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盛夏已过,天气就渐渐凉爽了起来。
杨幼禾得了月娘首肯,从池子里稳稳当当的跳将出来,她这时走着,已将不用去细心观察水面下的木桩了,只用眼角微微一扫,就能发觉要落脚的地方。
长袖带风,衣摆微动,竟是极为赏心悦目,即便时严苛如月娘,也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女子,极为坚韧聪慧,不肯认输,一个月能练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极致了。
杨幼禾穿好鞋子,轻轻舒了口气,姬桑让自己做的事,她也能猜出大概,古往今来,女子习舞都是为了讨好男子权贵,更不用说自己习的舞最考较功力基础。
既然这张脸不能顶着去讨好或是混进大元贵胄的圈子,那么十有八九是针对胡人了。
她一面走着,就觉得今日这个园子更加静谧起来,原本守在出口的听荷也不知去处,微微思忖一番,便靠着园子两旁的葱茏树木往出走。
姬桑的园子,是她这几十日里留心揣摩过的,姬桑用的是军阵中常见的八卦阵是由太极图像衍生出的一个精妙阵法。利用人的习惯和视觉错位,从而引导和迷惑对方的阵法,姬桑将园中花草树木融入到阵中,又用假山亭台楼阁作为掩映,如果她没有在一个月内画图做记号,只怕也要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她从内圈中兜转出来,却是发觉一处从来未曾见过的二层朱楼环抱在一片莲塘中,四周开阔,四面朱漆的窗子可以俯瞰整个园子。
若是能上去,或许对自己有些帮助。
杨幼禾微微垂眸,这个姬桑,绝对有什么秘密。
她要被人利用,也得知道其中缘故,想到这里,便抬起脚轻轻往里挪,她本就习的是身轻如燕眼观八方的法子,因此很容易就避开了值守的两个下人,轻手轻脚的向着楼上走去,
轻轻推开一扇窗,远远的可见几处精巧的楼阁,她转过身推开背后的一扇,却顿时愣在了原地,不远处可见一处微微下凹的院子,成抱合之势,四面水流环绕,只能用小舟泛过,而园子中央,却整整齐齐的立着几百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少年,正在如行军般列出队势,气势宏博,又四散开来,把手出拳,踢,转,打,防,一套的动作行云流水,即便她没有见过军队,也知道这些孩子的训练方式也不差了。
她心中微微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
“永和郡主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姬桑浅笑着踏上楼梯,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眼笑道:“怎么,见着本大人不如你所想那般不堪,是不是有些难为情?”
“大人真会说笑。”杨幼禾微微侧目:“若我猜的没错,大人是故意放我上来,又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罢?”
“啧啧啧。”姬桑兀自摇摇头:“还是这么一板一眼,没有半点女孩家的姿态,倒不知月娘那句“尚可”是如何得出来的。”
他又微微一顿,摸了摸下巴,笑道:“本大人虽不好男童,但是还是喜欢女子的。”
杨幼禾眼皮一动,果真又听他道:“不过若是你,可是半点兴趣也无。”
“大人既然如此,为何会放任家仆将我捉来?”
姬桑抬起头,眸子里的笑意越加明显:“百密一疏,倒是郡主有这样的好运气。”姬桑颇为满意般打量一番眼前景色:“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我本是好心教他们一身武功,保家卫国,难免传出去就有了偏差。”
杨幼禾睫毛微微一动,看着他眯起的桃花眼,即便姬桑向来善于伪装,却还是在这一刻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无奈与疲倦。
或许,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恨。
“喏。”
姬桑随手向她扔过一个白色的药丸,杨幼禾堪堪接住,看着他抱着胸口戏谑而恣意的神色问道:“解药?”
姬桑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杨幼禾心中暗恨,她所站的地方就在窗户旁边,一不留神就会扔出窗外,姬桑的样子明显不会给她第二颗,因此便将心中对他生出的几分好感深深按捺下去。
“大人接下来,要将我如何?”
姬桑抿唇,看着她仍旧干净清和的眉眼,似乎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聪明如你,又怎么会猜不出几分。”姬桑眼里是少见的端肃,将斜挑的眉梢微微放松下来,刻薄的桃花般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疲倦和几分的------痛楚。
“我已为你安排好新的身份,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是。”
杨幼禾不动声色,眼角扫过他方才出神深深握紧的双手:“大人想让我入胡,是潜伏做内应,还是替大人杀几个人?”
姬桑古怪般笑了笑:“若是那般,却是好办,我------”
杨幼禾偏头,听他开口。
“只是想让你帮我拿一件东西罢了。”
杨幼禾眉头轻轻一蹙,仿佛在他挺拔的身影上见到了从不曾见过的颓丧与不确定,她虽与姬桑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姬桑是个向来不屑隐藏的人,什么情绪都会显在眸子里,细心观察就会发觉,但她此刻也不确定,姬桑深如幽潭的眸子在此刻藏了什么。
姬桑此刻却乍然一笑,缓缓转过身来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姬桑手指轻轻扫过假山处,便听见轰隆一声,不多时假山开裂,留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狭小隧道,姬桑示意她跟在身后,微微侧着身子向着里面走去。
走了几步后,杨幼禾便发觉隧道开始呈陡立之势,接着就是深不见底的阶梯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跟着姬桑往下去,接着两壁间的灯柱,可以看见姬桑垂在身侧握的发白的骨节。
一处石壁骤然出现在眼前,
姬桑让了让身子,拿出一个古朴的玉牌放在旁边的台子上,便看见石壁缓缓打开。
有一个粉衣女子躺在石洞里的石床上,面容苍白,容颜姣好,似乎嘴角还藏着浅浅笑意,却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
“她是我的妻子。”
姬桑眉眼皆是怜惜眷恋,浅浅开口,似乎不愿去将她惊醒。
“白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