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漠离开后,楚靖北一个人走进了相府。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楚靖北心绪颇乱。
府中,很安静。
楚靖北也没有叫任何人,只是悄悄地回到了弘文院。
房中,一片漆黑。
这三年来,无论多晚回来,他总能看到屋内有一盏灯亮着。
夫论多晚,沈寒依都会在灯在等着他。
一阵秋风吹过,楚靖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天凉了。夜冷了。
楚靖北刚要跨入院中,一点光亮正向自己这边移来。
是老管家。
楚靖北不想惊动太多人,没想到,老管家还是知道了。
“相爷,您回来了。”
老管家从他出生起就在楚家,是看着他长大的。
“李叔。”
楚靖北一直当老管家是自己家人,称他为“李叔”。
可老管家却一直恪守本份,尊他为主。
李叔看了看没有半点灯光的屋子,又看了看楚靖北的身边,“相爷,夫人呢?”
不知道沈寒依做了些什么,李叔对她一直恭敬有加,已经完完全全当她是相府的女主人。
“她不会再回来了。”
“啊?”李叔很是惊讶,心里有万千疑问,却一个字都不会问出口。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下人的本分。
楚靖北也没打算做任何解释。
今晚之事,明天便会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到时,府里的上上下下都会知道的。
“李叔,你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楚靖北一个人进了屋子,点了灯。
这里,曾经是他和明珠的新房,楚靖北曾经花了很多心思布置这间新房。
可是,不想,三年前,他却被迫娶了沈寒依,将沈寒依迎进了这里。
从那天起,只要看到沈寒依在这间屋子里,他都会心生厌恶。
三年来,楚靖北也想过许多次,如果哪一天,当他在这个屋子里再也看不到沈寒依这个女人该有多好!
如今,他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吧。
楚靖北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屋子,一切,竟如三年前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动。沈寒依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竟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夜,静得安然。
明月当空,清辉映照。
楚靖北觉得自己就如外面的明月一般,孤独一人,清冷孤寂。
没想到,沈寒依离开的第一个夜晚,他的感觉居然会是寂寞。
习惯,有时也很可怕。
他习惯性地走到脸盆边,脸盆依然还在那里,只是,盆里却没有水。
楚靖北愣愣地站在那里。
原来,这盆里不会自己生出热水来,原来,盆里没水,才是天经地义。
突然间,楚靖北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自从沈寒依住进这里之后,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只要来到这脸盆边,盆里都是备好的温热的清水。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盆里总是有温热的清水,在楚靖北看来,竟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多么可笑!
可是,楚靖北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莫明地不安与焦躁。
“有些悔,让人痛断肝肠……”楚靖北不由得想起了沈瀚漠说得这句话,还有沈瀚漠说这句话时的那神情,那种痛入心扉,悔断肝肠的眸光,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楚靖北的眼前。
如果,一切,并不是结束,才只是开始……
楚靖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向后退了一步。
不能再想下去了。
楚靖北拍了拍自己的脸。
没有水,不洗便是了。
楚靖北躺在了床上。
月光透过窗缝静静地投进来。
许久,楚靖北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失眠了。
在沈寒依离开的第一个夜晚,他失眠了。不,不是这样。楚靖北又摇了摇头。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太多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从沈寒依出现在街道上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不再他的意料之中。
那一鞭,突然其来的变故,夺魂针,宴会休夫,邪王提亲,再到后来的明珠中毒,休妻,沈寒依的真正身份……
这一天的事情,竟比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都要跌荡起伏。
如今,事情已然发生,再也无法改变。
睡觉吧,明天,他还有自己必须要面对去解决的事情。
楚靖北用了很多方法,可是,他就是睡不着。
无论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沈寒依的影子都是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房间里空荡荡的,从未有过的冷清幽静。
楚靖北总觉得似乎是缺少了什么。
一定不只是沈寒依。
他失眠,一定不是因为沈寒依。楚靖北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无意中,楚靖北瞥见了案几上的熏炉。
是了,就是少了这个。
楚靖北心中竟升起了几分喜悦。
他之所以会觉得孤寂冷清,是因为没有点这熏炉的缘故。
三年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一种味道,淡淡地菊花香,似有若无的檀香,他知道,那是沈寒依特意调制的一种香,有宁神静气的效果。
难怪他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原来竟是这个。
一有这样的想法,楚靖北便立即付诸行动。
从床上起身,来到熏炉旁,打开熏炉,楚靖北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楚靖北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熏香。
算了吧,楚靖北心想。
难道他离了这熏香,还睡不着觉不成?
突然,楚靖北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想起和沈寒依一起吃的那顿晚餐,没有一样合他的胃口。
此时,他是真的饿了。
楚靖北刚刚走出房门,迎面走来人,向他施礼,“相爷有什么吩咐?”
“碧云,你怎么在这?”
碧云是他身边的大丫环,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
父亲还曾经有意让楚靖北收她做通房。
少女情怀,春心萌动,碧云对他的心思,楚靖北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的确对碧云没有任何意思。
后来,他娶了沈寒依。
沈寒依让碧云一点一点远离了他生活的起居点滴,他见到碧云的时候越来越少。
一年前,碧云嫁了人,据说还是沈寒依做主的。
当时,楚靖北还曾叫碧云问过话,问她是否是真心愿意嫁给那个人,是不是受了沈寒依的逼迫。
从那之后,楚靖北更是很少见到碧云了。
“是李管家叫碧云过来侍候相爷的。”
碧云稳重了许多,大方了许多。
“我饿了,想吃点宵夜。”
楚靖北一直都有吃宵夜的习惯。
“相爷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
在沈寒依没嫁进来之前,他的宵夜都是碧云准备的。
“奴婢给相爷煮碗面吧!”
“好。”
楚靖北喜欢吃面。
沈寒依也经常给他煮面,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楚靖北回到房中,掌了灯,坐在书案前,拿着案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是《武经七书》,还是翻开的,想来,是沈寒依正在看的。
这是他最喜欢看得一本书,他还在书中做了很多标注。
沈寒依似乎也经常看这本书,看得小心翼翼,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看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