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回答,陆芷的心瞬间就凉了,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番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全然不过是最后垂死的挣扎,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她的眸子顿时就暗淡了。
段尘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你说的左贞也好旁人也罢,在我心中不过是颗棋子,既是棋子便随时能弃,你根本无需将她或者她们放在眼里,因为除了你,旁人根本没有机会近我的身,更不要说进我的心占据一丝一毫的地位。”
陆芷闻言微讶,他……竟然是这般想的……
段尘收回手,朝她露了笑容:“我这次回来,除了慧尘与宋成并无旁人知晓,就连左相我也未曾告知,你可知道为何?”
陆芷摇头表示不知,按理左相对他一直是全力支持,甚至让自己的嫡女,不远万里不顾一切去追随他,应当是他的心腹才是。
“往后你我要携手共度的。”段尘露了些宠溺的笑容,柔声道:“所以,许多事情你要开始去看,去想了,你很聪慧却总是懒惰了些。”
若是以往,他用这般宠溺的语气同她说这些,她定然会有几分羞敛之色的,可或许是她与他太久未见变得生疏了,亦或是她已经老脸皮厚,如今的她看着听着,心头却已无半丝波澜。
她只是微微垂了眼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段尘看着她,面上的神色也渐渐淡了,但他在那笑容全然淡去之前,又重新扬了一个宠溺的笑。
看着她,轻声道:“左相忠的不是旁人,是他自己的野心。他已经官拜丞相,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却仍不满足,将左贞送到我身旁,看着是成全女儿,但其实无非是两个目的,监视和夺权。”
陆芷本就不是愚钝之人,听得他这一番话,瞬间便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左相将左贞送到段尘身边,寻常父母哪有舍得嫡女这般不管不顾,追着一个男子跑的?他这么做,无非就是用左贞的痴情,换段尘的责任和内疚罢了。
左贞追随了段尘三年,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三年都奉献了,段尘于情于理都要娶她,若是段尘登基为帝,依着左相的势力与目前的重要性,段尘只能封左贞为后。
这样一来,左相便不仅仅是左相,他还是国父,若是左贞诞下皇子,那便是太子……
陆芷不敢再往坏的方面想下去了,她收了思绪看向他:“所以,你需要一个天命之女?”
段尘闻言,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自古以来,每一代帝王都不会允许皇后的母族太过强大,然而偏偏总是有夜郎自大之人被权势迷了心窍,愿意赌上一赌。你说的很对,但却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陆芷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还是莫要说那些情话了,我听过,也感动过,可最终却在宋成骗我去的那座山庄内耗尽了我所有的感动。”
听得这话,段尘皱了眉头:“我不喜解释,独独为你,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宋成行事的手段我确实清楚,故而早就与他定下一约,不得伤你半分。那时我遇刺昏迷不醒,他一时激愤同我玩弄文字,诓骗与你,用你为饵,绝非我本意,也绝非在我意料之内。”
陆芷闻言不答,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她信他说的话,却无法将对他的信任恢复以往。
段尘瞧着她的模样,缓缓垂了眼眸。
他站起身来,来到窗边打开窗,让清早冷冽的寒风吹进屋内,突然回身看向她道:“你知晓我身不由己,却不知我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身由己罢了,哪怕是此刻,只要段弈能心无芥蒂善待我手下之士,善待我麾下之兵,发誓不得已任何缘由迫害他们,善待我父王母妃,我愿放手,与你隐于市野。”
他背靠晨光,俊逸的面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陆芷知晓,他说的句句肺腑,句句认真。
而她,也终于看清,他是真的在乎她,想与她白头。
只是,他犯了同她一样的错误……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俊逸的面庞,苦涩蔓延:“若是当真能如你我想的那般简单,我就不会逃了。”
听得这话,段尘的面上的神色便暗淡了,他低声道:“你说的很对,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没了我,他们也会将该走的走完。”
陆芷与他都沉默了,屋中静默如同深夜。
过了良久,段尘关上窗户,对她柔声道:“不早了,快些穿上衣服,我陪你用饭。”
说完,他朝门外走去,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外的春夏秋三人道了一句:“你们进来吧。”而后便离开了。
春儿夏儿与秋儿,急急进了屋关上房门,看着陆芷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可最后却发觉无从问起。
陆芷看着三人苦笑道:“莫要问我,我比你们更不明白。”
春夏秋三人见状,便不再多言,伺候起她穿衣洗漱来。
陆芷配合着,心头却十分疑惑,若是说她们之前的行踪是由谢清帮忙掩护的,那为何谢清又突然消失了呢?
她对谢清十分了解,若是谢清要护她,定然会一直护着,直到她乘船离开,绝不会半途而废,竟让段尘恰巧在这个时候寻到她。
她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安,难不成谢清如同上次在山庄一般,被慧尘给困住了?
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此处,陆芷再也安奈不住,匆匆洗漱完便出了房门。
一出屋子,这才发觉整栋客栈的人都不知去向,唯有大厅之内坐着段尘,还有伺候在他身边的丁甲、丁乙等人。
段尘抬起头来,朝她略略一笑:“你且放心,吴夫人与陈氏已经乘船离开,待她们到了姑苏,自会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陆芷闻言微讶:“不是说,姑苏一代有海风与暴雨么?”
“不过是借口罢了。”段尘朝她招了招手:“先过来用饭吧。”
陆芷来到楼下,坐到他的身旁,接过他亲手端过来的粥与箸,几番欲言又止。
段尘好似知晓她想什么一般,朝她淡淡一笑柔声道:“谢清你无需担忧,他只是宿疾发作,要闭关几日,所以无暇顾及你罢了。快些用饭,莫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