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爷见二人回来,又听村民说起步生莲本事,赶忙备妥了好茶。
李道峰浑不客气,坐下后连饮三杯,咂嘴骂道:“把你个烂棺材的老官儿,你真是个势利眼。我来时就弄些陈茶伺候,现在来了个尼姑,你倒好茶好水服侍。”
郭老爷心道:这降妖除魔都是人家女菩萨做的,你跟着沾光,还念轻待,端的厚颜无耻。心中虽这般想,但怎好说出口,只能多赔不是。
都坐定后,郭老爷问道:“女菩萨,可把那妖怪除了根?”
步生莲道:“不曾。”
郭老爷一听,当下就从椅子上跌下,骇得骨软筋麻,双眼翻白了。那些下人赶忙把他扶起,又掐人中,又是捶背,好不容易把郭老爷给救醒。郭老爷醒来,粗喘着气,哭道:“好叫你替我把那妖怪除根,如今放他逃去,养好再来时,我等真要死了。”
步生莲见郭老爷悲戚,道:“除那妖怪,翻手的事。只是那妖怪有个祖宗,很是厉害,乃是个得到散仙。”
郭老爷一听,那还了得,差点又背过气去。又听步生莲继续道:“这散仙是大有来头,他虽丑怪,但不好吃人,修的是正宗路数,这蜘蛛精是背着他偷做这吃人的勾当。如今蜘蛛精被他带走,回去自有惩治,再不会来你庄里害人。他恐你不信,写了书状给你,叫你宽心。”
步生莲说完,把朱有才的书状交给了郭老爷。郭老爷展开细读,甫一读完,那纸书状就变成一根猪鬃毛,被一股清气托着飞走了。郭老爷不知怎生回事,以为妖怪作祟,吓得战战兢兢。
步生莲道:“这纸书状是他身上是鬃毛变得,如今返本还源,被收回去了。”
郭老爷长吁一口气,对步生莲拜下,感恩道:“菩萨真是救了我庄里几百条人命,如此洪恩,老朽真不知如何相报。”
步生莲忙将郭老爷扶起,连道受不得。又坐下后,步生莲道:“那散仙念着蜘蛛精吃了你庄里十数个壮力,家中老小恐无人照料,还给了些财物给李道长,叫李道长转交与你。”
李道峰无心与郭老爷言语,只在一旁安心用着茶点,忽的听见步生莲说起朱有才给他钱财一事,心中大骂:这该死的贱婢,与其多少干系,要她多嘴。李道峰心中恼恨,却不好做这缺德事,于是朗声道:“是有此事。”
李道峰说完,上前把朱有才给的几粒金豆子交给了郭老爷。郭老爷接过金豆子,道:“难为那神仙了,还记得这些人家老小。”
步生莲点头笑道:“那些人家只剩老幼,散仙恐这些散碎金豆子不够,还把随身的玉佩以及一块金砖一齐要给你们。”
步生莲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道峰。可怜这李道峰啊,差点站将不稳,脸色都白了。李道峰恨那,早知拿了这些钱财直接离开就好,偏偏要跟步生莲再回郭家庄。李道峰强忍疼痛不舍,把玉佩和金砖交给郭老爷,随后像失了魂一样坐回到椅上。
郭老爷接过玉佩和金砖,郑重道:“这些钱财小老儿当一分不少的分给那些人家,你尽管放心。”
蜘蛛精被朱有才带走,郭家庄闹妖一事已解决,步生莲于是跟郭老爷请辞。郭老爷叫下人取了百两白银,要给步生莲,步生莲哪里肯要,再三推辞了。李道峰心中不岔,腹诽道:除妖一事贫道亦甚有功德,奈何这些蠢货只知这个尼姑,端的不当人子。她倒赚的一个天大人情,可怜贫道一场辛苦付诸流水。步生莲坚持不受郭老爷的银两,李道峰在一旁暗自着急,他又是个好脸皮的,如何开的了口。
见步生莲不受银两,郭老爷也不再客气,叫下人收了,道:“真人既然坚持不受,老儿也不勉强了。但有一条,现天色不早,务必在我这留宿一夜,受我一顿斋饭。菩萨苦心为我庄收妖,若是轻身而走,老儿不得心安。”
步生莲道:“既如此,那我便在贵庄用一顿斋饭就是了。”
听郭老爷留步生莲用斋,李道峰是万没有独自离开的道理,兀自开口道:“贫道修行不忌口舌,酒肉需有。”
李道峰虽能吃,但郭老爷也不在乎多他这一张嘴,遂叫人准备去了。事情交待完毕,郭老爷着下人领着步生莲和李道峰去各自房间修整。是夜,郭老爷备了一桌好菜,因步生莲是出家人,只略用了些素食。只是把个李道峰饿的,用膳时毫无斯文,那架势跟寻仇一般。
过了一夜,步生莲来跟郭老爷请辞,互相问候几句,于是离开。李道峰心傲,只是跟郭老爷拱拱手就离开了。
出了郭家庄,步生莲对李道峰问道:“道兄往哪去?”
李道峰因记恨步生莲破他财路一事,语出不耐,道:“贫道的路跟你不是一路,莫问。”
步生莲也不在意,依旧道:“道兄还未说出,怎知就不知一路?”
李道峰咬牙道:“端的啰嗦。”
说罢扭头向东走去。步生莲见李道峰向东,而自己回昭和寺的路正是往西,无奈摇摇头,摆起祥云走了。待步生莲走后不久,李道峰抬头望望天上,啐道:“死丫头,还想跟你道爷耍心机,做梦!”
李道峰骂完,辩清脚下的路,拾了一条走了。
话说朱有才自救下了蜘蛛精,被李道峰几句话破了大财,心中不乐,一路上没有半句话,不住的唉声叹气。蜘蛛精见朱有才呆坐在云上,双手撑着斗大的脑袋,心中惶恐。他不敢打扰朱有才,恐其一个不快,把他从云上掼死在这万丈的地上。
约莫行有两个时辰,朱有才叹气道:“小的,你说我就不该揽这桩事,还是让徐卿那老狐狸来的好。她精明的很,又狠辣,怎么肯让自己吃这般大的亏。”
蜘蛛精听朱有才话,似乎不怪自己,于是壮起胆子,道:“爷爷啊,大老爷是看重您才会让您出来做事的。玉州里的其他几位爷爷奶奶哪个有您的本事,何况您乃是正宗的仙家,仁慈的尊者,这事非你办不好哩。”
九齿钉耙躺在朱有才身边,朱有才轻轻摸了一下这耙儿,长叹不断:“若是个凡人那该多好,省的这副模样,总是骇人。”
蜘蛛精肃穆道:“爷爷切莫如此说。中州人大多有眼无珠,见识短浅,只看表皮,他们怎知您的最贵。在我妖族看来,遇见爷爷那可是天高的善事,海深的喜庆啊。”
朱有才听蜘蛛精话里多是阿谀谄媚,虽有些夸张,但却不假。只是一想到离开东陵玉州,如今过去三月,因自己惫懒,耽误了大事,心中不免有些不顺。又想起李道峰那厮言辞厉害,句句挖心,累的自己身无分文,更是几近呕血。
朱有才观了观前面山水云头,问道:“小的,还有多久能到?”
蜘蛛精辨明了路程山头,道:“爷爷,以我们脚力,再有三日便到了。”
朱有才轻点了头,依旧苦闷发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