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云济采见他丝毫不用绳索的保护,只用双足立在这滑溜溜的竹子上,就“飞”向了山涧,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胡璃虽然知道胡里轻功了得,也想不到他竟敢当真这么样渡河,虽没象朵云济采那样骇异非常,但也是大惊失色,双目怔怔地望着胡里的背影。
胡里御风而行,快到对岸时,弃了那段竹子,提足前跃,稳稳地站在了对岸溜索边,他回转身招招手,喊道:“把云朵姑娘推过来吧,我接着她。”
胡璃心中好生佩服他的轻功和胆识,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对朵云济采道:“阿采,你过去吧。”朵云济采刚看到胡里鹰一般“飞”过去,这时候还惊魂未定,忙对胡璃道:“阿璃,我知道你本事很大,可是这里风大得很,你别那样渡河,你,你……”
胡里不在身畔,胡璃也就不再犟下去,坦言道:“我没他那样的本事,并不敢这么做,我也和你一样用溜梆过去。”
朵云济采点点头,道:“阿璃,这胡大哥,我瞧功夫比你高许多,又很照应你,瞧着你们并未成亲,他是你未来的夫婿么?
胡璃一愕,立时大声道:“他才不是!他脾气古怪又轻佻无礼,我才不要嫁他。我们勉强认识罢了,现在有活要互相借力,可能以后还会是敌人呢。”
朵云济采见她似乎生气了,忙道:“好阿璃,我白问一问,你别生气,你不喜欢他便不喜欢吧。”
胡璃道:“我不生气,他这个人啊,哼哼……”,说着又拉着鞭子试了一试,然后道:“阿采,你这就过去吧”,将她用力一推,朵云济采便顺着这溜索向对岸滑了过去。
看着朵云济采已经快到对岸了,胡璃也削出两段竹子,左右手各执一块,她并不用绳索固在腰间,只用双脚攀住溜索,也是仰卧之姿,溜向了对岸。等她到了对岸,胡里早已将朵云济采放了下来,正在解那条缚在溜梆上的那条鞭子,胡璃有些不解,问道:“这鞭子有什么稀罕,还费事要它来干嘛?”
胡里叹口气道:“我只是敬重它的出身,虽然你得来的全不费什么功夫,它的老主人却是个值得敬重的好人。”
胡璃心道:“你既最讨厌别人把你当作好人,这时候怎么又敬起好人来了?你性子古怪,偏要让人把你认作是坏人才开心。”
胡里解下鞭子后,并不还与胡璃,自己收了起来,胡璃并不在乎这鞭子的得失,也不问他讨要,她只搀着朵云济采向山中走去。
三人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了羌族人居住密集的地方。这大山外面虽然行路不便,进了山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田地相接,村寨相连,务农的羌人在地里埋首犁田,狩猎的羌人在远处的树林中穿梭捕猎,仿佛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山外的一切战争纷扰都与这里毫不相干。
在胡璃看来这羌族人的生活全都是新奇特别的,她一边走一边问,朵云济采则一面回答她,一面睁大双眼到处找寻自己的家人。胡璃忽然发现一件奇事,又问道:“阿采,那些个白色的小块是什么?好多房顶都有,看,那地边还有个龛位,也放着块白色的东西,是供着它么?”
朵云济采答道:“那是白石。是我们族人的保护神。”
胡璃很是好奇,连声问道:“白石?就是白石头?是保护神?”
朵云济采点点头,续而答道:“这是我们族里的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羌族遭到戈基族的袭击。羌族人被戈基人打得伤亡惨重,整个部族都面临覆灭的危险。这时,先祖天神阿爸木比塔从天上扔下了三块巨大的白石,挡住了戈基人的追赶,我们羌人才安全到达了富饶的日补坝。从那以后,我们羌人就把白石当作是保护神了。供在山里,它就是山神;供在火旁,它就是火神;供在屋顶上,它就是天神;若是供奉在家里的神龛里,它就是宅神。”
胡璃听这个故事有趣,笑着道:“原来是这样,这些白石头有这么神奇的来历。”
胡里道:“别光顾着听故事,快找到她家里人才是正经。”
胡璃这次不再和胡里拌嘴,点点头道:“是了,阿采,你家里人叫什么名字,我们去打听打听才好。”
朵云济采正欲回答,忽然听到有人叫她:“阿采!阿采!”
他三人一同循声望去,见一个羌族妇人从不远处的山坡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朵云济采一见,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口中叫道:“阿姆!”迎了上去。胡璃扶着她向前走,心想这一定就是阿采的母亲吧。
那羌族妇人跑得太急,到得近前,踉跄一步险些摔倒,胡里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那羌族妇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道谢,又赶忙转向朵云济采,一把抱住了她,大哭起来,叫道:“我的阿采,我的阿采啊!”
朵云济采扑到母亲怀里,这些日子接连遭受的委曲凌辱一块儿涌上了心头,再也收不住了,大哭了起来。
胡里见她们母女重逢,微微一笑,退到一边,又望了望她们,转过身往来时路走去。胡璃见他要走,问道:“老狐狸,你怎么走啦?”
胡里道:“你留在这儿,一会儿等他们全家大小云朵都来啦,便和云朵姑娘结拜个姐妹,认上一门子亲戚也是好的。我留在这儿却来做甚?难道等他们招我做女婿么?他们纵是愿意,我家中八九个大小老婆却是不愿意的。所以啊,我别惹这麻烦,还是早点上路的好。孟知祥这老头儿还在他的墓里等我呢,我若是去的迟了,怕是要让这只老鬼等我等得好心焦。”
胡璃见他虽然是说笑,可是误了大事总是不妥。这几日只顾着送朵云济采,倒不曾有时机再向他提起邀他兴唐之事,现下若让他就这么去了,便再没机会说服他了。胡璃回头看看朵云济采,见她和母亲相拥而泣,恐怕一时还不便打扰,心道:“既将阿采送回了家,可也没什么可担心啦,这便去成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