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回家后,小乐打来了电话,“对不起,钟意。”小乐的语气难得的严肃,“我不知道你和宣哲已经分手了。我叫陆洋去邀请宣哲,本来想在烤肉的时候再跟陆洋说你和宣哲在一起的事,大家一起庆祝的。没有想到你和他。。。更没想到他那个女朋友陈娅会来。唉,都怪我没安排好。”
“没关系的,这怎么能怪你呢?”钟意轻轻的说,“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我也没来得及给你说。”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乐忍不住询问道。钟意就一五一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宣哲明明很爱你的样子,又怎么会跟陈娅订婚呢?!”小乐忍不住说,“那个陈娅说话夸张的样子。。。”小乐突然停住了,她意识到钟意已经很痛苦了,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现在怎么办?慕尧那边。。。唉。。。”小乐很担心。
“我对不起慕尧,他现在项目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不想影响他的情绪,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过一阵我会跟他彻底说清楚的。”钟意镇静的说。
“可是你怎么办。。。你还好吗?今天。。。唉。。。”小乐不住的叹着气。
“我没事,过一阵就好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钟意的声音低低的,但她很快又说:“我看你和陆洋倒是进展的很快嘛。”
“我们微信上一直联系着,他这人很逗趣,我们又一起吃过几顿饭。”小乐说,“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放松,其他的暂时没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钟意注意到陆洋对小乐的爱意,心里很为小乐开心,她虽然认识陆洋不久,可是觉得他热情直爽,也很细心会关心人,其实很适合小乐。况且宣哲也给过陆洋很高的评价。想到宣哲,钟意的心隐隐作痛起来。过一阵一切都会好的,钟意这样对自己说,只要不见不想就会慢慢淡忘的。
可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钟意就发现事情总不会按照人期望的去发展。钟意从急诊收了一个病人。Mrs.Albert今年82岁,是内科的老病人了,她有糖尿病高血压和严重心衰,还有乳腺癌的病史。每过几个月的时间Mrs.Albert就会因为各种病因被收住入院。钟意从做intern时就开始照顾她了。事实上几乎所有内科的住院医都曾诊治过Mrs.Albert.大家太熟悉了,Albert先生和夫人甚至可以叫出大多数住院医的名字。
Albert先生今年已经84岁了,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几十年前从空军退役。他身材高大,虽然身体也不好有严重的关节炎,但他的背总是挺的直直的很精神的样子。
钟意上次在住院部轮转的时候,Albert夫人恰巧也因为心衰控制的不好又加上急性肾衰住院。后来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Albert夫人病情很快稳定了下来。Albert先生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本来就很幽默,查房的时候时不时的跟大家开开玩笑,气氛很轻松活跃。钟意也很喜欢听他讲以前做飞行员时的故事。
老夫妇俩感情非常好。Albert夫人眼睛已经不好了,老先生就念报念书给她听。一有机会,Albert先生就把夫人推出去,让她感受阳光微风。Albert先生做事情一丝不苟,他有Albert夫人详细的病情记录,哪次做了什么检查,看了那个专科医生,都做着仔细的记录。化验单,检查报告都分门别类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的整整齐齐。Albert夫人每天要在不同时间吃很多种不同的药,Albert先生从来没有弄混过。他这样精心的照顾着自己的爱人,从来没有怨言。
那次出院时,因为Albert夫人虽然脏器功能恢复得不错但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钟意征求Albert先生的意见,是不是要把Albert夫人暂时送去老人院做一个短期的康复。Albert先生很坚定的说,“哦不,我要带Janie回家,我自己照顾她。她吃不了老人院里乏味的饮食,那里空气的味道她也会受不了的。”他又骄傲的说,“我照顾了Janie十几年,她吃的药,她的康复训练,她看不同的大夫,都是我在负责。我会一直这样照顾她直到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这样做。”
可是这次Albert夫人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了,她的心脏和肾脏的功能已经很差了。更糟糕的是这次发现她的乳腺癌已经转移到了骨骼,肝脏和肺。因为这个,现在她全身都痛。钟意去急诊去看Albert夫人时她因为用了很多的吗啡止痛,药物的副作用让她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Albert先生坐在床边,精神状态也很差。看到钟意,他黯然的问说:“Dr.Zhong,是不是上帝在召唤Janie了?”
钟意看着Albert先生无神的双眼很难过,她不知道该怎样安全他,但她下决心要尽可能的减少Albert夫人的痛苦。心衰肾衰内科可以处理,可是乳腺癌转移却是要找肿瘤科了。按照惯例应该负责Albert夫人的internMike去跟肿瘤科联系要求会诊。可是Mike突然被Emily叫去给一个肝硬化的病人抽腹水了,那个病人肚大如鼓,腹腔里起码有好几升的腹水,一时半会Mike根本回不来。
钟意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电话拨通了肿瘤科会诊的传呼号码,按照指示留下了自己的号码等待oncall的肿瘤科医生打电话回来。
放下电话钟意的心怦怦直跳,她在心里说,不要是宣哲,不要是宣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又想听到他的声音。他好不好?那天他喝醉了酒,酒品却很好,没有乱说话,也没有吐,只有面颊红红的。他长手长脚的倒让陆洋他们颇费了一番力气把他运上车,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闹,顺从的让他们搬来搬去,他只是静静的睡着了,像个孩子。钟意并没有跟着把他送回公寓去,但是根据陆洋回来后说,他把宣哲放倒在床上后,他就继续睡过去了。
“看样子要睡一夜。”陆洋说,“以前高中毕业我们几个男生出去喝酒庆祝也是这样,宣哲酒量很渣,但是酒品倒是超好的。喝倒了以后,我背他回宿舍,他也是就那样睡了一晚上,一点也没闹。哎,这么说起来,我怎么总是最后扫场子的,没办法,酒量太好了,千杯不倒。呵呵。”陆洋得意的说。旁边的小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钟意拿着笔在纸上乱画着想着,那等待一两分钟好像格外的漫长,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钟意正在胡思乱想,电话突然响起,钟意马上拿起了电话,“你好,我是内科钟意。”对方像是愣了很久,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钟意耳边响起,“你好,我是肿瘤科的宣哲。”
钟意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她继续用英文简单的汇报了Albert夫人的病史,入院情况,初步检查结果,最后要求肿瘤科来会诊协助治疗。
“好的,我会马上来看病人。”宣哲也用英文回复道,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谢谢,再见。”钟意说完后挂了电话。
房间里已经开始送暖气了,她却觉得手脚冰凉的,一颗心也空荡荡的不知道往哪里去。她努力的想集中精力看病例,却看不进一个字。她对自己说要把跟宣哲有关的一切从她记忆中消除掉,无论是喜与忧,还是曾经付出或辜负的感情。就算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需要继续接触,但是就这样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