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摇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寻常俗人,他根本不见,便是王侯将相,他不爱见也不见。若没人引荐,就是皇帝也请不动他。”
那中年男子心中暗疑,就脱口问道:“那这么说来,倒要请教,你一个小姑娘家,是如何见到那扶摇子的?”
胡璃心中暗暗笑道:“那是我一脚踢到他的”,口中却道:“所谓机缘巧合便是如此,扶摇子老神仙脾气特异,哪里是你这样的俗人能混猜的。”
那中年男子急道:“那你带我去吧,我当真很想见到这位,呃,老神仙,还是那幅画,《周易》奥妙也想请教”,他此时全没了初时的倨傲。
胡璃为难道:“夫子,你这样好学,真是可贵。不过我现在有事走不开。我姑姑要做大寿,我要寻一件特别的礼物贺寿去,这时候真是没空领你去长安府。”
那中年男子道:“长安府好玩好看的东西多的是,你去长安选一件便是。”
胡璃摇头道:“我姑姑家是豪宅大户,寻常物事可不入她眼,她就喜欢唐朝最最有名的陶三彩摆件,又特别中意精致细巧的样式,我得去寻一两件又小巧又特别的三彩物件去。”
那中年男子一愕,眼光跳动,问道:“陶三彩?姑娘,陶三彩是冥器,这个东西哪有给活人当寿礼的,你不要信口雌黄。”
胡璃道:“陶三彩是冥器,谁不知道?不过,我姑姑、姑丈都是开瓷窑的大行家,家里的盆、碗、盘、缸、坛、罐、砂锅、壶,就连花盆、花凳样样都是精致的细瓷,可是邻县里的老宋家偏说我家做不了陶三彩。你说陶三彩原本只是陶器,哪里比得上瓷器精细,只不过颜色多些,样式多些个罢了。我姑丈一气之下,决定也做起三彩来,还要做得比老宋家那些粗糙货要好,所以么我才出来寻唐朝的三彩器具,最好成套成批的带回家给他们看看”,她一会说做要精致的一两件玩器作寿礼,一会说要成批的器具当样板,漏洞不少,却也能自己扯谎扯了个圆。
那中年男子本就不工于心计,对胡璃戒心也不重,便也没细斟酌其话语中的诸多矛盾,若是胡里听了,一定立即拆穿她的假话。那中年男子将信将疑,犹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这样,”
胡璃见并他不上钩,接着道:“夫子,我得四下去寻陶三彩的物件,不陪你聊天了”,假意便要出武侯祠。
那中年男子见她要走,心中实在放不下那幅神秘的阴阳鱼画,叫道:“姑娘,我,我……”
胡璃走至唐碑旁,回头对他道:“夫子,我这就去了”,抚一抚那块唐碑,叹道:“可惜扶摇子不生在三国之时,要不然和周公谨并论的,哪里轮得到诸葛呢?”
这一激可以触动了那中年男子的心中大忌,他最不愿意听人贬低诸葛亮,听了此话,再也按捺不住,走上前对胡璃道:“我这是便有一件至宝”,话毕又有些犹豫,十分地不舍得,叹了一口气续道:“姑娘,你若带我去见扶摇子,我这件陶三彩便送了给你”,他从怀中取出那个三彩人偶来也是极缓慢,极迟疑,想来心中还是舍不下。
胡璃扫了一眼那三彩人偶,心中大喜,口中却悻悻地说道:“这件人偶有什么稀奇,我瞧和市集售卖的没什么两样,顶多是年头长了一点,说是什么宝贝,有些过了吧。夫子,你不好欺我这样的小姑娘的。”
那中年男子郑重地道:“这的确是一件极重要的宝贝,非是诚意求你,我不会轻易示人。不过,这件宝贝原本也不该我得,而且我只拿这一件,也没什么用处”,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宝物最后只能沦落得做寿礼。”
胡璃道:“你方才说只拿一件没甚用处,那我拿了它送人岂不是也没什么意思?这人偶原是许多个的么?它们放一起是做个行军图么?难道是波斯人在波斯做的?”
那中年男子又将那人偶放回怀中去,并不回答胡璃连珠价发出的问话,怅然道:“这宝物没人识得。落到我手中,还不如,唉……”神色忧郁伤感。
胡璃心道:“做戏可别太过,得见好就收,别让这老先生后悔大了,真不肯给我”,于是道:“夫子,我看你不象坏人,大约不是在骗我吧,要么,你给看看成不成?”
那中年男子瞧了瞧她,道:“这一件也算不得多么精巧,恐怕做不得寿礼。但是它的宝贝之处,你又识不得,给了你,也是无用。”
胡璃道:“谁说我不识了,我家是陶瓷世家,寻常东西我看了也能瞧出几时造的,什么年份烧的。”
那中年男子又道:“这个人偶并不是古物,不过要说起珍贵,那倒是真的”,顿了一顿,又叹道:“也罢,他停在我手里,也是耽误,倒不如脱了手,免得有许多包袱。你家是做陶瓷的,就让它回到陶瓷堆里好了。姑娘,你要是带我去见到了扶摇子么,这件人偶,我就送给你了。”
胡璃心中大喜,面上只淡淡地说道:“夫子,你这般想见扶摇子老神仙,我看他也是欢喜你这样的读书人,我就带你去走一趟吧,估计耽误不了我许多功夫。”
那中年男子道:“好,我去会会这道人,瞧他有什么能与武侯比肩的本事。”
胡璃心道:“书念得太多了,大概就会如此,那些状元郎是不是一听得什么好消息便也这般着魔,看来好骗得紧。啊唷,不好,那些朝庭里的大官都是考过状元的吧,皇帝随便说句什么,大伙儿都当真了,可是难处的很。”
胡璃这时才请教了他姓名,原来此人姓尹名项,于后唐李嗣源一朝还中过榜眼,当过数月知州,因时局混乱加之与同僚政见不和被罢免。尹项自幼生长在成都府,于诸葛亮的事迹烂熟于胸,崇拜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