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棵树,是原来房主栽的,天热时王爷爷和吴伯两人摇着蒲扇坐在树下乘凉。树上有几只蝉,叫的人们心烦意乱的。我用根铁丝弯了个圈,上面布满了蛛网,在圈的后边绑了根竹杆,我和小华子在树下捉蝉。这时,吴伯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我俩在捉蝉,便摇头晃脑地吟唱道:“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我问道:“吴伯伯,你这是唱的什么歌?”
吴伯道:“这是一首诗,是隋末唐初诗人虞世南写的,诗名叫蝉。”
我说道:“吴伯伯,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然后再教教我们。”
吴伯高兴地说道:“可以呀,这首诗的大意是说蝉‘性高洁,栖高饮露,’故说饮清露,垂缕一词是说蝉的两根触须象达官贵人头上的冠缨,形容蝉的高贵。第三句和第四句是说蝉栖息在高大的树上,一个疏字是形容树的高挺清拔,说蝉的叫声远播,并非是借着秋风,而是登高声致远。这是一种拟人的写法,借蝉写人。”
我又问道:“还有写蝉的诗吗?”
吴伯道:“还有初唐诗人骆宾王写的一首诗,诗名叫《咏蝉》,原诗共八句: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头两句中的西陆是指秋天,南冠是指囚徒。诗人因上书杵逆武后被囚下狱,听到了窗外的蝉鸣声想起了家乡。进来时还一头青丝,现在己经是两鬓斑白,露重和风多是指压在身上的重力,使自己不得翻身。最后两句是有谁会相信自己的高洁?有谁能为我洗清冤屈哪?这个予代表我。诗人以蝉比人,达到了物我的境界,是一首好诗。”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吴伯教我了上百首诗,象杜甫的《兵车行》,白居易的《长恨歌》,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他指着那个姥字说道:“小子,说住了,这个字在这念母,不再念老了。”他教我和小华子很认真,百教不厌。
我跟吴伯不但学了上百首唐诗,也学了不少多音字。算术我是跟王爷爷学的,他原来是位私塾老师。由于两位老人的教育,为我日后的语文和算术打下了一个好基础。
不久,学校张贴出了招生文告,我妈领着我到学校报了名,我和小华子分配到了一个班,老师见我学习好,让我当了副班长兼学习委员。上了没有一个月,我对老师说道:“老师,我想跳级!”
老师见我说的坚决,问道:“你想跳到二年级去?”
我认真地说道:“不,老师,我想跳到三年级去!”
老师瞅瞅我,没说什么,就这样我来到了三年级。在三年级里,我的学习仍然名例前茅,老师让我当了学习委员。这时,小华子也来到了三年级,他的学习可不咋样,总在后边打狼。学习好,就有同学围着你,不久我的周围便聚集了不少同学,形成了一个小帮派,能左右老师的想法了。
放学回家,见吴伯兴高彩烈的样子,上前问道:“吴伯伯,今个怎么这么高兴?”
吴伯道:“博物馆给我来通知了,让我明天去上班。你看,这通知上还写着吴苍浪副馆员收。”他眉开眼笑地问道我,“小子,你知道副馆员是什么级别吗?相当于大学副教授。”
第二天,吴伯起了个大早,把胡子刮了刮,把那身褶皱的衣服熨了熨,吃完饭,夹着两本书上班去了。
一个月之后,吴伯开资了,开了五十多块钱,那时侯,油炸糕才五厘钱一个,几毛钱就能下顿馆子。他先买了套制服,换了双礼服呢面的布鞋,买了身衬衣衬裤,又去肉铺买扇排骨,一手抱着买的衣裤,一手拎着排骨,进院就喊我:“小子,一会等着吃排骨!”
我问道:“吴伯伯,开工资了?”
吴伯道:“共产党真不错,我这个副馆员一个月开五十多块钱,顶两个人的工资了。”
等吴娘把排骨下锅不大一会儿,就听锅里吱吱啦啦的响声,等排骨好了一掀锅盖,锅里一下子油,那排骨油汪汪香喷喷的,煞是诱人食欲。
吴伯见锅里那么多油,拿出一毛钱来对我说道:“小子,去买点土豆回来,你们吃肉,我吃土豆。”
小华子抽了下那过河的鼻涕,说道:“土豆不用买,我家有。”说完,他和妹妹回家取土豆去了。我一想,这油蘸大饼子肯定好吃,回家取来了几个苞米面大饼子。
小华子取土豆早回来了,吴娘正在洗土豆,也不打皮,剜巴剜巴便下在了锅里了。等排骨炖土豆好了以后,吴娘先给我们仨小孩盛出来三碗,然后盛了一碗端给了蒋婶,说道:“弟妹,老吴开资了,称了点排骨,盛一碗给兄弟尝个鲜。”
蒋婶道:“真是不好意思,邻居们吃个虱子都得给个大腿。谢谢嫂子了。”
吴娘道:“邻居住着,有啥好谢的。”
吴伯去请王爷爷,说道:“老爷子,过去吃排骨,我再陪你老喝两盅。你老说的很对,共产党就是好,腾出手来把各行各业都恢复了。”
王爷爷道:“开资了,我听说你的工资还不低哪?”
吴伯道:“这都是共产党领导的好,我赶上好时侯了。”他扯着王爷爷的胳膊又说道,“快去吧,一会儿排骨凉了就腻了。”他连拉带扯的把王爷爷拉到了树下。吴娘早己在树下摆好了炕桌,两只小櫈放在了对面,桌上摆好了碗筷和酒盅,一盆炖排骨摆在了桌子中央。
吴伯打开一瓶陈曲,倒上酒说道:“老爷子,先吃块排骨,然后咱爷俩来一个。”
这顿排骨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以后不管怎么做,都不是这个滋味。我吃的好饱,肚子都圆了,一打饱嗝满嘴都是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