐儿的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会将好不容易融化的坚冰继续冻个结结实实,然后,把最后一丝灵魂也封存在里面。
“饿……好饿……真的好饿……”
何谐躺在病床上,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转到了正常的病房。但他的某些生理指标仍然异于常人,所以还在观察期。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映在何谐的眼睛上,犹如锋芒一般刺目。何谐昏昏沉沉地念叨着“饿”,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怎么……怎么会这么饿……”何谐嘴唇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只看见熟悉的天花板。
“我怎么……还在这里啊……”
何谐头痛欲裂,胸痛,背痛,腿痛,哪里都痛。却又有一种隐藏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滋生,他血液中的柔软无力仿佛被什么无名的力量所掩盖所替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是一种新生!
“砰!”一声重响,病房的门被打开,孟羐儿先行一步闯了进来,紧跟着是呼啦超一堆人。
“羐儿?”何谐双眼放光,但仍旧看起来很无神。
“躺着别动!”道长大喝一声,蹭蹭两步就窜了过来。
何谐看到来人是道长,心情放松了很多,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道长细目端详,把何谐当人体盛一般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又摸了个遍,就差真的把他当菜尝一尝了。
李明浩三人看得很尴尬,这基情四射的场面实在很不养眼,一个是邋里邋遢的资深老diao丝,一个是病入膏肓的新晋小宅男,两个人一个花黄,一个憔悴,这种搭配着实令人作呕。
“那个……”何谐本人不堪忍受这种压力,终于硬撑着开了口:“道长……您这是摸骨看相吗?”
道长没有说话,仍旧很不老实地在何谐身上摸摸索索。
众人知道道长一定看出了什么,也便不再干扰他,任由他继续在何谐身上乱摸。
“何谐啊!你这种情况,看来我是救不了你了!”良久,道长摇了摇头,重重瘫坐在了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