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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雪月交光(1 / 1)

白宜。

白宜城乃是朔安路的主城,因地处东北,地势又高,是以终年覆雪。初入白宜城,百里辰便觉此处与沅阳颇为相似——更似是一座山城,只是无论是建筑街道亦或是林木花草之上皆是白雪皑皑,映着羲和金辉,颇为刺目。白宜城因终年苦寒,是以居住之人并不在多数,且虽为朔安路主城,其富庶程度自然远远不及中原各城。山道两旁零零落落地建着几座木屋,偶尔可见一些猎户在此贩售野兽的皮毛以供御寒。

百里辰遥望莽莽雪山一眼,思虑片刻,行至道旁的一家皮草铺子,冲那猎户说道:“对不住——”还未等百里辰说完,便听那中年汉子冁然笑道:“这位小哥,可是要买皮草?瞧你面生的很呐,是最近才来白宜的么?你生的这般文文弱弱的,要在白宜过活,没件像样的皮草可不成。”

百里辰沉默片刻,继而微笑道:“先生说的是,此地苦寒,我便是要买一件皮草御寒。”那人闻话,忽的便来了精神,笑道:“好嘞,我瞧瞧,小哥儿虽说穿的朴实,可身上的配件儿看上去倒是个金主儿,那自然不能买便宜的皮草落了身份啊~”

百里辰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忖道:“想来在这等苦寒之地讨生活不甚容易,不如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吧。”念至此处,颔首道,“先生瞧着穿什么好?”那人自自己的皮草摊上挑拣了一番后,从中取出一件纯白的皮草递予百里辰,道:“小哥儿瞧瞧这件合不合心意?”

百里辰接过皮草,触之直觉柔软之极,亦不乏御寒之用,不由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白狐皮绒所制的披风……”那人不由有些惊讶,道:“哟,小哥儿是个识货人呐~不过这皮草来的不易,价格嘛——”还未等那人说完,百里辰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放置在了货摊之上,一面又道:“敢问先生,苏息酒馆要怎么走?”

那人眉开眼笑地取过银锭,一面心不在焉地说道:“苏息酒馆么?从这儿取道上山,山顶有一大片平坦之地,苏息酒馆便是在山道尽头往东边儿走没多远。”百里辰点了点头,冲那猎户道了谢,便披上白狐披风,朝着山上走去。

是时正值寒冬,便是中原各地亦是间或飘起了雪,更遑论白宜城了。落雪时节要登山自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原本山道便难行,又有新雪添痕,更是艰难。

约莫行了两个时辰,逢了未时,正是金乌高悬时分,终于是添就了一丝暖意。百里辰登至山顶之后,果见眼前恰如那猎户所言一般——极目所望,广阔之极,高低错落地建了众多房屋,正中可见一片极为广阔的冰湖,映着羲和金辉尤为耀眼。而边际之处又是群山延绵,仿佛有一种难言的神圣。

百里辰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瞧见不远处有酒家炊烟随风,便朝那儿走了过去。待得靠近之后,果见门口的酒旗之上写着“苏息酒馆”四字,竟不自觉的有些情怯起来。他于门帘外驻足良久,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掀开门帘朝里走去。

苏息酒馆之中只是简单地陈列了几处饮酒之处。与中原各酒家不同的是,此处饮酒之所具以炭火为心,周遭铺就绒垫,单单这么瞧着,便有一股暖意袭来。其中酒香醉人,与中原诸酒亦是有着极大的不同,仿佛光是嗅得这样的酒香,便可醉人。是时苏息酒馆之中的客人并不多,整个门庭显得颇为清冷。

百里辰方才入了酒馆,便听柜台之后的掌柜笑道:“哟,公子瞧着面生,可是慕名来我白宜瞧霜天会的?”百里辰一怔,缓步行至掌柜面前,道:“掌柜的,我是来此寻人的,敢问此处可有一个姑娘留宿?”那掌柜的笑道:“公子,你别瞧着小店现下清冷,可到了晚上,咱们这儿啊可是人满为患呢……你光是与我说一个姑娘,我又岂会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百里辰不由歉然道:“对不住,是我的不是。那姑娘……瓜子脸蛋,生的很是好看,以青丝巾束发,平日里喜欢身着一身鹅黄色衣裳,而且随身携着一面蟠纹古镜。可有这么一个人么?”那掌柜的笑道:“原来公子说的是镜姑娘啊?有的有的,镜姑娘与温先生在我们这儿住了一段日子了,说是为了慕名而来瞧白宜的霜天会的,瞧完霜天会之后便要动身离开了。”

百里辰忖道:“温先生……?”念至此处,没来由的生了一丝不安,继而又冲掌柜的说道:“那……镜姑娘现下可在贵店之中?”掌柜的摇了摇头,道:“镜姑娘白日里总是不在店中待着的,她每日都会出去好久,有时往咱们这儿最热闹的地方去有时又往祈阳镇那儿去,好像总是在打听什么人的样子……直到很晚才回来。”

百里辰剑眉微微一蹙,道:“这么说来,掌柜的也不知镜姑娘今儿去了何处?”那掌柜的思虑片刻,忽而恍然道:“啊,是了,今儿便是白宜城的霜天会,温先生与镜姑娘一并去了雪月交光那儿。”百里辰奇道:“雪月交光?”

掌柜的笑道:“小哥儿不知道吧,咱们白宜这儿虽说不及中原那般富庶,却也自有一番风情。自古以来,白宜人就在祈阳山冬神庙中侍奉冬神,虽说此地终年苦寒,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宜人却是对冬神赐予的霜雪感激不已。咱们这儿的霜天会便是最为知名的一项了,许多中原人也会慕名而来为求一观——便是积雪凝冰之后,由白宜本地的百姓制成各式冰雕以观览,届时朔安王也会亲至。若是能在霜天会中脱颖而出,莫说可赚得盛名,便是朔安王的赏赐也是少不了的,而其余参与霜天会的雕冰人,也多多少少能领到一些赏钱。至于雪月交光,那其实是霜天会西侧的一处约莫十人高的观雪楼。立于其上放目而观,便可望尽千山万壑,重山叠雪,若适逢风雪之日,犹可见满目飞雪,极为震撼。前些年雪月交光还不叫这个名儿,咱们也只是叫它观雪楼而已。大约是三年前的光景,温先生游历至此,在观雪楼上观览,随口作出一首《白雪词》来。具体内容怎么的我这粗人自然是记不住的,只是其中有一句‘雪月交光’朔安王喜爱极了,便将那处观雪楼易名为‘雪月交光’。在那儿观览霜天会盛景,别有一番风味。”

百里辰微微颔首,道:“这么说……镜姑娘与那温先生是去了雪月交光么?”掌柜的点了点头,道:“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百里辰点了点头,继而冲掌柜的说道:“既是如此,劳烦掌柜的,这些日子我也想在贵店投宿,不知还有没有空房?”掌柜的闻话,不由眼睛一亮,忙点头笑道:“有、有!咱们这儿一到霜天会,客栈的生意便好的不得了,连百姓家也开始收留客人了,这么一争,反倒使得我这儿没什么人来住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便是我这儿也没有什么上房了,瞧公子衣饰不俗,不知住不住得惯……”

百里辰微微一笑,道:“在外行走,哪有那许多讲究?有个地方歇脚那也就是了。”说着,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交给掌柜,又道,“我身上没有什么行李,你只消将房间给我留着就是。晚上给我备上些暖身的酒,我自会回来。”说罢,还未等掌柜的答复,便转身出了门去。

百里辰方才出得苏息酒馆,便远远地瞧见有一座极高的观雪楼临崖而立,不由忖道:“掌柜的说的不错,若是登上那观雪楼俯瞰正中这一片冰湖应是极为享受。而这雪月交光的另一边便是万丈深渊,这般临渊而瞰……想来也确是人间胜景了吧。”

百里辰迎着飘雪行至雪月交光下,只见此座观雪楼其实只是多层木制平台以环绕在周围的木梯相连,并无甚出奇之处,只是可叹这等建筑竟而能经风雪吹袭而不倒不朽,确是不易。百里辰一面暗叹着一面朝着顶端走去。

大约是时辰还早,冰湖之上虽然已有众多人在准备晚上霜天会的事宜,但雪月交光之上却只有疏疏落落几个人而已。待得行至顶端之时,百里辰忽而便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与激动,颤声道:“镜、镜姑娘……”

那身影忽的一怔,继而缓缓转过身来,见了百里辰后,先是一惊,道:“辰少爷……?你怎么会……”忽而念及掌珠人与自己的传信,顿时明白过来,继而垂首道,“别来无恙……”百里辰似是全然没有瞧见兀立镜儿身侧的男子,只是缓步走近了镜儿,轻轻握住镜儿的手,道:“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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