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闻言回头,却见段尘已经在段奕身旁坐下,正等着太傅进课堂。
她微微垂眸收回目光,盯着桌上摊开的中庸,低声开口道:“冬儿……”
一旁的冬儿闻言回神,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陆芷摆了摆手:“罢了,太傅来了。”
太子太傅共有两人,如今走进课室的是严太傅,他是正德一年的榜眼,早在正德帝还是太子之时便入了太子府成了幕僚,不仅深得帝宠而且对正德帝也是忠心耿耿。
如今,这忠心丝毫没有因为段奕赐给他的那一身尿而改变分毫。
严太傅走上案台,用那双小眼扫了一眼台下,顿时一阵头疼,这台下坐的可都是当朝二品以上大员的嫡子嫡女,虽说是给太子当伴读,但也不能全然不顾这些少爷和小姐。
这些少爷小姐,在家之时定然是请了教习的,每个人的进度自然也是不一,既然是伴读,自当以太子殿下为主,但他们的课程也不能落下了。
圣旨颁发之后,他与魏太傅和几位少傅研讨许久,这才有了打算。
严太傅轻咳一声道:“老夫不管诸位在家中如何,既然入了宫成为太子殿下伴读,就当事事以太子殿下为重,但考虑到诸位所学不一,故而要求诸位将平日在家中所学进展一一写上,以便老夫因材施教。”
严太傅话音一落,众人身旁的书童丫鬟等就开始铺纸研墨,段奕闲来无事不由四下打量,瞧见四周众人写下的书单,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
一转眸看见段尘正专注的看向某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觉是一旁的陆芷,正欲不满出声,却突然闭了嘴巴,默默看了一眼陆芷提趣÷阁落字,而后偏过头去不语。
过了一会众人陆陆续续写完交了上去,严太傅随手翻了翻,微微点了点头,不愧是当朝二品的嫡子嫡女。
严太傅看完心中已经有数,对众人道:“由于今日乃是诸位第一次上课室,便以太子平日所学为基,若是有听不懂的,暂且听着便是,明日老夫会安排出教程。”
说完,他转向段奕道:“敢问殿下,昨日老夫所教《大学》之中曾提及絜矩之道,不知如今殿下可曾明了?”
段奕闻言嘴角一抽,挺了挺胸膛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心虚:“明……明了。”
严太傅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欣慰点了点头:“既然殿下明了,不妨告知在座诸位,也好让诸位明白殿下平日所学。”
听得这话,段奕的面色顿时一僵,平日里嚣张跋扈模样早已不见踪影,只见他微红着脸坐在那边抿唇不言。
严太傅一瞧便知不好,正欲给段奕寻个台阶下,却见一女童站起身来,侃侃而言:“此题就连臣女也知晓,殿下胸有千壑这等小题自然不屑答之。”
严太傅看着这侃侃而谈的女童,双目微有精光闪过,淡淡开口问道:“哦?不知你是哪位大臣之女?”
“臣女乃是内阁大臣邱文靖之女邱诗怡。”
严太傅闻言点了点头:“既然邱小姐知晓何谓絜矩之道,那便请邱小姐细说一二。”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看着邱诗怡起身侃侃而谈,听着她吐出的答案,陆芷微微皱眉朝邱诗怡看去,不知为何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似她曾经梦里这么作答过一般。
正当陆芷疑惑之时,邱诗怡朝她看了过来。
看出她眸中的得色和轻蔑,陆芷收回目光,偏头看了一眼低头抿唇的段奕,及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低下头去。
严太傅将邱诗怡夸赞一番之后,便让其坐下了,开始正式授课。
这一堂课不管听不听得懂的,都乖乖坐在桌旁认真听着,就连平日总是嬉闹应付的段奕,也出人意料的安静和专注,这让站在案台旁的严太傅险些老泪纵横,心中默念数次我皇英明,天佑大齐。
一堂课结束之后,严太傅满心欢喜的走了,课室里瞬间便热闹了起来,本就是几岁大的孩子,尽管各个家教甚严,行为举止俨然如大人一般,但终究难掩其心性。
男童们将段尘围成一团,言语之中无不含着钦佩与仰慕,而女童却将邱诗怡围成了一团,多是倾慕之言,有赞其博学者亦有赞其勇者。
陆芷看了一会,发觉自己果然是被孤立的人,不过好在她已习惯早已不无不可,只是让她感到讶异的是,与段尘的水泄不通相比,段奕身边反而门可罗雀。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实属正常,毕竟段奕‘威名’远扬,即便众人的目标是他,一时半会也不敢主动靠近。
“小矮子,你看什么看!”
陆芷强力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回头朝段奕露了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回殿下的话,臣女不过一时无趣随便看看罢了。”
段奕闻言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睬她。
陆芷看着他一副高傲模样,突然竟觉得他与她一般不过是可怜人罢了。想到此处,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云泥之差又怎会一样。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众人俨然已经十分熟悉了,待到宫女太监领着众人用饭之时,整个队伍有说有笑的在前面走着,而一开始还显得孤独的段奕,此刻已经被众星拱月围在中央。
只是他仍是一副傲气模样,抬着下巴用鼻孔回答众人示好的话。
陆芷低着头默不吭声的跟在众人后面走着,冬儿面含担忧的看了看前面热闹的人群,又看了看形单影只的陆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怎么不同前面少爷小姐们玩耍?”
“玩耍?”陆芷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又淡淡垂下眼眸:“何必自取其辱。”
冬儿闻言面上一僵,莫名就有些心疼起来,四小姐平日在府中是什么模样,她虽然年幼入府时日不长但多少也有听闻,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身旁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先下去用饭,我陪你家小姐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