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好久没有出现的鬼境,终于又来了!
何谐浑身一颤,紧接着,就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疾步向后退去!直到身体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墙面,他才不得不停下来,两只眼睛如同死鱼一样凸出着,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里那团血红。
砰!砰!砰!
何谐的心脏狂跳着,他在心惊胆战之中竟然开始手脚窜麻,双腿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卫生间即使在白天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昏暗,更何况今天的天气很阴霾,似乎是在酝酿着一阵狂暴的骤雨。那镜子中没有反射出现实世界的光线,那里面漆黑一片,显得荒芜而惨淡,在那片无底的空虚之中,有一团异常鲜艳的红色在不停地蠕动、蠕动,发了疯地蠕动着。像是一团蛇群,也像是一团浓稠的液体,翻搅着蠕动。
何谐心里没底,他盯着那团红色看了许久许久,一直在等待那团红色的不明物体做出下一步动作,然而那团红色却是一直自我地蠕动,并没有突然冲出来做什么危险事情的迹象。何谐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手脚的麻木感觉渐渐消褪,腿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胡乱地摸起了洗脸架上面的剃须刀,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伸向了镜子……
“嗡!”
一声巨响!
何谐伸过去的手被一股无形却有声的巨浪轰然推开,紧跟着,何谐整个人都被那股巨浪轰退了回去,继而,他的后背重重撞击在身后的墙面上,反作用力又把何谐向前推去,何谐双腿失力,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何谐脑袋着地,一时间摔得昏昏沉沉,怎么爬也爬不起来了。
何谐干脆放弃了抵抗,如果那冥冥之中的黑暗力量要他死的话,他早就死过无数次了,既然遇鬼无数次还健在,就说明,那股力量另有图谋。如此想来,他反而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趴在地上耐心地等着。
“呲啦……呲啦……呲啦……”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何谐的头顶上就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声音,何谐一阵恶心,他讨厌这种好像指甲划在玻璃上一般刺耳的噪音。他甩了甩脑袋,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一只耳朵之后,又放弃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剃须刀,也捂住了耳朵。
可那声音并没有因为何谐捂住耳朵就变小,那声音的来源就好像是在何谐的脑袋里,极具穿透力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何谐忍耐了很久,可那声音好像无穷无尽,每一次发出,何谐的神经都会一紧,然后又是一松,在他以为声音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又是骤然一紧。
何谐这样忍了很久,他终于有些恼火了,要死便死,要活便活,整这些花花肠子做什么!这TM的简直就是扰民!
何谐想到这里,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都没看,就冲着空气破口大骂了起来:“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吗?你TM是不是有病!我CAO你祖宗……”
脏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何谐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赤^裸裸水淋淋的身体,那个人皮肤油滑白皙,面容清秀文雅,他身后的镜子,如同被撕开的锡箔纸一样,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个人,应该就是从镜子上的那个口子里钻出来的。然而,这些离奇的事情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面相实在很眼熟。
“你……”何谐愣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来。
那个人也同样愣了很久,这才张口问道:“尴尬吗?”
“额……”何谐是真心觉得尴尬,尤其是刚刚说过那句“我cao你祖宗”。
“尴尬吗?”那个人又追问道。
何谐嘴角倾斜了一下,心说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但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是让他有些尴尬。
“尴尬吗?”那个人完全不依不饶。
“嗯……”何谐太了解面前的这个人,所以干脆大方地承认了他的尴尬。
既然是那个人,何谐反而放轻松了,他苦笑了一声,走到了旁边,放下了马桶的桶盖,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哎喂!你是个医生诶!怎么能坐在马桶上,脏不脏啊?”那个人紧紧皱住了眉头,开口唠叨道。
“你够了!”何谐也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到底是谁?找我什么事?”
那个人一愣,呆若木鸡地说道:“你这个人好奇怪……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何谐也是一愣,似乎意识到“你是谁”的确是个蠢问题,他赶紧又补充道:“重点是,你找我做什么!”
他跟眼前的这个人憋着一股气,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丢人,不想被他比下去。
“呵呵……”那个人斜翘了下嘴角,似乎这同样也是一个蠢问题,他冷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好了,反正我也习惯了,看见谁我也不会吃惊。”何谐无所谓地摊开了手心,耸耸肩膀说道。
“嗯……我们好好谈谈吧。”那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没有在意地上的污渍和水迹。
“喂!你……”何谐震惊了,说道:“你可是光着屁股啊,坐在地上……好恶心!”
“无所谓。”那个人模仿何谐的样子耸耸肩膀,说道:“我又不是真实存在的,有什么好害怕。”
何谐这下真的无奈了,他摇了摇头,垂下脑袋,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是不存在的,遇到你我也不觉得奇怪,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总得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来这里做什么吧?还是说,你其实是有模仿能力的鬼魂?那你吓唬我就吓唬我,这么做又是因为什么?”
那个人“嘿嘿”傻笑了两声,抱着膝盖说道:“果然我们都一样,都是一样的唠叨。”
“放屁!”何谐听了这句话,却是忽然暴跳如雷,他一下子从马桶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我们一样吗?我们哪里一样了?你会说脏话吗?你会天天说脏话吗?如果你是我这么倒霉,你还想活着吗?”
那个人冷冷地坐在地上,看着何谐不说话,嘴角带着一丝讥笑。
“你笑什么笑?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会揍你是吗?你觉得很了解我是吗?”何谐的怒火越烧越旺,他讨厌那个人吃定他的态度,讨厌他觉得何谐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他何谐凭什么,就被人轻易看透?就因为他善良?因为他单纯?
凭什么!
那个人没有说话,兀自看着何谐气得胸口起伏,看着他恨不得掐死他,而他的嘴角,笑意却是没有丝毫消减。
“你够了!”何谐大吼一声,冲到那个人面前,想抓住那个人的衣领扇他几巴掌,可手伸出去才发现又是自己愚蠢了,那个人明明是光着身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衣领,头发也是很短很短的那一种,抓根本抓不住,何谐的力气无处发泄,他拳头挥出去,碰到那个人的一刹那却又借着歪力滑了出去。
“没用的,打到我又能怎么样?”那个人嗤笑着看着何谐,永远抱着一种看他笑话的心态。
“你够了!你够了!你够了……”何谐几乎就要疯狂,那种拿别人完全没有办法的感觉,简直就让他抓狂,他愤怒,他郁闷,他无奈,他毫无办法……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
何谐揪着头发,慢慢蹲在了地上……
他累了,很累了。这个人的出现让他醒悟到自己有多么的累。而这种累,不只因为命运的算计,更因为自己的无能。
守着尸毒惶惶不可终日的他,借着道长画给他的清心符,可以暂时压制住一些非人类的愿望,然而这种压制只是暂时的,他明显感觉得到有一种奇妙的变化在他全身上下悄悄发生,这种变化在不久的将来会把何谐变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一个人,也或者根本就不再是人。
何谐害怕,他是真的害怕。他的人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丁点的起色,他好不容易才淡忘了母亲的死,忘记了段晴晴的伤,怎么可以,就在这种时候,让他的命运走向不可逆转的死亡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太弱!”那个人忽然间开口说道。
那声音犹如洪钟刺耳,掷在地上一声震响,震得何谐一个激灵,他,幡然醒悟了!
弱?
论体格,他不及李明浩,论杀伐果断,他不及孟羐儿,论灵力道术,他不及道长和小道士,身边这些人,没有一个比他弱,唯有他,唯有他可以任人宰割,唯有他,连跟别人交流的能力都在慢慢消褪。这就是他,弱鸡一般的他!
“是这样吗……是因为我真的很弱吗……”何谐的脸已经被汗浸透了,他额角有几丝碎发,凄凉地挂在额头上,看起来憔悴不堪。
“是弱!你真的很弱!”
那个人语气坚定,轻轻地蹲在了何谐身边,可他嘴上丝毫没有松懈,他还在用不温不火的语气提醒着何谐他是怎样没用的一个废物。
“生在一个不和谐的家庭里,造就了你的性格。因为家庭不和谐,你很自卑,你在假装自己很阳光,从小到大都在装。你有过几个好朋友,但是那些所谓的好朋友,没有一个不是随着升学就再也不联系了,那是真正的朋友吗?不不,那只是关系好一些的同学而已,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根本不是别人绝情。”
“你够了!”何谐捂住了耳朵,不想听那个人絮絮叨叨,不过他立刻发现了和刚才那种声音一样,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止。
那个人根本不理会何谐的苦恼,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好不容易熬到上大学,你去了外地,那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吧。那年秋天在落叶下面看到的那个小姑娘是多么清纯可爱,她的温柔一下子就征服了你。你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那个女孩子了吧?”
何谐的情绪一下就稳定了,他的脑袋抬起,眼神里是空洞的苍白,他深陷在了回忆里……
那一年的秋天,他刚刚升入大学校园不过几个月,他有些害怕不太熟悉的人,他需要有一个过程去融入。然而,校园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很闹腾,尤其是宿舍里那个叫李明浩的傻叉富二代,总是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初秋的风卷下一片落叶,温柔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同学,你的头发上,有东西。”
一个兰花一般清丽高雅的女孩儿,正站在林荫道上,笑笑地看着她,眼眸温柔,轻声细语地提醒。
何谐傻了,原来世间还有如此温婉的女孩儿,一点儿都不闹,一点都不俗。
“可惜啊!那些都不是你的!”那个人却在不停地在何谐耳朵里絮叨,打断他美妙的回忆:“你算是什么呢?大学一毕业,你的母亲就离奇地死掉了,那个女孩儿也消失了,等到你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她竟然已经成了你的后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后妈?是,你的父亲是很有钱,可是你的母亲刚死啊,刚死他就娶了别的女人!这种父亲还有人性吗?这种女孩儿真的不是贪慕虚荣吗?究竟为什么这样?是因为你弱,你简直弱爆了!”
“闭嘴!不要再说了!”何谐骤然愤怒,他的拳头一把捶在地面上,地面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碎掉,何谐的手也没有流血,只是有一种肿胀的感觉在他的拳头上蔓延。
“你太弱了!太弱了!留不住朋友,留不住女人,留不住至亲,你好弱!”那个声音全是讽刺,一针一针慢慢刺入何谐的耳膜。
“而我……”那个声音陡然变强,甚至产生了偌大的回声:“我很强!”
话音刚落,何谐就感觉到一阵狂风在四周乍起,他缩了缩脖子,用手臂紧紧围抱住了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