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静默不语片刻,冥王养足了精神。便从藤床起身往洞外走去。他在鬼都自是独身惯了,从来都是鬼差和劳役向他禀告去处。他无须告知任何人他要去哪里,办何事,何时回来等等。但今时不同平日,在这荒岛上只有他们四人,况且他们此次是一道来的,出去总得支会一声,方才妥当。于是两脚将要迈出洞外时,停了停随即侧身转头缓缓道:”我先出去探下路,顺便出去找些吃食,就回来。"
白子画闻言后,也不抬头只低低回应道:”那也好,便麻烦彦兄了。”
冥王
东方彧卿往洞口处看了看,对背光而立冥王笑着说道:”我在来时路上已经探过了,往前走不到三里地,有片茂密的林子。你可以去那处瞧瞧,若运气不错凭冥王你矫健身手,定能捉两只山鸡回来让我们填填肚子,实在找不着,哪怕摘些野果子回来充饥也好。”
冥王早前就闻东方彧卿诸多本事,能通晓天地,精通异能,预测未来。不想连洞悉环境、探路、觅食这些小事也包含在他本领以内。不禁对他才智其涉及领域的广博,多了几分敬佩。
既然知晓方位觅食速度会快许多,他朝东方抱拳谢过后,便匆匆走出溶洞。
洞内四壁幽静深暗,除了丝丝带来凉意外,耳边清晰可听见火折子发出的哧哧声。突然刮过一阵轻风,火焰半明半灭微微摇曳,映着壁上晕出一团昏黄。
小骨趴着桌上睡的过久,枕着上头手臂已然全无知觉。她微闭双目,睡眼迷离的垂头换另一只手臂搁在上头后,迅速倒趴呼呼睡着。白子画脚步轻缓慢慢走近,生怕被他惊醒。这时,东方彧卿也同时瞧见她粉白藕臂摩出一块红印。也等同于乌龟般速度靠近,待他将要抓住小骨袖上一小片衣角时。
身后响起白子画带着微微愠怒声音,”请异朽阁主,放开小骨。不劳你的大驾费神,本尊自会照拂好自己的徒弟。”
听到徒弟二字,东方怔了怔暗暗的讥想,徒弟,白子画啊白子画你都成亲了这么多年,还老是把小骨视为徒弟,我都替小骨喊屈。
东方彧卿听到徒弟两字,自然有点不痛快,但转念一想,既然是徒弟就更好。
睡梦中小骨,迷迷糊糊听到边上传来动静,睡意比方才虽说浅了点,不过趴太累,上半身发麻动弹不得,她隐隐感觉两侧站着两个人,像是在争论什么,她实在好奇想听听他们说点什么。
又怕被他们发现她此时灵台一片清明,深吸一口气后,发出几句微小哼哼声。她自认学的不错,继续假寐。
此时东方抬眼瞅她看了看,嘴边微微一笑。
也故作没听到方才白子画对他变相警告的话,自顾走近桌旁,将握着的小扇,搁在桌上,再慢慢俯身动作极缓极柔托起她的头,放在自己手肘上让她随意枕着,正打算拦腰抱起,白子画一阵怒气上涌,一个箭步迅速挡在跟前。
东方此前也激怒过他一次,是在小骨失忆时候。确切说他们俩共同激怒他。
这再激怒了一次。
东方愣不住心内微微一颤,旋即嘴边划开一个迷人弧度。翩然转身说道:”骨头和你师徒情意,可谓天下皆知。可我和骨头的感情,也非同寻常。”说起师徒两字故意加重点语调,方能凸显出来。
”有何非同寻常。”白子画此时心口憋的怒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还是微微平息几分怒气,想听接下来的说词。
”这个吗,”他慢慢的说道,他越想刨根究底,他越发得意起来。
沉吟片刻后,方说道:”尊上应当知晓糖宝唤小骨妈妈,唤我爸爸,这关系自然要比师徒情谊亲密得多,或许更多。何况我和小骨相识比你可早许多,论感情当然和我更亲厚。”
此话一出,趴在桌上的小骨,惊吓一跳。桌下两腿微微一动。想要勉力站起身,才发觉双脚无力下发麻的毫无知觉,这下怎么办,小骨欲备抬抬脚,试着动几下缓解缓解。刚准备抬起。左肩上一沉,透过那层薄纱,小骨触感肩下手的主人是东方,温润如玉带点微微濡湿。东方浅笑轻拍打了一下,暗示她先别动,继续装睡。
小骨居然鬼使神差的很乖巧听了他的话,接着趴倒睡着。其实方才她迷糊间很清楚听见两人对话,听到徒弟两字,她的心顿时一阵心痛。
她比东方更想听到他师傅口中对他的感情。
白子画现在体内犹如存放了颗炸药在里头随时就要爆发。
他较之方才语气,明显震怒了,平淡声音不复存在。
转身气势逼人迎面看着他,眉间微耸疾言怒色道:”东方彧卿,你可别忘了我和小骨都已经成亲了,你别痴心妄想,小骨如今是我妻。”
花千骨这股心痛稍缓几分,却微有余痛。两人争吵的声音犹在耳畔。
东方非但没有争怒,性子倒是极好又给骨头扇起风来,慢悠悠说道:“骨头虽是你妻,那如何。若她愿意我不介意随时带他走。尊上,你别忘了,骨头曾两次要求我带她走。
他长叹一声又说道:“现在想来我错失机会太多,兴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他去拜师。”
说到此处,东方自觉颤颤巍巍走在悬崖边上,身后便是万丈深渊。果不其然,白子画凌厉眼风死死瞪着他,看的他直打个寒颤。
一阵凉风吹过,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清凉,反倒像是五六月间忽然骤起一阵冽风。被灌进了四肢百骸,冰冷的彻骨。
白子画握着横霜剑的手微微抖动,指尖轻微拂过锈刻着繁复花纹剑柄。身体僵硬凝伫在原地,那气势足以压抑着让人窒息。淡漠清冷眼眸中透着逼人寒光。
”东方彧卿,你,想要带走小骨,恐怕先的问我手中灵剑能不能答应。”
白子画说完,紧握着剑鞘开了一小隙缝。银光忽闪间,微露一小截薄如蝉翼的剑身。
东方自知不要命的说出方才那些话,后果早有预料。却不怕死的在心底酝酿一番后,道了出来。为小骨他抱着必死犹存的信念,想尽一切可能会激怒他的话,只有如此,才能激发白子画对骨头心内真实情感。亦是东方唯一能为小骨办到最后一件事。
想到此处,他鼓足勇气,沉淀良久后说道:”你自已心里头最是清楚,骨头如今是你妻,顿了顿慢慢说道,“是不是做的名副其实。”
听到此四个字,白子画犹如被天际破开一道电闪雷鸣猛然击中,他的心内咯噔几下后,不由得后退两步,握着发紧手上微微有点润湿。
小骨也被戳到伤心处。眼圈红了红,忆起眼睛复明时,和师父打的赌后。师父仿如较了真,再也没有于她,同床而眠。她也曾明示几次,他始终无动于衷,小骨百般后悔,当初一时冲动脱口而出这个赌约,将两人生生给限制住。
白子画歪斜一下,好不容易扶住身后藤床,才稳住身形。
东方彧卿专注着备细瞧着白子画脸上偶变每一个表情细节。慢慢的从乌青转变为铁青最后沦为煞白。让他深刻察觉到小骨于白子画意味什么,兴许连他们都不曾深入知晓彼此在对方心里占据什么重要位置。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亦是这个道理。
东方终放下多年来对小骨愧疚,他无时无刻谴责当年他所犯下错,是他计谋指引小骨入长留,让她陷入这世间复杂感情之中,却无能为力,最后逼成妖神眼睁睁看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直到此时,他终于可以完全释然。
白子画对小骨感情他看在眼底,看的真切。
这感情若非要用个器皿来装罐,恐怕连神农鼎也难装下。只有骨头这个傻丫头还闷在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