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看到身旁的叶雨桐,柔声安慰道:“好妹子,当心身体,掌门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折磨自己。”叶雨桐听了,只能更加凄苦。她从小被玄益抱养回来,在玄空门长大,玄益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玄益的养育恩情让叶雨桐刻骨铭心,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可是,还没等到报答恩情,师父却突遭横祸,这怎能不让她心中难过。
叶雨桐犹记得六岁那年的春天,玄益带着她去山中采药。当时梨花开得正盛,两人坐在一片梨树下,看着眼前落英缤纷,任凭梨花如雪一般落在肩头。玄益看着在追着梨花跑的叶雨桐,笑道:“雨桐,过来!”叶雨桐果然听话地来到玄益身边,也许是跑热了,鼻尖上渗出点点汗水。玄益慈爱地为叶雨桐擦汗。叶雨桐却高兴道:“掌门伯伯,叫雨桐什么事呀?”玄益道:“雨桐,我来教你跳舞好不好?”叶雨桐拍着手,兴奋道:“好!”玄益捡起地上一段树枝,闭目冥想片刻,便迈出脚步,行随意动,竟在漫天花絮中舞出一套剑法。只见玄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身形飘忽不定。一身白袍竟隐没在这花海中,不知形迹所至,仿佛要将形骸完全融入这无尽自然中。他手中树枝随着身形或刺或挑,竟似不受刻意控制。满天落英随着玄益树枝指向而飞动,一条花练竟围绕着玄益身体纷飞起来。一旁的雨桐看得目瞪口呆,一时连拍手都忘了。玄益来到她身边,缓缓道:“伯伯今天就将这套‘落英飘香剑’传授给你,你想学吗?”“想!”叶雨桐没想到这剑法一学就是十年,无论寒暑。
徐云见雨桐悲痛欲绝的神色,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慰。他在门中已有多年,与叶雨桐认识也已多年。秦柯入门前,叶雨桐总是与他最亲近,自从秦柯来到玄空门,叶雨桐便只与秦柯一人亲近了,这难免会让让徐云暗暗有了些许醋意。
玄烛见殿中弟子大多到齐,便大声说道:“我派昨夜遭逢大难,玄益掌门遭人暗算。大家固然悲伤,可是此时却有更为要紧之事。逆贼韩平还在逃,此等忤逆孽障不杀之不足以告慰掌门在天之灵。”
话音一落,众弟子交头接耳,无不咒骂韩平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秦柯捏紧拳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韩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徐云站起身向玄烛拜道:“师父,韩平虽行事乖张,性格孤僻,但却不是无义之人。掌门收留他在玄空门,他不应该会做出此种恶事。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众人想不到徐云平日与韩平素来不睦,此时竟会维护他。一人越众而出,大声说道:“大师兄心肠仁厚,如何猜得到韩平狼子野心。”众人一看,原来是肖仁,他与韩平自比武之后虽略有嫌隙,平日却不曾找过韩平麻烦。肖仁继续说道:“韩平出身诡秘,遮遮掩掩,五年前掌门便看出端倪。只是掌门胸怀宽广,没有证据不愿冤枉他,这才留在门中,一来为了看管他,二来也希望通过教诲,使他能弃暗投明。掌门苦心孤诣,怎奈韩平实在无可救药,心里早怀了怨恨。想来他本性不改,偷偷学了不少玄空门功夫,昨日打伤大师兄便是明证。昨夜定是趁着掌门不防备,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来。”
徐云听他说到韩平打伤自己,苍白的脸不禁红了,低下头不再作声。众人听他分析入理,更加深信不疑。叶雨桐望向秦柯,哽咽道:“难道韩大哥真的都在骗我们?”秦柯仍然坚定道:“雨桐,韩大哥是好人,我们要相信他……”叶雨桐默默地点点头。玄烛大声说道:“韩平如果清白,为何会一问便跑。更何况,他还盗走了我门至宝玄空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连秦柯、叶雨桐、徐云也震了一震。玄烛继续说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韩平捉拿回来,寻回玄空诀。”众弟子异口同声说道:“谨遵师伯之命!”玄烛道:“好!如今韩平最有可能逃往后山,若要搜索后山只怕人手不够,反倒容易让韩平恶贼钻了空子。但是后山并无出路,要想下山只能从山前小路。肖仁,你率领几名弟子守住几条通往后山要道,不必搜索,只等他出来。”肖仁领命去了。
玄烛接着对剩下的弟子说道:“玄空门不可一日无主,新掌门理应由玄益掌门传授玄空诀,可惜玄空诀被韩平盗走。这新掌门便该由掌门的入室弟子秦柯担任,大家可有异议?”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禁小声议论起来,许多人不禁都皱起眉头,显然对于秦柯做这掌门有所怀疑,却又不敢说出来。秦柯慌忙说道:“师叔,我年纪尚轻,怎么能当掌门。”玄谷也道:“师兄,如今人心不安,让秦柯当掌门恐怕难以稳定众人。不如还是师兄你暂代掌门之位,等寻回了玄空诀,再由秦柯接掌门之位,如此也可服众。”三人之中,玄谷醉心武学,玄青一心钻研医理药物,皆无心于玄空门日常俗事,是以平日玄烛一直统揽玄空门大小事务,如此已有多年,在众弟子中早已树起极高威信,所以玄谷此言得到多数人赞同。秦柯也说道:“玄谷师叔说的不错,玄空门正应该由玄烛师叔接掌才好。”
玄烛沉吟片刻,说道:“如此也罢,如今我且暂代掌门之位,玄空诀虽被盗,但秦柯是掌门入室弟子,掌门在世,玄空诀也会传给他。等玄空诀一找回,秦柯便是玄空门之主。”众弟子凛然称是。玄烛又道:“掌门师兄已去,依着门规,理当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圣人峰石冢我已派人前去清扫打开,我们这便送掌门去吧。”
玄空门崇尚儒道佛,都不事鬼神,掌门逝世,便按着生前的交代,或火花,或保持肉身。如玄空大士心中向佛,便按佛家传统火化了尸身,而冲微子偏重黄老,死后肉身羽化。不过几位掌门都埋葬到了圣人峰石冢里。这圣人峰石冢是在玄空山主峰上依山石开凿而成,全由石室组成,一旦放下机括,关闭石门,便再也无法开启,避免掌门在天之灵被人搅扰。玄烛三人连同秦柯一起,抬起玄益棺椁,缓缓向圣人峰而去,叶雨桐和其余弟子则跟随其后。
韩平此时身处后山密林中,正好能看到圣人峰上,一队人向石冢而去。韩平忽的又想起了昨夜玄益一番谆谆教诲的话语,才明白为何秦柯总说玄益的好话。他虽性格孤傲,受了昨夜玄益一番教诲,竟也对玄益生出一丝感情来。此刻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悲伤,便跪了下来,向着圣人峰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心中说道:“掌门,我虽不知为何你会突然遇害,但我定会找出害你之人,为自己洗脱冤屈,也告慰你在天之灵!”韩平想起此事,内心不禁更加迷惑。昨夜玄益与自己说话时分明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被打死了。他突然想起玄益昨夜的嘱托,一摸怀中,书信还在。韩平知道后山有一片竹林,却从未听说过林中住着有人。
空中黑云翻滚,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来。韩平爬上一棵高树,远远看见竹林已距离不远。他辨明方向,提气便向竹林奔去。野竹林异常茂密,竹叶遮天蔽日,韩平在林中兜兜转转,走了半个时辰,却总觉得一直在原地打转。正在这时,就见万绿丛中一点红,竹林间透出几株桃树来,枝上桃花已开了些许。树下一条小溪弯弯曲曲,绕树而过。韩平跨过小溪,便见不远处一座木屋。屋前遍载花草和蔬菜,屋后种植桃树梨树。韩平没想到后山竟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他顺着着石头小径来到屋前,只见木门虚掩,却听不见动静。
韩平正要推门,只听身后一阵风响,他心里一惊,早已是惊弓之鸟,不知又是什么人,猛然转身,却见一只白鸽飞过,并无半个人影。韩平长出一口气,心道:“我怎得如此胆小起来。”韩平回过身,冲屋里抱拳道:“我是玄空门弟子韩平,来此传递掌门书信。”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一人答应。韩平轻轻推开门,只见木屋之中陈设简单,一张木桌,桌上一把白瓷茶壶,一只白瓷杯,一只白瓷碗,桌边一把木凳。墙角一张木床,床上并无被褥,倒是放着一把铜镜,一把木梳。
韩平见屋内空空如也,不似有人居住。此时已近午时,若有人也当回来了,韩平心想:“难道掌门记错了,又或者此间主人早已离去?”韩平从未听说过玄空门后山有人居住,心里更是疑窦丛生。他索性坐了下来,伸手一摸桌子,并无半点灰尘,茶壶里尚有半壶茶水。韩平断定屋里确实有人居住,可是到底是什么人会隐居此地,又为何门内弟子竟无人知晓,掌门所托书信又是何意?韩平想到这里摸出怀里的书信,便想打开看看,转念又一想,此事乃是玄益临终所托,也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自己只管替掌门办事,也算报答玄益了,但私看信件却是不妥。想罢,便把书信又工工整整的置于桌上。韩平坐等半晌,也不见有人回来,想起昨夜秦柯和叶雨桐送给他的干粮未曾吃多少,还带在身上。他从怀中摸出干粮,顺手便将那本玄空诀拿了出来。他迫不及待的翻开,只见书中尽是白纸,哪有半点武学心法的文字图形!
韩平大惑不解,再看那书的封皮,金光闪闪,华丽非常,似乎是由金丝等材料制成。而昨夜这本书居然能替他挡了玄烛一掌,也无丝毫破损,必然是一件宝物。韩平心道:“这本书由如此珍宝制成封皮,理当不会是假的,难道书页中另有玄机?”他还不待细想,便听见屋外一声轻响,仿佛有人走过。韩平忙将书册收进怀中,贴身藏好,奔出去一看,却什么人也没有。
韩平越发疑惑,暗道:“方才明明听见屋外有人,到底是谁?莫非这木屋主人一直在左近,只是不愿露面?”他想到此人行踪飘忽,便不敢大意,放声喊道:“韩平不敢打扰阁下清净,信已送到,这便告辞!”说完迈步返回。空中乌云密布,浑不似午后时光,韩平听见高处竹叶翻飞声响,有人在林间飞跃。韩平心里更加笃定林中隐藏有人,而且此人武功不俗,却不知是何来历,更是从未听说后山还有这等高手。韩平本就是焦头烂额,此刻知道此间主人不愿见他,便不敢久留,生怕节外生枝,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小路走去。
走了多时,韩平停下脚步,此地树林茂密,已离竹林颇远。不远处一群飞鸟受惊而起,向空中飞去。韩平见此异象,心里犯疑,忙攀上一棵高树,藏于枝叶间向外望去,远远便看见一个个黑影在林间跳跃,仔细一瞧,竟是一个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黑衣人约莫二三十人,排成一字形,间隔四五丈,所去方向正是山顶玄空门。他心里一跳,暗暗惊呼:“这些是什么人!”突然,韩平只觉身后寒风凛凛,下意识闪身躲避,只听“当”的一声,一柄尖刀直插进韩平方才藏身的树干中。
韩平望向飞刀来处,原来另一边也有一队黑衣人,方才自己只顾惊讶,一时大意,没有隐藏好身形,竟被身后那一队人发觉。只见当先一人手臂一挥,做了个手势,两名黑衣人纵身一跃便向韩平而来,其余黑衣人毫不停留,继续向山顶而去。韩平还不解其意,就见两柄寒铁长刀已交错劈来。韩平纵身跃下枝头,避过锋芒。那两人紧随其后,刚刚落地,已然劈出四五刀。
韩平手中没有兵刃,只能不停左躲右闪。他见两人刀法普通,直来直去,但配合无间,每一刀必攻其要害,逼得韩平左支右绌。韩平心里着急,不愿与二人纠缠,提气使出凭虚御风的轻功,绕着树木游斗。那两人见了,脚下步伐加快,一左一右夹击而来。韩平一惊,原来那两人的步法所踏方位隐约与自己的有些相似,只是二人似乎所学不精,还不及韩平迅捷诡异,自然休想追上他。三人追逐不多时,距离一远,那两个黑衣人功力高下立判,渐渐拉开了差距。韩平看出破绽,心中一动,双脚一顿,便停了下来,猛然转身,与追得近的那人正打了个照面。那人没料到韩平说停便停,不由得一愣神。韩平抬起一掌,运足内力。那人脚下停不住,倒似主动往韩平掌上撞去一般,韩平掌力正好击在那人胸口,只听喀喇一声,骨骼断裂,黑衣人应声向后跌倒。韩平不去看他,脚下连换几步,身体仿佛平移一般向前跳跃了两三丈远。后面那个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韩平便如鬼影一般出现在面前。韩平右手并指连点那人胸口肩头几处大穴,反手扣住脖颈,沉声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眼露惧色,口中嘶嘶,似乎想要说话。突然一柄长刀飞来,正射中那黑衣人胸口,穿心而过。韩平一惊,回头一看,那刀是由躺在地上那人扔出,竟是防止同伴泄漏秘密,亲手将他现行杀了。那人用尽力气掷出了手中长刀,牵动胸口断骨插入肺部,终于也咳血气绝了。韩平见此情形,心里不禁一沉,惊骇莫名。他揭开两人蒙面黑巾,发现二人面容相似,竟是一对同胞兄弟,年纪甚小,韩平内心不由得一紧,一丝不安略过心头,暗叫不好:“这些人是何方神圣,行事怎的如此决绝,难道要对玄空门不利!”
韩平性格孤僻,平日在玄空门中只与秦柯与叶雨桐交好,不会去顾及旁人,却生怕这些蒙面人会对秦叶二人不利。想明此节,他便不敢稍停,忙转身向山上而去。
玄空门中,众弟子都静坐在大殿之中,沉默不语,显是还未从掌门去世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待到傍晚,天色稍暗,憋了一日夜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夹杂着雨点,众人不由得都打了个激灵。恰在此刻,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着火啦——”
众人闻声一惊,此刻外面正下着雨,而且雨势还有渐大的趋势,怎会平白无故地起火呢?玄烛三人毕竟有些江湖经验,听到消息,心中顿时一阵不安。玄烛率先走出大殿,众人跟随他鱼贯而出。玄烛站在殿门外一看,只见东边火光冲天,原来是厨房着火。玄烛骂道:“张半仙烧火煮饭也不成了吗?”玄谷劝道:“大概一时失察吧。”由于正下着雨,玄烛也没太担心,随即吩咐道:“所有弟子快快去将火扑灭!”
众人听了命令,才反应过来,急急跑去取水桶脸盆打水灭火。秦柯随众人奔向火场,他在人群一边,距离院墙较近。正跑着,秦柯心里一凛,急停下来,转头冲着墙头喊道:“谁!什么人在那儿?”
话方出口,墙头上一个黑影迅即跃下,带着三尺铁器的寒意向秦柯笼罩过来。秦柯吓了一惊,不自觉地伸出手臂护住头脸,蓦地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柄钢刀已劈了下来。只听“嗤啦”一声,秦柯手臂已被划开,登时鲜血如泉涌出。这一下来得突然,秦柯还没觉到疼痛,一看对方一身黑衣打扮,脸上以黑布蒙面。他不及思考,立马一脚踹出,正中对方胸口,黑衣人被踢得倒飞出去,摔在数丈之外。秦柯这一踹,乃危及关头为求自保,使出十成气力,不想竟真将对方杀死。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秦柯不由得怔怔愣住了。而手臂上此时方才传来一阵剧痛,秦柯一看,手臂上一条大口子,皮肉翻卷,鲜血喷涌,所幸体内内功护体,阻了些力,方才免得断臂之虞。
就在这当儿,其余人也看到了此间的情景,心中都是一惊,暗叫声:不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院子四周围墙上参差跃下无数黑衣人,手执长刀,竟将众人尽数包围了。只听远处一声呼哨,所有黑衣人杀声喊响,挥舞着刀向着众人砍来。
这一下非同小可,初时玄空门众人只道无意失火,只想着去救火,手中只提着水桶、麻袋等物,如何面对对方的刀剑。反倒叶雨桐出来得慢,刚奔至大殿门口,猛然看到剧变斗生,吓了一跳。她知道众师兄的兵刃大都放在大殿之上,随即转身奔回,怀抱着许多长剑,复又奔出,站在台阶之上,喊道:“师兄,接剑!”只在这片刻,已有数名弟子被黑衣人砍倒,躺在地上,血流满地,一动不动,分明已经死去。叶雨桐奋力将怀中的剑抛到人群中间。众人慌忙扔下手中物事,捡起一把剑,拔将出来便上前拼斗起来。
秦柯因为靠近墙边,此时反而没有被围在大院中间。但也有三人围住他缠斗,这三名黑衣人眼见秦柯一脚便踢死了他们的同伴,丝毫不敢大意,三人占住阵脚,攻守有度,配合无间无隙,显是训练日久。三人出手皆是夺命的杀招。秦柯手中没有兵刃,只能不断闪避,登时惊险迭出,加之手臂兀自流血不止,眼看就要毙命刀下。叶雨桐看到秦柯险境,顿时心中焦急,拔出自己的短剑,便向秦柯那边奔去。那三人精力全都在秦柯身上,哪料到后头来人。叶雨桐挥起一剑,已从身后抹断了一名黑衣人的脖子。那人颈中鲜血喷出,委顿倒地。其余两人见了,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有人突然出现。而叶雨桐此时也是生平第一次以所学武艺出手伤人,不意一招取巧,攻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竟至致他死命,令她一时呆在了那里。
剩下两人朝同伴尸体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继续并肩砍来。叶雨桐拦在秦柯身前,横剑护在胸前,喝道:“不要过来,不信我杀了你们吗?”只是她声音虽大,却语调颤抖,不过是虚张声势,显然还没有从方才杀死一人的惊吓中醒转过来。那两人却是全没听到叶雨桐的警告,只停顿了一下,便即冲了上来。叶雨桐只得挥剑迎战。她看准对方双刀来势,只觉对方招式却也简单,连平时与师兄们拆招的招式也比这两人的刀招精巧。她跟随玄益师父学习“落英飘香剑”已有十余年,剑招早已烂熟于心,此时护着秦柯拼命,更是激起了体内无限的潜力,各式妙招层出不穷,仅凭一人便将两人压在下风。
刀剑相交,叮叮当当,叶雨桐一招“桃花一簇开无主”,一剑挽出数朵剑花,虚虚实实,笼罩住那两人。对面那人也不顾生死,一刀直直劈来,竟是只攻不守的招数。这一下搏命的打法让叶雨桐只得撤招,她虽能将那人刺死,却难免不被这一刀伤着。她何时见过这等亡命之徒,勉强横剑接了这一刀,只觉虎口一热,已然崩裂出血。叶雨桐对敌经验不足,哪里想到对方这么一砍,使足了全部内劲。她拦不住刀,手中短剑也差些握之不住,几欲脱手。她深知此时乃危急关头,失却手中兵刃便是死路一条,只得咬牙死命握紧了剑。旁边秦柯正在检视手臂伤势,急急点了外关、曲池两处穴道止血。他瞧出此间万分危急,飞起一脚,踢中一人腰间,那人斜飞出去,口中呕出鲜血,晕死过去。叶雨桐毫不迟疑斜身一招“雨打梨花”,向对方劈头盖脸刺去。那人失却同伴掩护,哪里能拦得住这精妙的剑法,只见眼前剑光闪烁,手中刀还没来得及提起,胸口便已中剑。叶雨桐惟恐自己内力不济,无法制住敌人,忙又反手横过一剑,剑尖直直划过对方咽喉。登时血液喷出,溅了秦叶二人一头一脸。
两人人解决了对手,扭头一看,此刻玄空门大院里已成了一片修罗场,到处都是捉对厮杀。地上已躺着十数人,既有玄空门弟子,也有黑衣杀手,地上积起一滩滩鲜血,经雨水一冲,形成一股股水流肆意流淌。众人喊声嘈杂,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叶雨桐看着这幅惨象,几欲作呕,待见到秦柯手臂刀伤,深可见骨,一时竟手足无措,慌忙丢了剑,撕开衣角一段布条,向秦柯左臂伤处裹去。但她早已吓得双手发抖,扎了几次都扎不上。秦柯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心知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惊吓不轻,心中自然升起一股勇气。虽然他自己也是心中狂跳,但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一定要护得雨桐周全,一定要护得雨桐周全……”想到这里,他伸出右手握住雨桐颤抖的手,轻声道:“有我在,别拍!”
叶雨桐凝视秦柯双眼,眶中泪水滚滚落下,却坚定地点点头。两人转眼去瞧其他人,只见血肉横飞,黑影幢幢,形同鬼魅,也不知这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到底从何处来,更不知他们有多少人。玄空门弟子无人指挥,只是一盘散沙。而黑衣人攻守有度,进退有节,显是经过战阵训练一般。一场杀戮到得此时,结局已开始渐渐分晓。玄空门弟子大都负伤,许多人知道已无胜算,开始夺路逃亡,跌跌撞撞向山门跑去。只是那些黑衣人却并不愿留活口,一路追杀。那些慌忙而逃的,反而将背心破绽全暴露在敌人刀下,任人宰割。
秦柯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拉着叶雨桐的手,道:“走,快找几位师叔!”叶雨桐答应一声,两人并肩杀入阵中。彼时两人身处杀阵之外,尚自头脑清醒,知道找到师叔主持大局乃是首要。而待二人进入杀阵中,耳中只听得一片杀声,夹杂着受伤之人的哀嚎,直搅得人头脑发胀,心烦意躁。一伙人群殴,全不似单打独斗,身边不知何时会有乱刀从何处砍来,需得时时提防,处处在意。秦叶二人双剑一阵乱舞,全顾不得什么招式,方才有片刻喘息。秦柯左手始终紧紧拉着雨桐的手,生怕只轻轻一松,便会失散。两人缓缓在人群中挪移,身上溅的都是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们身在杀阵,脑海中一片混沌,就连痛觉也感受不到了。
秦叶两人到处乱转,却要到哪里找寻玄烛几人,也不知是为敌所擒,还是早已身中不测。两人四面受敌,更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刀光剑影,无穷无尽。忽然,前面奔来一人,鲜血满面,待到近处,秦柯方才认出此人竟是平时一贯追随大师兄徐云的于志诚。于志诚平时最是冷静,此时却状若疯癫,大喊大叫,胡乱挥剑砍劈,一路奔逃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杀手,同样也是血染满身。秦柯忙拉住于志诚,喊道:“于师兄!”这一声高喊,似乎震得于志诚稍稍清醒。他双目通红,瞪住秦柯,双手紧紧抓住秦柯肩膀,含糊道:“秦……秦师弟……鬼……鬼……快……快逃……”平时徐云一班人常与秦柯和韩平不和,此刻危在旦夕,竟将什么怨恨都抛开了。
叶雨桐挺剑刺倒那追赶之人。秦柯只道于志诚惊惧甚深,一时精神失常,胡言乱语。蓦地看到那被叶雨桐刺倒之人只痛哼一声,随即翻身而起,胸口一条口子兀自不断涌出鲜血。他却不顾疼痛,不管受死之虞,挺刀仍旧向于志诚戳去。于志诚被秦柯阻了一阻,竟没能逃掉这一下。只见那黑衣人的黑铁刀一声闷响,直直刺入于志诚小腹。于志诚瞪大双目,低头看一眼那刀,早已洞穿自己腹腔,脸现不可思议之色。他本来已身受多处刀伤,哪里还支撑的住,立时气绝丧命。
秦柯心惊胆颤,对那黑衣人又补上一剑,这才结果了那人性命。他转头看到叶雨桐,只见她也是同样吓得不轻。他两人已不知刺死几人,初次杀人时的心惊早已不容多想,只是见着这等悍不畏死的杀手,任是谁也不能不胆寒。他们再看周围,那些黑衣蒙面人无不是如此,即使身受几处剑伤,却并不哀嚎喊叫,依然跃起冲上,至死方休。如此的杀戮还有谁能抵挡。叶雨桐只觉心中希望灭绝,生机全无。而秦柯也似中了魔法一般呆立,眼中尽是人影幢幢,耳中却听不到什么声音。今晚这一番剧变,出人意料,飞来横祸。叶雨桐一面挡住四周而来的刀剑,一面哭喊着秦柯的名字。一时间两人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这一夜,玄空门四处火光,一片杀声。
韩平一路尾随黑衣人来到玄空门,只见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死尸。黑衣人还在一批批赶上山来,竟不知有多少人。忽地,山门口冲出一人,浑身是血,不顾一切地向外奔逃。韩平依稀认出是玄谷的弟子,那人刚冲出门来,正好撞到向门中奔的黑衣人刀口,立时命丧刀下。韩平心知自己若是贸然闯入,多半也是任人杀戮,毫无裨益。他心中记挂秦柯和叶雨桐二人,不知他们现在如何,心急火燎。在黑暗处略一思索,当即寻到一处隐蔽墙角,飞身跃到一间尚未着火的小房顶,向院中一看,登时心中一跳,玄空门弟子远不及黑衣人众多,亦不及对手凶悍,广场上分明是一派残忍的屠杀场景。
韩平几个腾跃,落到一间偏殿屋顶,急欲找到秦叶二人,但是场上人影来去夹杂,如何分的清。正当他细看间,忽地心头一紧,寒意陡生,迅即转头一看,只见距自己两三丈处,不知何时已落着一人。韩平暗想,幸亏对方没有出手偷袭,否则自己此刻哪里还有命在。如此一想,后背冷汗竟已冒了出来,不敢丝毫大意。韩平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身高七尺,着玄色武士装,身材结实,与众杀手无甚差别,只是脸上没有蒙面,面色苍白,不过二十出头,神情阴鸷。那人静静地瞧着场中的杀戮,浑没有把韩平放在眼里。韩平打量眼前这人侧脸,却似乎从前曾经见过一般,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韩平见他浑不理会自己,索性喝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并没有答话。韩平又问:“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那人淡淡道:“你倒是聪明,躲到房顶上来?莫非不是玄空门弟子?”说着轻蔑地笑了笑,竟没向韩平看上一眼。韩平暗道:“我本来也不是玄空门弟子。”他知道,看面前这人的架势,只怕是这群黑衣人的头领,一想到秦叶二人生死未卜,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愤恨。
韩平已经忍耐不住,使出轻功步法,身子凭空向前挪了数尺。随机双掌齐出,正是拿云手中的“飞龙在天”。这招本是硬拼力气的招式,却因配合上诡异的步法,反倒变得刚柔并济,令人防不胜防。韩平本拟先声夺人,攻其不备。却不料那人只是微微愣了愣,微微抬手,竟轻轻巧巧接下了韩平一掌。这一下着实出乎韩平意料,虽说他知道对方必然不是易与之辈,却想不到他能如此轻易看透自己的身法。不等韩平反应,那人翻掌已当胸打来。韩平想不到他变招如此之快,这一掌平平无奇,却胜在动作异常迅捷,比多少精巧的招式更加危险。不过韩平也不再是全不会武功的庸手,立时抬手迎了一掌。哪知双掌甫一相接,韩平立时感到一股阴寒内劲透过掌心向自己手臂传来。韩平心叫不好,没料到对方内力深厚,这一下竟是要与自己比拼内力。他知道自己内力马马虎虎,心里一怯,便想撤掌,哪知对方掌上似乎生出一股粘劲,任凭韩平如何挣脱,一时间也无法分开。那道寒气迅速由小臂传到肩膀,不过片刻,登时整条手臂都麻木了。韩平情急生智,双脚蹬地,使劲后跃,另一只手向对方脸膛虚晃一招,这才终于退得两三丈。
韩平暗呼好险,心悸不已,全没料到对方内力深厚若此,只怕便是玄空门大师兄徐云也比不上,更遑论旁人了。韩平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对手越强,他越是热血冲脑,双目也变得通红,向对方狠狠凝视,脚下却不稍停留,足踩南方离火,抢占东南巽风,左跨一步,右迈一步,已到了那人身前。韩平轻功高超,若是对付其他人,多半已能用身法诡异,动作迅捷取胜。
可是今日碰上这黑衣人,仿佛招式全被他看透一般,韩平初时还以为对方只是碰巧接住自己第一招,哪知这一次对方待韩平近前,直直伸出一掌,停在半空,那里正是韩平下一步将到之处。在旁人看来,就好似韩平自己撞上对方手掌一般。韩平终于知道自己昨日钻研出的轻功身法,居然在这人面前就如儿戏一般,全不管用。他想通这点,心中沮丧不已,但是此时已豁出性命,哪还顾得上其他,竟连对方招式在前也丝毫不怕,仍旧直冲上前,伸指径直点向对方膻中穴。黑衣男子吃了一惊,但瞬间便反应过来,手臂一长,向韩平胸口袭来。终是对方动作稍快,不等韩平得手,他的掌已经印在韩平胸膛。韩平只觉一股大力透胸而入,胸口便好似要裂开一样,自己击出的手臂也顿时没了力气,软软垂了下来。那人猛地又催动一股劲力,就如海浪一般,不待前浪消退,后浪又到。韩平哪能抵受如此波涛汹涌的内劲,登时口鼻喷血,向后飞出。两人本是身处屋顶,韩平一摔便摔在瓦上,瓦片纷纷向下滑落,他身子也跟着向下翻去。韩平眼疾手快,忍着剧痛,双手乱抓,不断扯着瓦片。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消解下坠之势,他把屋顶瓦片几乎尽皆扯落,总算借了份力,摔到地上,没有要了性命,但也已经觉得浑身如骨骼散架一般疼痛。
韩平躺在地上,一时无力爬起,连咳了几声,胸口如压着巨石,透不过气来,口角流血不止。那人从屋顶一跃而下,轻飘飘着地,走到韩平面前,面露疑惑之色,冷冰冰地问道:“你是谁,怎地也会乱影鬼步?”韩平心下生疑,不明白那人所言“乱影鬼步”是什么含义,骂道:“说什么鬼话!”那人听他口出不逊,厉声道:“不说话那便受死吧!”说完右手三指弯曲成爪,径向韩平脖颈抓去。眼见这招已经是要取韩平性命,偏偏对方出手快如闪电,韩平根本无法躲避。
正当韩平伸颈待死时,忽听得一声尖利口哨声从远处传来,起初还在山顶,片刻便好像已经出了山门,哨声到了最后竟已在二里之外。声音以内力传来,可见吹哨之人不但轻功了得,内力也怕是不弱。韩平听到那哨声,只觉声音直冲耳膜,顷刻间头痛欲裂,呼吸急促,心悸难平。那黑衣人头领听到哨声,手竟生生停在韩平喉头几寸处,不再下手。随即转身便走,竟不再管韩平。他不知那黑衣人为何会放过自己,可是却不愿就让他这样离去。韩平身上摔得疼痛不已,心里却窝着一团火,只觉在这黑衣男子面前处处受憋。他哪里是能吃亏的人,翻身便去追那人。韩平一时间也顾不上内功不济,脚下使起“乘风蹈海”的身法,更不去想追上之后能否打得过,便连找寻秦柯叶雨桐的初衷也置之脑后了。
秦柯和叶雨桐与剩下的十几名玄空门弟子依靠一起,被一众黑衣人围在垓心。两人身上都已伤了数处,经过多时鏖战,提剑的手臂也慢慢酸软无力,抬不起来。忽地,一名师兄喊道:“大家不要拼命了,快向外逃去罢!”秦柯早已头昏脑胀,全没了主意,身旁叶雨桐也已伤口流血,渐渐不支,几乎就要倒地。他们认得那喊话之人名叫顾远鹏,乃玄青的弟子,平日倒是忠厚老实。众弟子本来被围在圈内,此时圈子被越压越小,正在苦苦坚持,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听的顾远鹏这句话,仿佛如梦初醒,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以图能逃出山门保得一命,哪里还管的了同门手足的死活。有人试图冲将出去,稍微一动,阵形便要散乱。几个黑衣人看到破绽,立时数刀砍来,众弟子无可奈何,只能又退了回来,谨守着圈子。
围住他们的这群黑衣人不过二三十人,也是浑身带伤。可是场上只听见玄空门弟子的哀嚎,黑衣人众竟是哼也不曾哼一声。他们黑布蒙面,瞧不见表情,也不知是如何的面目狰狞,黑暗中只露出一双双阴冷凶狠的眼神,仿佛黑暗中藏匿的野兽一般。玄空门弟子早就无心再战,便如一盘散沙。恰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到众人身边,喊道:“韩平……是韩平!”
他距秦柯甚近,秦柯听到这句喊,立刻转过头来,盯着他,不知他说韩平什么。只见奔来的那人满脸是血,左颊上被刀划开一道大口子,兀自流血不止,只是他容貌英俊,眼神坚毅,不是大师兄徐云还是谁。大师兄出现,众人心中便稍稍宁定下来。本来他们各自为战,缺少主心骨,而敌人进退有度,这才被敌分而破之。起初还隐约听见几位师父呼喝之声,不多时便不知所踪。此时徐云和众人汇合,众人只等他发号施令,率众人突围而去。
只听徐云道:“是韩平!定是他带人来害我们的!”他受伤后中气不足,说话声音也不高。可是这句话说得虽轻,在众人耳中却不啻惊雷。秦柯原本还暗暗指望谋害师父之事另有隐情,此时听徐云言之凿凿,更是哑口无言。徐云又道:“方才我还亲眼见他与贼人站在屋顶……”蓦地,徐云手一指,道:“你看,那个小贼来了!”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远处一人身形奇快,正向这边奔来,不是韩平还会是谁?即使没看清他容貌,但许多人却在昨日看到韩平使用诡异轻功赢了徐云,此时看那如鬼影一般的轻功身形,猜也能猜到便是韩平不假了。众人见他奔近,咬牙切齿,无比愤恨。不知谁喊了句:“先砍了这小贼!”立时便有一人飞身向韩平扑去。
韩平一心只在那黑衣男子身上,顾不得身边的厮杀,身边不时有刀剑来阻,也无心纠缠,挥掌挡开。突然韩平猛觉得身旁一人冲来,看也不看,抬起一掌,击向来人的胸口。那人本就是玄空门弟子,身上已受了伤,韩平来势又快,一时间竟躲不过,胸口空门大开,被韩平这一掌正中要害。那人呕出一大口血,如断线纸鸢一般倒飞出去,躺在地上没了生息。韩平看也没看,更不稍停,一直向山门奔去。
众人看得韩平出手干净利落,恶毒如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就连秦叶二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韩平身法极快,从黑衣人中穿过,一干杀手竟没能碰着他衣角,更遑论截住他了。有人眼尖,看到韩平这一闹,竟将黑衣人的包围撕开了一道口子。不知谁喊道:“大家冲出去啊!”说着带头朝着那道口子冲杀过去。秦柯牵着叶雨桐的手跟随众师兄杀出。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众人甫见生机,自是使尽全力,以死相拼。黑衣人再是悍不畏死,一时间也是抵挡不住。两方均是生死相搏,玄空门弟子拼死往外冲,黑衣人毫不退却,两边死伤颇重。不断有人流血倒下,再也起不来。
叶雨桐筋疲力尽,失血颇多,没有力气。她涩声问情况道:“秦师兄,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今天要……死在……”秦柯忙打断她的话,道:“别说傻话,我一定护你逃出去!”叶雨桐砍杀了一夜,越发麻木了,此刻竟也不再畏惧,微微一笑,道:“我……我就知道……秦师兄对我好……我们这般……死了也很好……”秦柯不接口,半扶半抱着叶雨桐,无暇顾及旁人,一心一意向外逃去。
秦叶二人眼看着将到山门口,谁知此时前面跃出三个黑衣人拦住去路。秦柯知自己万难抵敌,足下并不稍停,提一口气,怀抱着叶雨桐,纵身一跃,竟从三人的刀招缝隙中一冲而出。他也不敢回头,牵着叶雨桐手,发足便奔,那三人随后追上。待奔到山门口,眼看秦柯渐渐气力不济,黑衣人就要追上他。忽然,秦柯只觉眼前灰影一闪,一股寒风吹到脸上,风中夹杂无数竹叶,继而便听到几声惨叫。秦柯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追来的三人胸口插着几十几百根短小竹枝,伤口倒是不大,却密密麻麻,遍及要害,三人俱已倒地而亡。秦柯不知是谁暗中相助,也无暇去想,身后追兵转眼即至。两人终于出了山门,只见石阶山路两旁树影婆娑,繁密茂盛。秦柯不敢走大路,便向树木茂密处钻去,没走多远,忽地脚下一绊,身体向前扑倒,怀中叶雨桐也翻滚出去。秦柯摔倒在地,再也支持不住,顺着斜坡滚落下去,脑袋在乱石土堆上磕磕碰碰,随即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韩平原本专为找寻秦柯叶雨桐而来,谁知被那黑衣男子激起了好斗之性,也越发想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头,便一路尾随黑衣人而去。此刻他早已出了山门,四周喊声渐小,也就不敢跟随太紧,生怕被发觉,远远看着人影缀在后面。不过那人听了呼哨声后,便一刻不停,去得甚急,不知有何要紧事情,一时倒也没注意到身后。
韩平追着黑衣人一直到半山腰,此地离玄空门颇远,已然极为安静,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莎莎”声。山顶的喊杀声隔了这一段距离,听来仿佛虚无缥缈。忽然,黑衣人猛然停步,转过身来,冷冷道:“出来吧!”韩平心中一惊,暗想自己已是万分小心,竟还是给他发现了。正准备现身时,只见一个灰影自前方树梢一跃而下,直扑向黑衣男子。韩平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藏匿好身形远远看着,暗道:“这人又是谁?跟了一路,我竟没发觉。”。只见那黑衣男子连退几步,不断闪避,竟是没有还手余地。韩平见识过他的功夫,此时见到这景象,心中又是一惊,想不到那灰衣人身手不凡,竟能迫得他连连退却。今夜玄空山中,风起云涌,也不知藏有多少高手。
韩平屏息凝神,细细看去,只见寒芒一闪,原来那灰衣人手中竟握着一柄二尺短剑,只因出招太快,那剑又是极薄,在黑暗中竟分辨不出来。灰衣人手中有如此利刃,难怪黑衣男子没有还手之力了。韩平看得片刻,心里又是一惊。原来那人手中所使剑法分明便是玄空门剑法。玄空门武学素来不重兵刃,只因当年玄空大士因自己双手杀生太多而自责不已,恨不得自己从不会武功,如何还会再去钻研兵刃?玄空门剑法也是玄空大士后人创制,只是招式质朴无华,没甚特异之处。秦柯曾经也想将剑法传授给韩平。可韩平听说这剑法全不厉害,顿时便没了兴趣。不过他虽不会剑法,却见秦柯使过。玄益掌门倒是有一套“落英飘香剑”,实是不可多得的绝妙剑法,却不知为何只传给了叶雨桐一人,旁人不要说习练了,许多人甚至连这剑法的名字都是闻所未闻。
韩平见那灰衣人所使剑法套路便是玄空门剑法的套路,无非也是“横、挑、刺、撇、划”等等口诀。但那人真正使出来却是古朴而又不失灵动,变化也更加繁复。也不知是手中兵刃奇特,还是对这剑法另有更深领悟。韩平不知那人是敌是友,并不敢贸然上前相助。黑衣男子空手毕竟不敌剑招,眼看渐渐不敌。韩平手里捏了一把汗,心里又是窃喜,急欲想看他落败的样子。
忽地林间又跃出一人,身材高大,面带野兽银饰面具,身着夜黑锦袍,袍子背上金丝绣着一头凶猛野兽,在黑暗中面目狰狞。那人猛地探出左手,抓住原先那黑衣男子的后领,一把将他向后掷出,竟如抓垂髫小儿一般轻松自如。同时,右掌平平推出,穿过朵朵剑花之间的空隙,直直拍到使剑那人的肩上。灰衣人招式用老,竟没能躲过这一击,登时短剑落地,倒地不动,没了气息。韩平看到此处心中一惊,又不禁暗暗庆幸:“幸好适才没有贸然出手,不然此时只怕也是性命难保!”
黑锦人低声说道:“钟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声音沙哑苍老,又透出一股阴冷之气,仿佛阴间恶鬼之声,全不像活人在说话。
那个叫钟离的黑衣人单膝跪地行礼道:“玄空门的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玄空诀却没找到。”黑锦人点点头,说道:“玄空诀定然是在那条漏网之鱼身上,我们去找他!”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便向林中去了。
韩平心里一沉,暗道:“他们口中所说漏网之鱼莫非是我?如今成为众矢之的,岂不是糟糕!”想着不禁手抚胸口,感觉到书册尚在,便略略放了心。他又想:“原来这钟离竟然也是听命于人,这黑锦人又是什么来历?”韩平等到那两人走远,才慢慢向刚刚恶斗的地方走去。他本以为袭击钟离之人躺在地上许久,必然已经无幸。哪知待走近一看,只见那人竟睁大眼睛瞪着韩平。韩平一惊,那人身形娇小,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脸庞,面目清秀白皙,居然是一个女子。韩平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那女子口中吐出一枚石子,直向韩平飞去。韩平不及躲闪,竟被击中丹田,登时气息一窒,晕了过去。原来那女子受了一掌,却并未受重伤,只是一时晕了过去,不多时便已醒转,此时察觉韩平走近,不知敌友,便将计就计,继续装死,如此才能一击得手。幸好她隐约见韩平穿着玄空门弟子的衣服,这才手下留了情,没有要了他性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平才渐渐转醒,睁眼一看,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昨夜的细雨已经停了,林间水汽弥漫,生起淡淡薄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韩平看看四周,林中只余自己一人,什么黑衣人灰衣人,全不见了踪影。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鸟啼虫鸣。他猛地起身,向山顶看去,只见山上只剩一缕轻烟,火光、厮杀都已不见了,连哀嚎惨叫声也已止息。韩平脱口道:“已经完了么?”他心直往下沉,仿佛坠下了万丈深渊,拔腿向山上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嘴里喃喃念叨着秦柯和叶雨桐两人的名字。
刚到山门,韩平便呆立在门口,只见玄空门一夜之间变成了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到处是烧焦的墙壁木梁。韩平走过场院,地上满是破砖碎瓦和滩滩鲜血,空气中混杂着阵阵焦臭,难闻刺鼻,久久挥散不去。韩平呆立半晌,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让人透不过气来。忽地,韩平奇怪道:“尸体呢?”只见地上只有瓦砾废墟,焦梁灰烬,却没有一具尸体,不但没有黑衣杀手的,连玄空门弟子的尸体竟一具也不见。原本这奇怪之事应在一进门时便会发觉,只是韩平心惊于这场灾祸,居然没有注意到。此刻韩平孤零零一人站在修罗场上,料峭冷风阵阵吹来,饶是他胆大,也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四周环视了一圈,仿佛有恶鬼幽灵躲藏在角落,伺机而动。
韩平心里又恨又惊,又骇又疑,一时没了主意。他细细看地上,只见一道浅浅的血迹拖行的痕迹,经雨水淋湿过后,模模糊糊,更加不易看清。韩平顺着痕迹,一路来到玄空门外一块平地,再往上便是圣人峰了。他抬头一看,心里一惊,原来此处的树木竟都被连根推倒,扔到林中,这才能露出一大块空地来。空地上拱起一座小土包,怪模怪样,竟是一个巨大的坟冢。坟前立着一块木碑,乃是由一整棵大树从中间劈开而成,上面刻着:“玄空门一百零三人合葬之墓”。十二个大字苍劲有力,每个字都是深达寸许。
韩平细细一看,这些字竟都是以指力刻上去的。韩平心想:“不知是谁将玄空门众弟子收敛入土,此人武功不简单,昨夜却为何没见到?难道是那灰衣女子?”他随机又摇摇头,这字体粗大,不是女子手指能刻出来的。韩平心中谜团难解,更担忧的却是不知这里面有没有秦柯和叶雨桐。玄空门上下足有一百二三十人,若果真如墓碑上所书,还有二十多人没有遇难。如今众人都已入土,韩平自然不会将坟挖开看看哪些人生还,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秦柯和叶雨桐两人能逃过这一劫。
韩平在坟前站了许久,叹了口气,随后缓步走上圣人峰,来到石冢前。玄益掌门石墓肃穆而立,墓前还摆放着祭奠的果品、香烛。韩平望着墓碑,一时无言,站立许久,终于轻声道:“掌门,你若是泉下有知,可曾看到这场惨祸?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只因前夜与玄益一番交谈,心里对玄益的态度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韩平叹口气,又道:“我的武功虽学自秦柯,但究其根源,还是来自于掌门。掌门的话,我都记着了。我韩平虽不是正人君子,却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在此立誓,一定为你查出凶手,为玄空门报仇!”他一气说完,眼中流露出无比敏锐尖利的神采。
韩平再看天时,太阳已经升上去了很高。圣人峰位于山巅,地势最高,视野开阔,韩平站在此处正可以看到山脚那条环护一圈的河流。这条河属句溪河分支,流到此处并不甚宽阔,平时也没见什么船只过往。然而此时韩平目光落在这条河上,河畔靠近玄空山一边正泊着一艘大船。远远看去,已能看见这船上雕栏画栋,流苏灯笼等装饰一应俱全,竟是一个装饰华丽的楼船。此地经昨夜一场****,怎会突然有哪个富贵人家在此坐船闲游。韩平越看越觉奇怪,心中想道:“昨夜山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么多的黑衣人不一定会如此快远离,这船多半有疑。”想到此处,心中恨意渐重,于是径直寻路下山,向那楼船行去。
韩平刚刚走到山腰,便发现地上、树干上到处都有血迹遗留,杂乱无章,却都是指向山脚方向。韩平不知这是玄空门弟子逃出时留下的血迹,抑或是黑衣人所留。
血迹所过之处地方偏僻,树林茂密,全无道路可走。韩平丝毫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谨慎,藏好身形,向山脚而去。
山路难走,刚下了一夜的雨,到处泥泞湿滑。韩平直走到日头近午,才到了山脚。
山脚地势平坦,树林也渐渐稀疏。眼见林木将尽,韩平放慢了脚步,唯恐被船上人发觉。待到得树林边,他提气一跃,想跃上树梢察看情形。怎知这一跃,竟没能跳多高,身子撞到树干,又跌了下来。
韩平这才想到自己两日来不过吃了几个馒头,期间不断逃亡,没有休息,又受了重伤,到如今已是饥累交加。他不禁轻声苦笑,暗道:“这当真又回到从前漂泊的时候了。”韩平只能竭力忍耐,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向那楼船偷看去。
只见那船甲板上,几名女子走来走去,却不像有异。忽地,韩平见一名紫衣少女在船边慌慌张张地叫了起来。
韩平与河边还隔着一大片河滩,那边喊什么,他不能听见。只见随后又有几名女子和护卫模样的男子聚到那紫衣女子的身边。几名男子抛下绳索,竟像是从水中打捞什么。
韩平心中一惊,隐隐猜到什么,果然过了不久,即见他们从水中吊起一人来。韩平忽然又惊又喜,原来那人穿着玄空门的青衫,定是玄空门弟子无疑,只是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船上一名素衣女子,分开众人,探了探那人鼻息。随后几个男人将昏死之人抬了进船舱。
韩平看那几人样子,似乎那人还未死去。韩平心想:“秦柯虽有些呆气,却并不傻,他一心一意护着雨桐,定不会与敌人拼死,也许秦叶二人并没有遭难也未可知。”
韩平很想去问问那救上来的那人,昨夜情形到底如何,却又担心楼船有异,不敢鲁莽行事。韩平只得暂且忍耐到天黑,企图偷上船去,探明情况。他在林子里转了转,想要找些山果,这季节哪有什么果子,勉强摘到些浆果,也都尚未成熟,酸涩难吃,只能略略果腹。为养足精神,韩平盘腿坐在树边,运功疗伤,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色昏暗,那船上点起蜡烛,挂上了灯笼,上下一片通明。韩平寻思,这船这么亮堂,倒不容易就偷上去。他见甲板上不时有几名水手家丁巡查,显然是戒备严谨。他观察了许久,待巡逻走后,趁着间隙,提气奔跃,迅即奔过河滩,挨到船下,刚好此时那巡逻之人又转了过来,却没能看到韩平这一番动作。
那船并不是靠岸停泊,而是与岸隔着一段距离。韩平自腰以下都没在水里,冰寒刺骨,滋味并不好受。等到那巡逻之人再次离去,韩平手脚并用,贴着船身向上爬去。那船身常年在水中浸泡,木板又湿又滑,韩平运足内力,指甲几乎要插进船壁,连跃几次,终于抓住了船舷。此时一名水手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忽地走过来,向四周看看,却并没有看到韩平,只听见滴滴的水声。另一个水手见状,走来笑道:“三哥,看个什么东西?连个鬼都没有!别要紧紧张张的,待会换班了,咱喝一壶去!”三哥却正色道:“不要有事最好。福伯交代了,这几日不太平静,都盯紧点,不要真闹起来,要不然连尿都没得喝!”
韩平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手指都快要插入木板了,身体紧紧贴着船身,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了会儿,韩平觉着那几个巡逻又慢慢走远,才开始动作。他双手一使力,身体一荡,便已跃上甲板。韩平轻身功夫极好,这一下自然没有一点动静。他落地后并不稍待,立即奔到船舱壁外,紧贴着墙壁蹲在一个下角落里。韩平在岸上时早已看好了船舱的入口,但此时上得船来,才知这船颇大,置身之上,早已不知船舱入口在哪。韩平怕弄出动静,不敢破船而入,只得静静看着那几名巡逻,发现他们在某处频繁来回,心中暗想,那里定是船舱门口。
韩平轻轻挨到入口边,待几人走远,一下子蹿进船舱。韩平躲在走廊一处帘子后面,只见船舱里房间也有好几间,且尽皆亮着灯光,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韩平不知到哪里去找人,一时没了头绪。正在这时,他听见走廊尽头,两个人走过。一人对另一人道:“哎呀,那个人脏死了,少夫人还要亲自给他医治,真是修了八辈子得来的。”原来是两个丫鬟。韩平暗想:“要找人或许只有着落在这两人身上了。”另外一人回道:“小绿萍儿,你又多嘴什么。他躺在朱二哥和小虎子的房里,睡在小虎子床上,哪脏得到你。要不我去说说让他睡到你床上?嘻嘻……”还没说完,绿萍儿就嚷道:“哎呀,梅香姊姊就知道作弄别人,我不理你啦!”两人笑说着走进一间房。
这两人说的是吴侬软语,韩平并不能全听得懂,但也猜了个大概。他心中暗喜,轻轻走到走廊尽头,只见东西两条路。他也不知走哪边,捡了东边就去。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人喝道:“什么人?”韩平心一惊,不待那人话全喊出口,也不及转身,就顺势后跃出去,正跃到那人身边,随即伸出左手一点他腰间章门穴,登时便令他浑身酸软,动弹不得,右手旋即抓住他喉头,叫他喊不出声。韩平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名家丁路过走廊,无意间看到了自己。韩平心念一动,压低声音问道:“朱二的房是那间?”那家丁似乎是个普通打杂的下人,此时早已吓得浑身哆嗦,伸出手臂朝西面走廊一指。
原来,这船舱东西二厢,东边乃是女眷所居,西边是男丁下人所居。韩平见那下人瑟瑟发抖,手指走廊尽头一间屋子,料想他不敢欺瞒。于是猛的出手,在那人脖颈一击,将那人击昏,又悄悄拖进一间屋子,这才向他所指的屋子摸去。
韩平一路并没遇着什么人。来到尽头那间屋子门口,静静听去,房内并没有动静,不似有人。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眼望去,只见房间并不大,却布置得很干净。屋内有两张床,其中一张上正躺着一人,想必正是绿萍儿口中所救那人。此刻他脸庞已经洗了干净。韩平看去,又惊又喜,原来躺在床上的正是他时时刻刻担心的秦柯。韩平心中欢喜,径直就进入房内,来到床前。秦柯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子,露出来的手臂上缠着干净的白色纱布。韩平不知秦柯是睡着还是伤后昏迷未醒,不敢去吵醒他。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响动,走廊里一个女子惊叫一声:“啊——”船上众人都被那女子叫声惊动,脚步声越来越多,向这边围拢过来。韩平待要跑到门口时,房门忽地被人从外一推而开。门外奔进一名清丽女子,身着素纱,身后跟随着一个老仆。韩平不敢硬闯,又忙向窗户跃去。来人正是绿萍儿口中的少夫人。此时她正带人来查看秦柯的伤势,却有一名丫鬟发现韩平击昏的下人,惊叫出声。那女子随即便想到病人的房间,没顾那下人,反而迅疾奔到秦柯房间,推门而入,正好与韩平照了面,没让他走脱。
韩平一见前路已无,转而破窗而出。那位素衣女子随手抄起一柄长剑便也跟随跃窗而去。韩平抢前片刻,此时已经跃出了楼船。可是这一下动静,也已经惊动了甲板上的水手。几个反应迅速的随即跟上。只是他们这些普通的水手,哪有韩平的绝妙轻功。倒是那位少夫人竟冲在几个水手之前,距离韩平只有几丈远。韩平左跨一步,右迈一步,没几步就跃上河滩,回头一看,只见那女子竟紧紧尾随,且丝毫不见落后。女子轻功竟也是绝佳,在湿烂的河滩上就如同飘过,竟没印上半个脚印。韩平见了,不禁心生佩服。那女子的轻身功夫就如雪花落地,柳絮风起,比韩平少了三分奇诡迅捷,却多了三分轻灵飘逸。
韩平只这么想得一想,脚下又稍满了慢,那女子竟又追上了一丈。韩平不敢松懈,一时无法摆脱她,心道只能靠长力脱身,毕竟男子比女子耐力还是要好一些。此时他俩奔进树林,枝桠纵横阻挡,前进更加困难。韩平听得身后那女子拔剑出鞘的声音,一时分神,脚下不知绊着什么,只觉脚下一顿,上身向前倾倒,身体登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待他急忙跃起时,一阵寒意已经涌来。韩平心中一沉,原来那女子的剑已横在他喉头。那女子面目冰冷,手臂挺直,只需手腕劲力稍稍一送,韩平这条命便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