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连公公乃是昔日宇文烨华为着照应上官翎雪,而特意送进宫的,乃是夏以沫自己的揣测,但当看到对面的女子,果真面色微微一变之时,夏以沫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恨意越发凛然的同时,夏以沫唇畔勾起的笑意,也越发的浓丽,“这连公公怎么都算是俪妃娘娘你的人,难道俪妃娘娘你竟不知他已死的消息吗?还是俪妃娘娘你不知,那邀约本宫与睿王殿下的信笺,乃是他送的呢?”
上官翎雪的微微动容,也只是方才的一瞬,眼下她已恢复冷静,听到夏以沫的试探,竟也不拐弯抹角,直道,“听沫儿妹妹话中的意思,竟是怀疑那连公公是受本宫指使,故意陷害的你与睿王殿下吗?”
夏以沫也不否认,施施然的一笑,“除了俪妃娘娘你,本宫实在想不到,谁还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以及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致本宫于死地……”
上官翎雪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面对夏以沫的指控,仿佛毫不着恼,“沫儿妹妹,凡事要讲究证据……你说翎雪指使连公公伪造信笺,邀约你与睿王殿下见面,你说本宫在酒中下药,迷晕你与睿王殿下,可有证据?……”
“再者……”
女子话锋一转,“你说翎雪做这一切,是要致沫儿妹妹你于死地……那么,先前皇后娘娘带着陛下去蔷薇苑,亲自揭破你与睿王殿下的私情……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岂非更要致你于死地?……”
说这话的上官翎雪,并没有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纪昕兰,仿佛她话中并非刻意针对她,只是随口举例罢了。
但饶是如此,纪昕兰却还是瞬时面色一变。
只因,她当时得到消息,迫不及待的将宇文熠城带到蔷薇苑之时,确是存了要致那夏以沫于死地的心的!
只是,她心中这般想,是一回事儿,被这上官翎雪当场揭穿,又是另一回事儿,如今眼见着她竟刻意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纪昕兰此刻当真是又怒又恨,只恨不能上前将她撕了。
正暗自咬牙切齿之际,却听得夏以沫突然开口道,“想来皇后娘娘只是一时被那报信的丫鬟蒙蔽了罢了……对吗?皇后娘娘……”
似没有料到夏以沫竟替她开脱,纪昕兰一时拿捏不定她到底意欲何为,只是,触到她微微睨过来的眸光之时,纪昕兰却是不由的心头微微一凛。
藏在衣袖里的纤纤玉手,被纪昕兰握的死紧,几欲将那养的青葱似的指甲都掐断一般,这一刻,她恨这夏以沫,竟更甚那上官翎雪……但很快,纪昕兰便敛尽了眉宇之间的厉色,只顺着夏以沫的话头,接口道,“沫儿妹妹说的极是……当日,本宫接到碧儿那个贱婢的奏报,原本也是不信的,所以,才将这件事禀告了陛下,只望陛下能查明真相,不要平白毁了沫儿妹妹你的清誉……”
这番话,她说的极之冠冕堂皇,至于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自己知道,在场的夏以沫与上官翎雪,自然也知道。
纪昕兰原本也没指望她们相信她的说辞,稍一沉吟,便决定仍将矛头指向上官翎雪,遂道,“本宫现在想来,定是碧儿那个贱婢,被人收买了,所以,才故意借由本宫的手,将陛下引至蔷薇苑,好让陛下亲眼见到沫儿妹妹你与睿王殿下之间的私情,也好趁此机会,一举将沫儿妹妹你除掉……这一着,当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她脸上的恨意和怨毒,倒不是假的,其实,那日之后,她便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只不过,当时她一心想着也借此机会,除掉夏以沫罢了,所以,即便明知这是有些人的摆布,却也甘心沦为了那人的棋子……现在一想,纪昕兰几乎肯定,那收买碧儿那个贱婢的人,就是上官翎雪……一念及此,纪昕兰射向那立于下首的女子身上的一双秀眸,便不由的带了几分恶毒。
但上官翎雪却仿佛不察她对自己的烈烈恨意一般,她没有看她,一张嫣红的唇,甚至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仿佛眼下发生的一切,当真与她无关一般。
夏以沫却兀自端坐在原处,擎到唇边的汝窑青瓷茶碗,将眼底的一抹讽笑,遮了去。
纪昕兰却犹自不甘心,愤愤然道,“只可惜,碧儿那个贱婢,直那日之后,便跑的无影无踪了……若是叫本宫将她抓了住,一定非严刑逼出那在背后指使她的人不可……”
说到后面一句话,纪昕兰一双美目,微微一凝,扫在了上官翎雪身上。眼底狠辣,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正在浅浅啜饮着杯中清茶的夏以沫,闻听此言,指尖微微一顿,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幽幽一笑,“是呀,真是可惜……”
她的声音不大,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在这鸦雀无声的偌大寝殿里,却仿佛异常清晰。
那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幽幽一笑,竟让纪昕兰心头莫名的一悚,倒有些不寒而栗一般。
上官翎雪亦是眸中一闪,一抹沉暗锐芒,蓦地自眼底隐去。
“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事情,翎雪便先告退了……”
女子再一次请辞。
不知为何,方才夏以沫那轻描淡写般的几个字眼,竟让她心底微微的有些不安。但究竟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纪昕兰还没有允准,却听一旁先前犹如看戏一般的夏以沫,却在这个时候,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俪妃娘娘你何必这样着急要走呢?倒像是心虚一般……”
语声一顿,夏以沫眼角微微挑起,瞥了瞥对面的女子,一壁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杯盏中的茶沫,嗓音却是越发的轻慢,“说起来,俪妃娘娘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那名唤碧儿的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现在又在哪儿吗?……”
上官翎雪掩住唇角的微微冷笑。她怎会不知,这夏以沫故意提及碧儿,无非就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破绽来……只可惜,那碧儿,不是失踪,而是毙命了……死人是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她自问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所以并不害怕。
是以,上官翎雪只淡淡一笑,道,“那碧儿乃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婢女,翎雪从未见过,即便她真的失踪了,翎雪又怎能够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呢?……”
眼帘轻抬,女子忽而瞥了一眼对面的夏以沫,“沫儿妹妹,翎雪知道,你心中既认定连公公是受本宫的指使,那么,眼下想必也认定那碧儿姑娘,也是本宫的人吧?甚或,沫儿妹妹你更是认定碧儿的失踪,与本宫有关……”
她倒是毫不顾忌,竟主动将事情往自己身上引,单是这份笃定与气度,便非常人能及。
夏以沫也不看她,只微微垂眸,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饮着青瓷碗盏里的温热茶水,一张清透白皙的脸容上,更是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倒仿佛只在听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恹恹的,没什么喜怒,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她这般的态度,却让上官翎雪心中越发的没底起来,隐隐划过些许的不安。
但旋即,上官翎雪却是心思一定,不再看她,只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道,“沫儿妹妹你如何认定翎雪,翎雪都无话可说……只是,凡事要讲求证据,即便沫儿妹妹你再怎么怀疑翎雪与这些事情有关,若是没有人证物证的话,相信就算陛下无论怎么维护沫儿妹妹你,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定翎雪的罪……”
听得她的分析,夏以沫竟果真点了点头,附和道,“俪妃娘娘说的是……的确,没有证据,即便宇文熠城在,也定不了俪妃娘娘你的罪……”
上官翎雪眼底蓦地划过一道锐芒,掩在瞳仁深处,只讳莫如深的望住对面的女子,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是刹那间念头百转,一时却也不分不清这夏以沫究竟是在故意故弄玄虚,还是果真被她查出了些什么……一念及此,上官翎雪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沫儿妹妹你既知如此……”
上官翎雪缓缓开口,眸中浮光暗涌,“……与其在这里,与翎雪多费唇舌,不如抓紧时间,去寻找证据,也好还翎雪一个清白……”
听她这样说,夏以沫却只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论心计、论手段,本宫一向不是俪妃娘娘你的对手……”
婉转一笑,“当然,只怕这后宫里的所有妃嫔,哪怕包括皇后娘娘在内,也都及不上俪妃娘娘你的手段……”
她这话一出,哪怕纪昕兰明知她说的是事实,可是,却也不由对那上官翎雪越发的嫉恨。
上官翎雪却竟像是毫不着恼,只微微一笑,“沫儿妹妹谬赞了……沫儿妹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须在这里冷嘲热讽呢?翎雪自问一向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所谓心计或者手段,翎雪实不知沫儿妹妹你说的是什么……”
眼见着她竟如此坦然,若是不明真相之人,定会被她这副面孔所骗的吧?
还不待夏以沫说些什么,纪昕兰却已经听不下去般的开了口,“俪妃妹妹当真是好一张利嘴……只是,你敢说,本宫手下的那婢女碧儿,不是被你收买的吗?……”
一想到这上官翎雪竟在她宫中安排了眼线不止,还故意设下陷阱,令她当她的棋子,被她牵着鼻子走,纪昕兰便只觉心中的妒恨,一簇一簇的骤然窜起……她原本还打算坐山观虎斗,盼着这上官翎雪与夏以沫能够斗个你死我活才好,此刻,却终究沉不住气,将矛头指向了上官翎雪……况且,尽管之前出了睿王殿下的事情,但如今陛下却不仅没有冷落那夏以沫,反而恩宠更胜从前……纪昕兰虽然心中也恨得咬牙切齿,但苦于眼下自己却根本动不得夏以沫,也只得暂时隐忍……不过,这上官翎雪就不同了。
若是果真能够将整件事,都引到上官翎雪身上的话,对纪昕兰来说,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毕竟,在这夏以沫出现之前,最受宇文熠城宠爱的就是这上官翎雪了,她虽贵为皇后,却也深知,自己在那个男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她……若说她对这上官翎雪的嫉恨与忌惮,一点也不比对夏以沫少。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这两个女人,一块除掉!
纪昕兰恨恨想到。
上官翎雪又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只不过,她从来未将她放在眼里罢了……这名为皇后娘娘的女人,还不配做她的对手……是以,当听得这纪昕兰的咄咄逼问之后,她甚至连平日的敷衍都懒得,只淡淡道,“皇后娘娘若是怀疑翎雪的话,不妨找那位碧儿姑娘,当场与翎雪对质……”
那纪昕兰一听这话,却是气的心口一噎,也顾不得什么皇后娘娘该有的矜贵与大气,咬牙便道,“上官翎雪,你明知碧儿那个贱婢,如今失踪未明,连陛下派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只怕那个贱婢,早已经被人杀人灭口了,又如何跟你对质?……”
听她咄咄逼人,上官翎雪神色间却未见丝毫的不虞,仍是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道,“皇后娘娘既认定是翎雪谋害了那位碧儿姑娘,即便翎雪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
语声一顿,“既然陛下现今也在彻查此事,不妨将一切都交由陛下,待事情的真相查明之后,也好还一个公道给翎雪……”
她神情之间,竟仍是一片恭谨有礼,挑不出任何的错处,但偏偏说的这些话,却是丝毫不退,更搬出了宇文熠城,竟像是笃定宇文熠城会站在她一边一样……这让纪昕兰如何能够不怒?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夏以沫,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道,“俪妃娘娘既然敢如此出言挑衅皇后娘娘你,想必定是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再加上有宇文熠城撑腰……想必俪妃娘娘一定不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她故意提到宇文熠城,不过是想进一步挑拨着上官翎雪与纪昕兰两人的关系罢了。果然,当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纪昕兰的脸色,瞬时就是一变,冷冷盯在上官翎雪身上的一双眼睛,更是恨得几欲能够滴出火来……上官翎雪却看也不看她有些骇人的目光,竟像是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般,只淡淡道,“若说翎雪有陛下撑腰……其实,与沫儿妹妹一比,翎雪受陛下的那点宠爱,又算什么呢?……”
语声一顿,女子似漫不经心的道,“毕竟,陛下亲眼所见沫儿妹妹与睿王殿下衣衫不整的同宿一处,最后,不仅没有惩罚沫儿妹妹,反而恩宠更胜从前……陛下对沫儿妹妹的心意,才当真是叫人艳羡啊……”
虽是为着挑起那纪昕兰心中的嫉恨之感,但上官翎雪自己也先自一恨……她当初定下此计的时候,也曾想过,宇文熠城或者终不忍对面前这夏以沫下狠手,但也没想到,他竟丝毫没有因此责罚于她……就算那睿王宇文彻,当真没有跟这个女人发生过什么,又能怎样?
以宇文熠城的性子,他怎么能够容忍,他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还是被那么多人当场撞见呢?
是她一直都未能真正了解那个男人呢?抑或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夏以沫,所以,即便当他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也忍住了?……想到这后一种可能,上官翎雪的心,便不由一跳。
她多希望这后一种揣测,就是事实的真相啊……可是,素日里,那个男人对待夏以沫的一切,却让她一颗心,瞬时又沉了下去。
虽然当日蔷薇苑发生的事情,抱琴向她禀告过,但,总不如她亲自在场那么直观……想到那一日,上官翎雪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不由的划过一丝异样。
旋即,却是更恨!恨那个缠住她脚步的男人,恨那一夜,发生在他与她身上的一切……更恨眼前的夏以沫……没错,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若非为了设计她,若非为了不让那个男子阻止她的行动,她又怎么会……上官翎雪迫着不去想有关那一夜的任何事情。
抬眸,女子明眸里闪过一抹锐芒,樱唇似笑非笑,忽而开口道,“可惜的是,陛下虽然没有追究沫儿妹妹背着他与别的男子私会一事,却终究没有放过睿王殿下……”
说到“睿王殿下”四个字之时,上官翎雪刻意凝神去看夏以沫的反应,但见她面上仍是没什么过多的波动,但是扣在汝窑天青色茶盏上的纤纤十指,却终究不由的一紧……上官翎雪向来观察细微,这一下,又怎逃得过她的眸子?眼见着这夏以沫对宇文彻的重视,她心中也微微定了定……只要这个女子,心中仍记挂着别的男人,即便眼下她逃过一劫,总有一天,她也会因此再一次跟宇文熠城,产生龃龉的……而那一次,上官翎雪发誓,她一定不会再让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接下来怎么做的想法,只是,一来,如今还不是时候,二来,她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细节……务求一击即中,不留后患……想到这儿,上官翎雪似水般的明眸里,瞬时划过一抹刀锋般的锐芒。
夏以沫又何尝不知道,她故意提起景言大哥,是为着什么?可是,即便明知宇文熠城现在不会伤害他,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况且,想要宇文熠城放过景言大哥的代价是……想到那个条件,夏以沫脸上不由的微微一热。
这几天,宇文熠城一直留宿缀锦阁,夜夜索取,不知餍足一般……除却那个令人迟疑的条件之外,这几日,两人倒也算是琴瑟和鸣,缱绻不已。
情到浓时,有时候,夏以沫甚至会以为,一切都是真实而美好的;以为那个男人是那样的爱她;以为他只有她……可是,她知道,那不是真的。
在这些表面的美好之下,她与那个男人之间,终是梗了太多的刺,隔着太远的距离……那些掩埋在表面的温柔和缠绵之下的隐忧,不知哪一天,就会突然冒出来,将她与他推至再也不可挽回、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想到那种可能性,夏以沫一颗心,便觉如同被人狠狠捏着一般的疼痛。
她不敢想。
宁愿将一切的美好,当成是真的。
心里也不自觉的盼着,那些仅有的美好,能够长远一点,再长远一点。
但是,谁又能够肯定呢?
谁能够强求的到呢?
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
令人猝不及防,又完全拒绝不了,反抗不了。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夏以沫不再想下去。
只是抬眸,静静的望住对面的上官翎雪,嗓音平淡的开口道,“景言大哥的事情,无需俪妃娘娘你在这里假惺惺……反正,只要查明是谁在幕后操纵,陷害的我与景言大哥,宇文熠城早晚都会放过景言大哥的……”
是呀,宇文熠城会放过景言大哥……前提是,她怀上他的骨肉,生下他的孩子……最早,也得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这一刻,夏以沫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甚至想不出来,一年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是否真的能如宇文熠城所愿,生下他的孩儿呢?
她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画面。
一瞬间,夏以沫只觉一片迷茫。
上官翎雪淡淡瞥了她一眼,心中一时闪过无数的计较,最终,却还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只道,“那本宫就祝沫儿妹妹你,能够早日找出陷害你与睿王殿下的凶手……”
听得她的场面话,夏以沫原本有些茫然的一双眸子,却是蓦地闪过一抹异样的清光。
“有俪妃娘娘你的吉言……”
夏以沫微微一笑,“本宫也相信,很快就会找出那个凶手的……”
语声一顿,夏以沫似凝神在听什么一般,漾在唇畔的一抹浅笑,也越发的浓丽起来,到最后,竟像是真的愉悦一般,笑道,“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
她绽在脸颊上的如画笑靥,太过诡异,也太过刺眼,上官翎雪心中蓦地咯噔了一下,只觉那股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她正心中念头百转的时候,却突然听得纪昕兰一声轻呼,“陛下……”
原来高高在上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已是立时起身,款款向着突如其来的男人,迎了上去……宇文熠城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心中虽也是惊疑不定,但面上却仍是不由的满脸的喜气……毕竟,他已许久不曾踏进她的寝宫了……上官翎雪却是心中陡沉,只觉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是极之不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她一时不敢断定,一张精致的面容上,却是什么情绪也没露出来,只随着纪昕兰一起上前,向着这突如其来的男子,福身行礼,“妾身给陛下请安……”
宇文熠城一双锐眸,在上官翎雪身上顿了顿……只是,那样的眼光,却仿佛不复昔日的柔情或者温和,竟沉沉的带着浓厚的锐利与审视一般……上官翎雪心中不由的一紧。
因宇文熠城没有叫起,她还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姿态,一双明眸,微微垂低,想要抬头询问,却终究没有。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冷冽如霜般的寒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之后,然后转向了一旁的夏以沫……她并不似她与纪昕兰一样,向他行礼……仿佛印象中,她真的是极少以妃嫔的身份,遵循这些繁文缛节呢……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竟仿佛也从来不计较。
就像现在一样,那个女人可以毫不避忌的连名带姓的唤他的名讳“宇文熠城……”,那样的自然,没有半分的讨好,也没有半分的恭敬,就像是在叫任何一个与她地位平等之人的名字……而那个男人,亦不觉得有什么。
对她的大不敬,他从来是听之任之。
上官翎雪突然发现,自己即便与他最亲近的时候,也不曾连名带姓的唤过他……仿佛,那只是面前的女人的特权……
原来,这个男人,待那名唤夏以沫的女子,果真是不同的……虽然她一向都知道,一早都知道,这个事实……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的直观,这般的清清楚楚的看到,这般的认清这个事实……一刹那间,上官翎雪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一刺般,那种摧心蚀骨般的疼痛过后,却是一簇而起的剧烈的妒忌,如同疯长的藤蔓一样,死死的缠进她的五脏六腑,令她几欲发疯发狂。
她微微垂低的眼眸,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夏以沫走至男人身旁之时的翩翩衣袂,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一刹那间,钉进她眼中,刺进她心底,不除不快……垂在衣袖里的纤纤玉手,一刹那间,被上官翎雪握的死紧,任由那染着鲜红凤花汁的指甲,掐进柔嫩掌心,亦不觉痛……是呀,没有什么,比她这一刻的妒忌,比她这一刻的恨意,更痛……上官翎雪死死咬着唇。
夏以沫却已站到了宇文熠城的身旁。一双澄澈眼眸,淡淡在她身上扫过,然后,冲着男人道,“宇文熠城,皇后娘娘与俪妃娘娘已经行了大半天的礼了,你若是不叫起的话,只怕他们就得这样一直下去了……”
听到她开口,面前的男人,方才沉声道,“都起身吧……”
一把清冽嗓音,自有一股久居高位者长年修养下来的威严,冷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纪昕兰起身之后,一壁赶忙吩咐宫女看茶,一壁殷勤开口,“陛下,你来得正好,妾身原本让小厨房备了陛下素日里最喜欢的粥点,本打算一会儿送去给陛下的……既然陛下来了,妾身就让人端上来,可好?……”
语声一顿,一双美目扫了扫一旁的夏以沫和上官翎雪,笑道,“恰好俪妃妹妹与沫儿妹妹都在这儿,人多也热闹些……”
宇文熠城还没有开口,夏以沫已道,“谢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不过,夏以沫不饿,就不必准备我这份儿了……”
她倒不是故意驳纪昕兰的面子,只是,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胃口吃什么东西……一双澄透的眸子,淡淡眄过对面的上官翎雪,夏以沫唇畔勾起一抹浅笑……想必,她很快也会没什么胃口的……上官翎雪能够察觉到她瞥向她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的同时,却只觉压抑在肺腑之间的那股妒忌与怨恨更甚,像是恨不能冲破体内,涌出来,将面前的女人,焚毁殆尽一般。
宇文熠城却只淡淡瞅了夏以沫一眼,然后亦道,“孤现在也不饿,等待会儿再用吧……”
原本听得他也拂了自己,纪昕兰心中就是一怒,但听得他后面的话,总算是心平气和了些。
如今,她只盼着,面前的夏以沫和上官翎雪,能够赶快消息才好……只留她与眼前的男人独处……毕竟,这样的机会,已久不有之……
像是知晓她心意一般,一直垂眸不语的上官翎雪,突然站了起来,向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微微一礼,“陛下,翎雪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休息,请陛下恩准……”
她一张娇艳的脸容,确实有些微的苍白,宇文熠城紧绷的眉眼,此时也不由的柔和了些。
夏以沫心中微微一刺。突然开口道,“俪妃娘娘,既然陛下也来了,你又何须急着走呢?”
语声一顿,一字一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收买的碧儿,指使的连公公,陷害我与睿王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