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杨幼禾听着窗外传来的啼啭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屋子里漾开好看的光圈,她怔了怔,方才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在杨家的日子,闲适而又欢喜。
“姑娘?”
门外传来听荷小声的试探声,她微微笑了笑,听荷估摸自己起床的时间从来都没有错过,也算得上是让人吃惊了。
她坐在桌前,看着听荷为她绾了与往日不同的简单发髻,又拿过一套青色的薄衫过来。
她手一抖,手中盛满脂粉的盒子就要洒在衣服上,听荷面色微微一变,慌忙中伸出手来,稳稳的抓住了盒子,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一白。
“听荷你,好身手。”
杨幼禾似乎不以为意,轻轻一笑。
听荷却又面色微变,终究什么也没说,放下盒子,抖开衣服,就要为她穿衣。
“是舞衣?”
听荷见她这样发问,才恭谨开口,只是面上没有了往日舒散的神情。
“是。”
杨幼禾轻轻点头,就着她的手穿好衣服,随着听荷向着院子深处走去,一路上,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物,整个园子里的人也很少,既不见奴仆,也不见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与姬桑花里花哨的样子很是不同,倒是弥漫着一种衰败的意味。
她垂眸,偏偏整个园子的构造又融合着军阵图的影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诡异,即便自己现在记住了路线,也保不准是故意为之,引她上钩的死路。
姬桑啊姬桑,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听荷垂着头,快步带着她向中心走去,杨幼禾低头打量她的脚步,沉稳而扎实,丝毫没有平日里所见丫鬟的匆忙和恭谨,那她所见的温和而怯懦的听荷,仿佛只是为了迷惑她的障眼法。
冷声一笑,姬桑------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呢。
不多时,听荷便引着她走进一处密林后的花廊,笑着福了身子道:“姑娘只管向前走,姑姑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杨幼禾望着她,听荷娇俏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丝毫没有半点的不快或是担心。
她收回目光,轻轻点头,向着花廊深处走去。
眼前所见是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台子,台子下方是围绕一圈的水池,池子里荷花开的正好,风吹过时,便能闻得扑鼻的菡萏香味。池子四周立着四个高高的柱子,柱子被紫色的纱围绕,直到柱子顶端,牵扯到台子上方打了一个结,直直的坠到台子上,四条纱巾上各拴着一个精致的铜铃,似乎并不能被风吹响。
她正端详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那笑声虽然并不曼妙,但却极有穿透力,杨幼禾心中一动,这个女子的武功恐怕不低。
她向着这声音的来源转过身,就见着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女子立在身后,她生的很是普通,却身姿曼妙,一席浅绿色的纱衣勾勒出她极玲珑有致的身材。
“啧啧啧,瞧着小身板,可比前头的那几个差远了,姬桑莫不是病急乱投医?。”女子笑吟吟的站到她面前,打量了一番:“不过,容貌却算的上出众,罢了,不打紧。”
她顿了顿,一手钳住杨幼禾的手腕,脸上却仍挂着和煦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杨茵。”
女子摆了摆手,似乎对她淡然的性子极为满意,笑着指了指台子:“站上去。”
杨幼禾微微一滞,池子水虽不深,但也有些宽度,要过去恐怕要下水的,她沉吟着走上前去,细细的打量一番池中的荷花。
微微蹙眉,不远处荷花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她弯下腰,用手拨开池中荷叶,却看见荷花下藏着一寸左右的木桩。
果然。
身后的女子微微挑眉,仍旧抱着手看她下一步的动作。
杨幼禾将鞋子脱掉,轻轻吸了一口气,踏上最近的两个木桩,那木桩本就窄小,虽然她做好了准备,还是晃了一晃。
等到下步走时,又稳稳的踩到一个木桩上,尽量摆平双手,将重心稳在下盘。
可是走了几步,额头上的汗珠就愈发多了起来。
越往后走,那些木桩就藏得愈发谨秘,而且有的荷花下并没有木桩,她意识到这点时,差点一脚伸进水池里,几乎一个趔趄要扑在里面。
杨幼禾只得弯下腰,一只脚踩着一个木桩,一只手抓着另一个木桩,将剩下的手和脚抬到空中,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缓缓抬起身来,要是落到水中,指不定要被这些木桩撞成什么样子。
轻轻将脚又搁在木桩上,她蹙眉看着眼前的两朵荷花,半晌后渐渐体力不支起来,咬着牙踩到了右边的荷花上。
身子往前一坠,她暗道不好,为了防止面部受伤,咬着牙微微倾斜的身子。顷刻间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重重顶了一下,几乎要惊呼出声,只是被池子里的水盖了起来。
等到她略带狼狈的直起身,看到那女子笑吟吟的站在台子上向她伸出手来,她顿了顿,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那女子握着他的手时,笑的极为明媚,却立刻将她手松开,借着这个力道将她往后重重一推。
杨幼禾大骇,只觉得背部又被木桩顶的一痛。
“眼力不错,就是天真了些。”
杨幼禾直起身,池子里的水不过及腰,她微微垂眸,这个女子要练的,除了她的忍耐力,坚毅,平稳,以及眼力,还有一颗充满警惕的心。
姬桑让她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女子灿然一笑,用手鞠了一捧池子里的水笑道:“每天从这个池子里走过一百遍,也就马马虎虎了。”
杨幼禾一顿,若是她没有猜错,只怕还有更苦的训练等着自己。
果真,女子又抬起脸指着那垂下的绸巾道:“再然后借着这个倒立两个时辰。”
不远处的姬桑仍是笑的灿然,用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一双眼里满是探究:“听荷,你觉得,她能坚持多久?”
听荷顿了顿,应道:“属下不知。”
姬桑颇有深意的垂了眸子,语气却立刻冰凉了起来:“希望她能不让我失望------毕竟,我不会在乎她是什么人。”
不远处又传来落水的声音,姬桑微微一笑,眼底却似乎有化不开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