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回家了特别想见苏佳艺,我觉得我有好多话要给他讲,关于我自己的,关于我和张小柯的。那天我约了他,我说我就在我们经常去的北湖边那个石阶上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苏佳艺却没有去。后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加以为什么不想见我,或许他不想再见到我这个让他想起伤心往事的人了吧。我回家的那些天,家里的邻居都用一种特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想或许我真的改变了。那天我再一次回到北湖我们曾经坐在一起谈笑的那个石阶上时候,我才会想起来三年三班曾经有一个多么文静的小女孩,喜欢梳着简单的马尾辫喜欢穿浅蓝色裙子,喜欢和每个人说话都面带微笑。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个什么事都很懵懂的小女孩。有时候我想起来自己也曾经那么深情地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时,我就觉得我应该也是个和大家一样,是一个很幸福的女孩子。现在每周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我喜欢和海明出去逛街买好多东西,每次看见街上穿着蓝色牛仔裤又高又瘦的男孩时,我也会想起那些充满了橙子味道的酸甜记忆。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却只是一阵风而已,从我眼前飞走了,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小时候每年的春天,特别喜欢和爷爷一块去田里。他在田里干活,而我和伙伴们就光着脚丫围在地头玩耍。那时候路边有棵很漂亮的树,爷爷告诉我们的,这就是楝树。春天来到,枝桠间会开满紫红色的花,然后到夏天会结很多青色的小果子,可是它们有毒是不能吃的。
那些暖暖的季节里四月的风调皮地摇晃它,它们灵巧的花瓣好像被指尖弹起的音符,一朵一朵安静飞落,奏响我们童年的幸福乐章。又过了好多天以后,那楝树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就该盛开了,花丛里两只正在热恋的黄蝴蝶好像在跳着空中的交际舞,还有些戴着墨镜的蜂儿嗡嗡地划破我的眼帘。旁边麦场里堆满了收割后的麦子,眼角偶尔会出现帅气的大斑鸠,迈两步小步子,就精神的停下来瞪着溜圆的褐色眼珠望望我们。这个时候我和伙伴们可没时间理会它,我们的弹弓正瞄准树干中央,那儿有只我们从没见过的花花的鸟,梳着潮流的发型,扬着尖细的嘴巴嗒嗒嗒地吻着头顶的树。
五月转眼就过去了,然后夏天接踵而至。这个时候麦茬地里的西瓜秧正努力吐出新绿,仔细听,还隐约可以听得见远处的玉米苗拔节的清脆声响。于是我们索性甩掉蹩脚的鞋子,大声地喊着唱着踩过汇满阳光的田野,一步一步的飞跑,我想那时候我们的脚下肯定会溅起了好多好多亮晶晶的水花吧。可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那些日子转眼就过去了,那棵漂亮的苦楝树也早已不知去向。
儿时的风景美得让我心痛,那些被涂上暖色调的景致里,连同那些季节里的瘦弱影儿,都走的走散的散,好像被谁偷走了一般,从我身边一瞬间离开,可我呆呆地一直向前走却不知道身后已空空如也。虽然村庄边缘的田野里,向日葵依旧扬起橙黄的脸庞凝想爱情的模样,白鸽依旧背对着夕阳滑翔,炊烟依旧升起,流云依旧飞翔。这些景致很唯美,但却再也不属于那年那月里的我们了。
佳艺说我是一直活在回忆里的孩子。是的,从小到大,我一直对过去的念念不忘,很多事,明明都结束了,我还是放不下。佳艺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学会放下了,我就长大了。可我试着放下那些人那些事,我却做不到,因为我的生命就是活在过去的。难道过去真的不好吗,现实有现实的色彩过去有过去悲哀,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深深陷入过去的漩涡走不出来。转眼我就上了高中,可是再一转眼,我却没有和他们一样上大学。老爸让我来浙江不是什么上学,而是直接让我进他的饭店里帮他打点。我当时就非常生气,那是我第一次对老爸大声吵,我说,爸,你为什么骗我。
老爸那时候什么也没说,与其让你在那浪费钱,不如回到我身边来。我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我想反驳他,可又觉得老爸并没有说错。于是我就在那个地方安静下来了。身在异地,转身投入涌动的人群,学着河里的沙粒一样随波逐流。
陌生的城市里,突然想牵一个人的手时,却发现左右都是冷淡的面孔;想寻找一段从前的故事时,才发现我现在在遥远的浙江已经开始像小市民一样计较得失起来。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我和父亲越来越像,我已经对那些模糊的往事没有时间回忆了。只是有时候陪老爸喝酒的时候,老爸会问我把我骗到这个地方会不会恨我。我说怎么会呢,我很乐意来到这。我和老爸碰着酒杯,就突然想起了当年我走的时候他们给我送行陪我喝酒的那次。每次想到这,我就知道我还没有彻底遗忘过去的人和事。
我常想,如果张小柯不是张小柯,如果流年不会流逝,那么会不会我们一直相遇,一直牵手。我一回头,你还趴在我左边的课桌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酣睡,或者你还远眺着窗外的天空,薄如蝉翼的阳光,正悄无声息地洗去我们脸颊上的所有悲伤呢。
秒针嗒嗒地走动,指向我下一步行踪。我跟在人群后面,第一次目睹了流年偷天地本事,就第一次,应该也是仅有的一次吧,它左手移花右手接木,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不动声色地删去我身边所有的如花美眷。我知道,流年背后,总会有些磨灭不去的光影,被尘封于记忆的某年某月某日,璞玉浑金,却后会无期!
年纪过了二十,我以为我已经不再怀念,我以为流年里那些情节已是云烟过眼而去。只是,铅笔尖突然折断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我左边盛开的蓝月亮,可是是谁偷走了你的清秀骨骼?是谁换上了你的玲珑衣衫?只是,当我看见杯子里的啤酒泛起雪白水沫的时候,我还会怀念唇齿间的余味,似乎仍旧弥留着酸甜的错觉。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吗,我们共同守候过得蓝月亮还会在月色下闪现出动人的光影吗,岁月流年里你的纯净的笑容还会依然诉说着青春的潇洒快乐吗,时间就这样的流过,流走了似水的年华,流去了青春里的不变的誓言吗,青春易老,少年不在,留给我们是那不曾忘却的记忆。
听说佳艺上了郑州的大学。我也会经常给他打电话,每次闲聊的时候,佳艺会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年的聂诗琪了。我说聂诗琪啊,当然记得啊。
我当时说得很洒脱,因为我现在想明白了很多事,我虽然没有长大,可是我正在成长。
佳艺就开我的玩笑说我该找一个女朋友了啊。我说这些天没时间,我们店里的生意很好,没时间约会啊!佳艺的声音还是很好听,佳艺就象往常一样问我,浙江那儿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啊?是啊,有时间领你过来看看吧,你一来或许就走不动了。我们俩个就喜欢这样瞎侃,那时候觉得寂寞的时候有个说话的人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关于聂诗琪,我偶尔会像想起一个老朋友那样想起她。或许当她空闲的时候,偶尔她也会像我想起她一样想起我吧,只是我回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不在人世了,从我们彼此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永别了。
聂诗琪,她让我想起曾经那个和我在一起的怕冷的孩子,我一直觉得她的心里一定渴望太多温暖吧。她的手指每年冬天都会被冻伤,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也是冰凉冰凉的,我希望有一天,她的手会暖和起来。为了那个梦想,我常常想,有一天,我会把她放在我的胸口里,帮她赶走人世间所有的寒冷。
入夜了,翻开佳艺临别时送我的留言册,佳艺给我写着,爱情不是两个人对视,而是两个人的眼睛看着同一个方向。恋爱是日久生情,是彼此非常熟之后自然走到一起,甚至无需表白。爱情晚来点,就不会走得太早。我们还年轻,不需要靠失恋来成熟。这是我走的时候佳艺留给我的遗言,我当时就笑他搞得跟永别似的。我说还有聂诗琪那件事我都放下了你还没有放下啊。
佳艺那时只留给我一个甜甜的笑,露出一排洁净的牙齿。我当时记得差一点就哭出来了,我说苏佳艺你小子还没告诉我你牙膏用的什么牌子?你的牙齿为什么这么白?
佳艺就说用的和你一个牌子的,一直都没变过。我就说好,这就好,我们就用一个牌子的,我就等你回来看看谁的牙齿白,怎么样?佳艺说好啊。我点点头然后第二天我很壮烈地就南下了。当火车慢慢开往那未知的世界里的某个角落,家乡的轮廓在视野里渐渐的变得模糊,我的眼角突然湿润了,可能从此我将和我的青春告别了吧,不知道那校园后的蓝月亮是不是被阳光装点得依然夺目,那曾经人和事,那曾经的苦和乐,难道就这样慢慢淡出了我的世界了吗,可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没有勇气在和那曾经的一切挥手告别之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张佳艺,聂诗琪,我走了,从此我的世界再也你们没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