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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然亦对视着顾初年,不得不承认三年时光她变得更美了,没了烟火气的她,好像怎么也不好靠近,这大概就是时间的奇妙锁在吧。他淡笑,望着他,没有苛责,语气依旧温润,却夹了几分冷硬:“我也很意外,你和顾初夏都到了那样的地步了。”

她冷笑,不可置否:“没什么好意外的,我和顾初年本来就不可能相安无事,她最想看见我不好受,同样她好受了,我就会不好受,这样的我们是没办法共存的。你也不用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毕竟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你在中间为难。”

温润含笑的眸子微沉,他笑,那笑飘渺,喜怒不明,嘴角的弧度有几分无奈:“顾初夏昨天说过一样话,你们还真是像。”

顾初夏与顾初年的反应如出一辙,她们少有的默契确实用在了彼此敌对,程奕然觉得要缓和这种僵持不下的敌对几乎没有可能。都叫他不要插手,但是他如何能旁观,这两个女孩从她们蹒跚学步,从她们牙牙学语便以相知相识,就算没有风月之情也是亲人,两个他都没有办法看着手上而置之不理,让他如何独善其身。

他看着她,她一脸的决然,与顾初夏那般相似,他除了无奈之外根本别无它法。听着顾初年谑语轻言的讽刺反问:“是吗?。”便没了下文,似乎极其不想提及那些有关谁谁的话语。她只是面色依旧,谈笑着:“哦,还忘了恭喜你,终于成了医生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小病小痛的,程医生多费心了。”

他笑着,眼睛似乎有微不可见的温柔,没有看着顾初年,脑中闪过的是很多年前那张狡邪稚嫩的小脸,笑着撒娇。他越发笑得柔和:“是很费心,一回来你们两个都小病小痛了。”

顾初年下意识地抚了抚脸颊,妆容遮掩的红肿有些突然细微的刺痛。她若无其事,不愿提及,淳淳如酒的眸光似乎沉淀了凝重,张张唇,半响才有言辞轻柔隐抑:“奕然,程叔叔的事情我代我爸爸道歉,确实是他做得过分了。”

程奕然坦然,看着顾初年略闪烁的眸子,他似乎漫不经心,笑得清淡疏离:顾初年,其实你可以阻止,但是你没有……

嘴上说的道歉永远迟了一步,永远无用,何必,只不过是自我安慰。他一笑置之:“你没有必要道歉,更没有必要向我道歉,那是叔叔和我爸之间的事。”她代表不了她的父亲,他也代表不了他的父亲,更多的是如果道歉有用,那所有事情还有抉择的必要吗?所有,那只是多余而已。

她略微尴尬,一贯的处变不惊让她不乱一分,依旧静而雅,调笑着说:“三年时间你好像变了很多了。”变得她如何也没有办法亲近了,似乎中间隔了一条鸿沟,而那鸿沟里流淌着与顾初年有关的点滴,她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此认为,却有种她难以忽视的预感。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灵验,而且发生在第一时间。

程奕然不否认,亦不肯定,只是有感而发一般沉沉而语:“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了。”想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信仰,什么是习惯,什么是理所当然。他微微感触,片刻再又恢复淡色,平平而语:“也恭喜你,你的演绎事业很成功,我在美国都经常听到你。”三年前他不喜欢顾初年涉足那个复杂的圈子,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顾初年天生适合那个圈子,那是她的舞台,她脱颖而出,如鱼得水,这才觉得三年前的自己有多无知与浅显。

她微微失笑,不知道该如何谈起,只是略微低了低嗓音:“那件事我很抱歉。”

那件事自是指三年前她一意孤行进了演艺圈,程奕然便无故去了美国,顾初年知道与自己肯定有关系。

程奕然神情淡得似青烟飘渺,是真正的无关紧要:“你不需要抱歉,我在美国三年与你没有关系,不过是完成曾经的承诺。”

十三岁那年他答应顾初夏,会成为医生。即便伊始因为她而起意,只是这三年支持下来的却是那个儿时的承诺罢了,何需她的道歉,本就无关。

她握着咖啡的手一顿,抬起眸,不是刚才的云淡轻烟,是一汪流淌活水的泉,她怔然久久,才不可置信一般失口问:“承诺?和顾初夏的承诺?”

再一次第一时间,女人的第六感起了化学物理作用。这次还有证据便是程奕然脸上柔和的光晕,她从未见过,程奕然也会温柔地对自己,会宠溺,会迁就,但是这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定不是为了自己,脑中下意识便闪过那个让她心如针刺的名字——顾初夏。

顾初夏和程奕然的承诺……她不知道,几乎所有顾初夏与程奕然的事情她都有参与,可是这突如而至的承诺她丁点不知。

顾初年手上动作停止,心里百转千回,辗转最频繁的便是顾初夏的名字,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疼痛,看着程奕然,他却依旧柔和,只是那眼里望进的不是顾初年,不是她。他笑,那笑里久久还含着淡淡的满足:“算是吧。”他敛了眸子,在看向顾初年时,是温润而不温存的眼波:“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不是三年前,我们现在都有自己不一样的信仰了。”

年少时,不懂爱,那坚持多年的信仰便以为是地老天荒永不变更的爱情,清醒后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与愚蠢,竟分不清习惯信仰。顾初年是他三年前的信仰。

三年后,他的,她的,顾初夏的,都变了,理清了,却也更乱了。

她举起杯子,半阖的眸子只有绵密的长睫跳跃,言辞中失意微不可闻:“看来西方的文化就是不一样,三年时间,你都有些面目全非了。”

程奕然只是但笑不语,彼此心如明镜,都知道所说=之意,所想之事,却也都不点破。

淡淡的午后茶香,他只是静静背着光坐着,身上有种沉淀的安静,他不语,她杯底的咖啡已经见底,曾经无话不谈的默契,如今却次次心滞般的无言。

久久,邻桌的人散了,她才找回安静中的声音:“奕然,如果有一天,我和顾初夏真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你呢?要怎么办?”一开口,由原先的淡静猝尔变得急切,甚至有些隐隐而现的忧。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顾初年心里笃定,不能笃定是昔日亲昵之人如今一颗心置于何处。如若他回答偏于顾初夏,她该何处。

对着顾初年急切灵动的眸子,程奕然不闪不躲,已经静如寒潭,他莫名笃定:“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只是明天,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毫无预兆的,谁能笃定他的坚持,那么多不可控制的变数,他现在哪里来的勇气笃定。

说到底,只是他不忍眼看她们受伤。

可是那又如何,顾初年心知程奕然的坚持不忍只是苍白而已,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正如顾初夏,所以……她不退让:“如果有呢?”

他无奈地抬眸,久久还是垂下,无话可说一般,满满都是无奈,他微叹,说了无人承认的事实:“你们毕竟是亲姐妹。”

现在大概也只有程奕然会如此天真的拿这个来心存意思偶然与侥幸。

顾初年冷笑连连,言辞冰寒:“我想顾初夏也没有将我当过姐姐。”顿了顿,她肃然地对着程奕然的眸子,“奕然,那时候,请你置之不理。”至少不要偏向顾初夏,那时她该何处,十八年的相互,这次她在没有把握这个男人还能为了自己义无反顾,所以置之不理是最中庸也最不伤人的办法。

程奕然没有回答,嘴角嘲弄与无可奈何渐深:叫他如何置之不理,这两个女孩,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是唯一的记忆。宁静在眸中发酵,变得死沉,再抬眸,他信誓旦旦:“你们两个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受伤。”

“不可能,我和顾初夏可能是上辈子造了孽吧,这辈子居然做了姐妹。”很可笑,所以她笑得极尽讽刺。

这样互不相容,至死方休的两个人居然是一母同卵,都说双生儿心有灵犀,她们唯一灵犀的便是彼此仇恨,没有理由的仇恨,就算七年之前,她们相安无事,她是手心里所有人疼爱的公主,她也没有办法与顾初夏亲近,毫无道理可言,所以她只能归结到飘忽的上辈子。

也许真有些憎是与生俱来,就像有些爱是命中注定一般,可能真有上辈子吧,所以才会那样不能解释。

他喟叹,苍白而无力:“早晚会后悔的。”

“这后悔之前我们都停不下来。”顾初年不以为意,未关紧的窗外漏进的午后斜阳,亦没有暖和一点她的侧脸。

程奕然揶揄,还是带了几分试探与小心:“现在……是因为安景旭吗?”那个名字他听了很多遍,更多的是与顾初夏放在一起,虽然他全数深知却还是恍惚。

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究竟是为了谁沉沦,谁又为了他泥足深陷,从来,他都没有确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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