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愈合,漫天的人头又牵扯着旧的伤口。环顾四周,白闹看见严阵以待的嵩代和怒目而视的杀涯,以及带着各色各样表情的群众演员。这天地都是舞台,和着灰色基调的话剧幕幕上演,结局还是顺着一支笔的划痕发展到终,毫无变化。
白闹手里持着枪,耳边又是杀涯啰嗦的声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呢!”杀涯怒喝一声,提剑而上,白闹没有闭着眼睛,他要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被他割袍断义的人站在他面前的模样。血瞬间印透洁白的衣衫,再不具感激涕零,而是作呕。嵩代倒下了,下一剑来袭。圣人出现,又一次戏剧性的收尾。夜晚,少年伴着恶臭的火,跳身于内。火的灼热缠绕着躯体,欲裂的肌肤唤醒了白闹的神魂,尽管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一霎那的醒神,还是让他自己欣喜,但他很快又不得不哭泣。
还是之前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地方。大家的站位从来没有变动过一样。“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呢!”杀涯再次冲了上来,嵩代倒地,圣人现身,最后以少年冲去火中结束。
永远做不完的梦并不是没有结尾。而是头尾相接,轮回不休。火中的身影再次映射到了酒肆的门口。一切按着记忆的顺序,没有半点逾越和差池。不等那火烧旺,少年就冲入火中。“不可能!”吞噬前只留下这一句无用之言。再一次冲出火苗,冲到酒肆的门口。
来来往往,白闹只感觉到烦。那些飞舞的人头早已经被灼烧自己的那把火化为灰烬,又何必跳出来一次次的中伤自己。
而这一次,总是逃避的白闹终于发出一声怒喝:“滚!”直接打断了曾经差点逼着他自杀的那句话“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呢!”推开挡在身前的嵩代,白闹一枪挑偏了杀涯这锋利的一剑,枪杆一甩,直接击飞了杀涯。
二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远。白闹一步步的往前走着,身影越发的激昂:“我只以为,只以为这些记忆是多么痛苦和悲哀的!可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发现居然会这么的无趣。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出来,一遍一遍的,永无休止!真是,讨厌啊!”白闹的尾音最为高亢,拉的最长,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内仿佛有什么破碎了,气息一下就暴涨,白闹没有发现,增长也没有停止。
白闹还在向着杀涯走去,还在高呼着:“那些亡魂,早已经安息,为什么非要拿出来说事,为什么非要用他们一遍遍的挑拨着我,不知道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敬嘛!真是,讨厌啊!”
“茫然的战士又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迷惑着我,可悲而可敬的人,怎么会一点美化都没有,变得这么猥琐!真是,讨厌啊!”
“明明不只为我一个挡过必杀的人,在你这里却显得这么高大和情深意切!真是,讨厌啊!”
“我家人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和两位师傅放弃执着的信仰,无非就是想让我能勇敢的活下去,而你!却一直逼我死去!真是!讨厌啊!”
“明明最能激发我斗志的你,变得这么怯弱和猥琐,明明只需要铭记的你,却附在我的骨髓深处,吞食我的血肉,真是!讨厌啊!”
一步,嘶吼!一步,呐喊!步步紧逼着杀涯,在那措不及防的注视下,白闹猛然高举长枪,狂呼道:“这么讨厌的你,有什么必要非要留住,难道,不是早应该,早应该覆灭的吗?”那长枪骤然下落,携着风雷之势,狠狠的刺入杀涯的身体中,杀涯一点点的龟裂,与此同时,这舞台上,不论是配角和龙套都再没有颜色。
光刺开白闹的双眼,耀眼的白,久久才适应。瓜林的小眼睛又瞪着他的大眼睛。
“怎么样,还好吧?”瓜林笑嘻嘻的看着白闹。白闹伸了伸懒腰,幽怨的说:“您可从来没说过我会把自己的过往走一遭的呀!”瓜林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样子,在白闹的后脑勺上恶狠狠的敲击了一下,骂道:“小兔崽子,不这样说你能那么顺从的接受吗?好了好了,缓和缓和,我要传入下一部分了!”
“不必这么麻烦了,一起来吧!”白闹眼神里闪着光芒,那是一种对生的渴望和执着,对自己的坚持和谅解。
瓜林也没有磨叽,他将剩下的绿光毫无保留的注入白闹的体内。于是,过往又出现。白闹和刘宇飞,嵩代站在昏暗的院子里,告别的声音刺痛着耳膜,“虽然,这样做有些舍不得,但我还是要这样做的,不是吗?”白闹自言自语着,又深切的望着刘宇飞和嵩代,说道:“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信仰和满地的鲜血!”在二人惊奇的双眼中,白闹突然暴起发难,双双击倒在地!这一幕很快的破产。又一幕悄然上映。
血流成河的战场不重要,重要的是亮如天日的光团以及陨落的从天而降的躯体,还有那一片飘在半空中的衣袍。白闹注视着那片衣袍,翻滚,沸腾,落在酒禅人的身体上,恍如壮烈的战旗裹着不屈的灵魂。白闹对着这一幕深深的鞠了一躬,没有多语。内心的翻滚,自当他日再论。
“原来,这些记忆也不是太多嘛!”白闹缓缓的睁开双眼。月瑜和午乐带着真真正正的希冀看着他,瓜林则是忍不住的点着头,赞赏一眼可见。白闹从床上站起来,一点点的白雾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凝结成团,又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收回体内。
“好!好!好!”瓜林拍着双手称赞道!白闹握了握拳头,感觉力量充沛,三清境的实力这时候才一览无遗。他对瓜林一躬身,由衷的说:“谢谢教习!”又转而向月瑜和午乐,说:“谢谢你们。”也是伴着深深的一鞠躬。接下来,则是对自己的庆祝:“今日,新生!”
瓜林从月瑜来时所带的长盒中掏出一把长枪,递给白闹。白闹拿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定睛一看,枪头刻两字,为枪名。“悲鸣”!两个字仿佛充满魔力,只看了一次,思绪就被拽进其中,来不及一一打量,无数的哀思就前赴后继的扑了上来。瓜林一看不妙,一掌拍向白闹,将他从那种无边的意境中解救出来,才对白闹解释说:“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武器,受我的道所影响,凡终结在我手中的人的所有的记忆都被我窃取,日复一日,我的积攒越来越多,最后我也无法控制,只能将这些记忆分解到枪中,结果这枪变得一眼就摄人心神,终被我抛弃!但这枪内的记忆要是你能消化感悟,则能帮你更好的完善你的道,待我做个枪鞘,这把枪就送你所用!”
“不用做什么枪鞘。”白闹仔细的摸索着这把枪,轻声说道:“这里面的一切不都是人心吗?心,需要什么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