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算证据了吧。”“这是什么?”
塞缪尔特莫名其妙地抓起一块石头,对莉亚神秘地一笑,而后者完全不明白他表达的意思何在。
“不明白就算了,你现在盯住恺,不让他有出格的举动就行了。”塞缪尔特笑着耸耸肩,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竟然活生生地就消失在了公会基地。
他和恺,表面上是共同肩负武王职位,外人看起来只能用团结二字形容。其实不然,而且恰恰相反,他想杀了恺,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其实疑神疑鬼,居心叵测的是你才对吧?曾有一天,有个人这么对他说过,只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是通过何种方式对他说的,而且他也无法辨认那匿名者的声音。他只深刻地记得,那声音分外空洞,波澜不惊,像是一只人间徘徊多年的幽灵。
自那天起,这只幽灵几乎如影随形,不时地用最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屠戮者”“居心叵测”“毁灭者”“野心家”……诸如此类的诋毁之语,他不止一次地想甩掉、除掉那幽灵,但无济于事。就像这幽灵住进了他的耳中、心里,和血管里,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的意识。他不敢肯定这些是不是幻听。
塞缪尔特忽然揪起了自己的头发,瞳孔收缩,面容扭曲地低声怒吼。
“给我闭嘴!”
而他四周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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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蹲下,仔细地察看洒在地上的茶水,只见他皱起了眉头。
“恺,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毒的?这很难看出来,首先用的毒很巧妙,这种毒的味道就是茶的香气,再用浓茶掩盖毒的气味,按理说不是专门用毒的人,一般闻不出来;其次,它溶于水无色,也一般不起什么反应,也就很难从颜色辨认;再说了……”
“不,不是我发现的,是萨尔安。”恺挥手,打断了洛基的质疑。
除恺与萨尔安自己外,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一旁并不惹眼的萨尔安,只见他怒气依旧未消,双手都还紧攥着刀。他这才迅速地将刀收好。
“因为我刚好……手上也有这种毒。”萨尔安再次取出内袋中的玻璃瓶,此时玻璃瓶内的所剩液体大半已经成为了黑色,其间偶尔还夹杂丝丝缕缕的灰白色絮状物,但却是少数了。
“如果不是我刚好有同一种毒药的话……”萨尔安将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一番,才继续说,“我和恺大人,现在已经要到毒发的时候了。”
萨尔安又一次让气氛冷却下来。
“这毒你是哪来的?”
“医馆。现馆主伊文杰里是我的旧友,我拿了自己刀上的一颗宝石做代价,换来这瓶毒药。”
只听恺在一旁又用细微的声音骂了两声“庸医”。
“你那半瓶都用在哪?”
“上一场比赛,我涂在刀上了。事后我特意又去了医馆,让伊文杰里亲自帮我洗刀。”
“谁能证明?”
“恺大人。”
但凡洛基有问的,萨尔安都如实回答,点滴都未隐瞒,两人的语气都轻描淡写。对话间洛基的目光始终温和,却一如既往深藏利刃;萨尔安平和谦逊,却确实能看出他是个真正的杀手。
恺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稳住身形走到洛基身后,却对萨尔安问:“你在那庸医的医馆里,有没有看到别人?或者你有没有问过他,是不是他也配了同样的毒药给其他人?”
萨尔安摇头,他没有问过。
“去问吧。”恺捕捉到了萨尔安目光中一闪而过的不情愿和不甘心,又补充道,“我没关系。”
萨尔安轻应了声“是”后,无声离去。洛基看着那顷刻便远去了的背影,又无声地皱起了眉。
“怎么?”恺问,拍着胸脯保证道,“他的话你尽管放心,比我自己都要靠谱。咳……咳咳……”恺没想到这一个轻微的动作竟然牵动了刚才的伤口,只能默默苦笑。圣琳看到这一幕,慌忙地跑去扶着恺,指尖微光闪烁,星星点点地渗入恺的皮肤。
治愈魔法很奏效,恺很快就停止了咳嗽,胸口的伤也几乎没有了痛觉。路易斯扔掉了手上的瓷器碎片,也许是他特意控制的,碎磁片落地激起的声响很轻。
“师兄小心。”“没事没事。”两人用耳语大小的声音互相关心。
“他真的是男的么。”洛基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一句话。
“啊?谁?”恺和路易斯都随口附和。
“萨尔安。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有股女孩子的细腻感,说白了就是,娘气。”
“他当然是男的。”路易斯笃定道,他恨不得对整个雾之森宣布他才是认识萨尔安最久的人,他恨当时没有直接对萨尔安坦白说,他是奈塔。或许现在说也来得及,但是萨尔安很可能已经不会信了吧。
“杀手的话,当然要细,不像,当然也不能像你和我这种粗人。”恺沉声,声音渐渐地变淡,最后的半句话淡到了不像他自己说的话。
圣琳的治愈魔法这时才随着话音落下也渐渐静止。作为圣王,她本该比恺更有发言权,而她像将她的发言权全权转交给了恺一样,与她的护卫伊缇特一起,像恺的侍从一样,站在恺身后一言不发。恺抬手揉了揉圣琳的长发,无声地说了声“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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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飘浮着药材混合的独特气味,正午的阳光穿过敞开的大门和精心擦拭过的玻璃窗落到医馆的内部,萨尔安进馆时,伊文杰里正坐于阳光下,把玩着一株娇小的植物。伊文杰里见到了那不速之客,随意地将植物夹进一本医药书内,盯着他。
“又洗刀?”
“不洗,我是来问你……”
“付钱。”
“滚。”
伊文杰里不严肃地笑盯着萨尔安:“开玩笑的,你要问什么?”
“你最近有没有给除了我以外的人配这种药。”萨尔安习惯性地无视了伊文杰里不正经的语气,直奔主题。
伊文杰里稍惊诧了片刻,回答道:“有,有个披黑斗篷用变声道具的……”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
萨尔安转身,准备离开,可以在医馆得到的线索也至此中断了。
“走了?”
“不然呢。”萨尔安站住脚步。
“他对你怎么了?”
“他用那种药来毒我了,”萨尔安轻微地转过头,瞥到了伊文杰里刹那间失去血色的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过,没成功。”
“吓死我了。”伊文杰里瞬间提至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煞白的脸渐渐地恢复血色,“要来毒你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熟人?”
“这有可能,但是更有可能是准备用来毒我同公会人的。”“洗耳恭听。”
刚走到门口的萨尔安转身,不客气地抽了张质量最上乘的椅子坐下,伊文杰里坐正,等萨尔安将整个事件当作故事给他讲,而萨尔安却没有详细地道出原委。
“没必要,我就在这等着,我觉得他肯定能再现身,到时候我扯了他斗篷。”
“……滚房梁上去。你还要不要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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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带着所有在竞技场备战区的人回到观战区,快到通道出口时,分成三个方向散开,洛基和路易斯分别向左和向右转身,加速走去,而剩下的三人则依然保持原来的速度笔直地向前。
“今天怎么突然又叫我师兄了?”
“本来就应该这么叫。”圣琳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地回答,换来的是对方的豪迈的笑,圣琳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那天只有师兄肯救我。”
她的话语几乎被竞技场上震耳欲聋的喧闹声吞没,恺却听的一清二楚,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将天照亮的火光,将地染红的鲜血,将耳膜震碎的刀剑交锋声,以及将灵魂穿破的呼唤。其实,他不是只救圣琳,而是只来得及救出圣琳一个人,同样其他人也不是不肯救人,而是他们根本自身难保。
他了出神,没注意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走向路易斯,而伊缇特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