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依的出生,对于将军府来说,是一个耻辱。是对沈大将军沈瀚漠与昭阳公主这一段令人称羡的爱情佳话的污辱。沈寒依的存在,就像是一块精致糕点上的明晃晃地一粒老鼠屎。
昭阳公主仁慈,沈将军宽厚。沈寒依做为将军府的庶女,在将军府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自生自养,无人问津。
自沈寒依出生后,八年来,关于这个庶女,沈瀚漠只在出生后吩咐了一句:不要短了衣食。然后,便再也没有提到过她。
只是,这个庶女,谁也没想到,竟惹出一件莫大的祸事来,让沈瀚漠和昭阳公主真真地恨之入骨。
将军府里,沈寒依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地生活了八年,没有人关心这八年来,她是如何生活、如何长大的。
这一年,将军府里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昭阳公主怀孕了。
那一天,天色极好,花园里的牡丹开得灿烂夺目,昭阳公主怀着六个月的身孕,由丫环搀扶着,在园中赏牡丹。
突然,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孩子来,仓皇奔驰,连路都顾不得看,径直向昭阳公主撞来,昭阳公主想躲,却已来不及……
就这样,昭阳公主被那孩子撞倒在地,腹中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是一个男婴……
撞倒昭阳公主的,正是沈寒依。
那一年,沈寒依八岁。
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天,她只是一个人在竹林里玩,突然,草丛里蹿出一条蛇来,她吓得心惊肉跳,仓皇快跑,不想却撞到了人,事情就是这么巧,她撞倒的,竟是昭阳公主……
当时,一片混乱……
沈寒依的记忆里只有她被人拖着跪在昭阳公主的院子里,还有就是眼前许多人不停地忙来忙去。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闯了大祸。
她害怕,怕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她当时的那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依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认知。
她的害怕,在沈翰漠来到她面前时,便结束了。
这是沈寒依第一次离沈翰漠这么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是你!”沈翰漠开口。
这是沈翰漠第一次跟沈寒依说话。
“爹……爹……”
八年来,沈寒依在暗处看着沈翰漠叫了无数次,第一次,终于开口当着他的面叫了出来。
“闭嘴!你不是我女儿!”沈翰漠的目光如刀,一副要将人拆骨剥皮的样子。
沈寒依愣愣地望着沈瀚漠,父亲不是这个样子的。一直以来,她所看到的父亲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沈翰漠面如寒冰。
“没……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谁!”沈翰漠完全失去了耐心。
沈寒依吓坏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这时,沈翰漠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棍子,“说不说!”
“不!不是……”沈寒依惊恐万状,望着沈翰漠,她想不明白,一直以来,她看到的父亲都是慈祥仁爱的,为什么,他会对沈明珠那么好,却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
然后,沈翰漠手里的棍子便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来。
痛,沈寒依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痛。
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感觉她的天,在那瞬间,仿佛坍塌了。那个她一直以来敬慕的、崇拜的高大的父亲形象,伴随着她身上清晰的疼痛一点点土崩瓦解。
“沈翰漠,有种你打死我,打死我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儿!”
沈寒依忍着剧痛,对沈翰漠吼出的居然是这一句,而且,她一直说,一直重复……
沈翰漠打得越重,她叫得声音越大。
直到她感觉不到疼痛,再无力开口说话。
那时,沈寒依感觉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在闭眼前,她看到了母亲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几天后,她和母亲已经离开了将军府,在断情谷的茅屋里。
一个月后,沈寒依支撑着身体下地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脚,跛了,被她的亲生父亲硬生生地打残了……
母亲说,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保住了这条腿。
那个时候,沈寒依只有八岁,却经历了一次生死。在母亲的目光中,她看到了真切的愧疚与绝望的悲凉。
虽然只有八岁,沈寒依却在那瞬间,在母亲的目光里,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世上,只有母亲是真正爱她的。那个她从小一直仰望敬佩的所谓的父亲,如今于她来说,不再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