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既定乾坤(1 / 1)

她停下时,我也停下了。

我们进入了一栋楼里。

这一路必然不是正常的旅途,倒像是在奔跑里她扭曲修改了时空,把我拉到了这个地方。

地动山摇仍未停歇,这仍然是靠近码头的地方,我看见她身后高悬的标牌,上面写着这里是整个码头的行政管理大楼。我印象里有这栋楼,位于那一片转运车停车场的背后,我们没往那边去过,离江边不算太远,只是以我们刚刚的脚程,是不会这么快的,空间真的扭曲了。

可是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丝毫没有发现。阴森空洞的地方,同以往进去过的任何建筑物一样被搬空了,从黑暗深处沁出森森的凉气。

但也无所谓了,她费尽心思,三番四次要引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而我所要做的,好像就是杀了她。

“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回答的是吗?”我冷静地开口,这座空楼被外部的隆隆炮火声环绕,但我身处楼中,竟然还是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静谧。

“没什么好回答的,”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冷淡,“都是宿命,而我输了。说出来也只会把你逼疯。”

“我已经疯了,”我刻意忽略掉她那些仿佛故弄玄虚的内容,“他们也这么认为。”

“他们算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我也不明白!”我握紧了剑。

“是啊,”她望着我,目光渐渐变得茫然,“我也不明白。”

刹那间,我已经想要向她冲过去,手腕有一种极度的疼痛,像要自行动作。可是不甘心强行抑制了那种冲动,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吗?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长着我的脸!

“你,和我,”我艰难地发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描述出了这个我早就想到,却不敢直视的问题,“是一个人吗?”

她看着我,片刻后,抬起手,从背后一抽,做出拔剑的姿态。

我立刻警觉,却见她从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的背后,抽出了一把重剑,立在身前,就像是从空气中幻形出了原本隐匿的武器,或者,或者就是创造……

是我昨日刚丢的重剑,黑底熔赤的造型,修长,冷冽。

“别乱丢东西,”她轻声说,“千万别再乱丢了。”

“重剑砍人很疼的,你不知道吗,”嗓音喑哑如撕裂,我垂下千叶长生,慢慢走过去,“你会断成两半的。”

“知道啊,但是你会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如风筝断线,尾音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左手摸到她身前的重剑剑柄的同时,我用千叶长生穿透了她的胸膛。

我松开了右手,它在发抖。

我只是突然想起没有时间了,不能再拖了,既然她什么都不会告诉我,那还跟她废话做什么。突来的冲动操控了我的手,就在她看着我拿重剑的时候,我扬手刺中了她的心口。

女人双手握住插在她心口上的轻剑,她望着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混杂着得意的神情。她往后踉跄了一步,血花完美地绽开在漂亮的裙子上,殷殷繁盛。

“别丢重剑,”她努力地说,“别信他,不要丢,回家去……”

她仰面后倒,在坠地之前从空气中完完全全地消失!

消失了,就像她曾经抹掉的丧尸,驱散的烟尘,刹那间了无踪迹,仿佛直接被分解!

楼外忽然响声大作,大概是一枚炮弹直接击中了这栋大楼,它开始垮塌,声势如虹势不可挡,巨大的落石一下从天花板上下落。

我抓住重剑后跳躲开,忽觉心口一痛,是极为剧烈的痛楚,冰冷的触感穿心而过,我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然而首先竟不是看到自己胸口的鲜血淋漓,而是恍恍惚惚地惊愕于自己变长的手脚。

我回来了。

不是藏剑萝莉的模样,是原来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我还穿着滚落山涧之前那身已经很脏的衣服。

心口涌出鲜红的血液,淋淋漓漓,濡湿了半边身体。

这一刹那我的深思一片空明。

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握着重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雪断桥,鹤归,撼地的震动让伤口几乎撕裂,我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痛楚,和一种微茫的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走,当我撞出大楼,它在我身后持续崩毁,沙尘漫扬,碎石狂落。

我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楼的垮塌不是因为轰炸,而是整个世界,天和地都在开始塌陷,从来没有过阳光的这片地方被笼入了完全的灰暗中,天玄江晦,天之角也开始剥蚀,地面龟裂隆起,裂缝翕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透地狱往上。所有可见的东西都在分崩离析,完全如同我曾经见过,在那个女人引诱我跳下楼层时,她身下崩毁殆尽的世界。

这就是程序冲突的节点了?杀了她,世界开始崩溃了?

对,这才是消灭所有疫情吧,把它完全地摧毁,完成了,船应该能自己开动了,橙子会被送回原来的世界,安然无恙……可是梁清上船了没有?!

我浑浑噩噩地不知今夕何年,思维已经无法连贯,胸口的痛楚愈加剧烈,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已经走不动路,再也迈不出一步。

走又要走到哪里去呢……不可能了,全都……

我倚着重剑,大口喘气,视野已经发黑,讽刺的是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我在这儿遇到过的生死时刻不少了。只是这次,不会再有……

这个念头尚未完全落定,我便看到了那道冲过来的身影,伞尖如转轮机枪一样毫无空隙地喷吐着子弹,后座力送着持枪的人几乎全程保持在空中,迅捷如风。他落地的那一刹那,武器的形状立刻切换,微弱的白芒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真好,对我太好了。

可是旋即又觉得不对,不应该。

我支撑不住自己,在叶修冲过来之前倒了下去。

他带着疑问叫我叶云轻,但我没有办法回答。天穹蚀落,恍如不周山被撞塌,大地卷曲,如同底下有万千火山复苏。我的意识跟着天地晃动,无法凝聚,然而蓦然间我还是听到了叶修的声音,他随口评论一般说道:“你长这样儿啊……反正还是个小姑娘嘛。”

他想打横抱起我,却遭遇了阻碍,因为我死死地握住了没入地下的重剑,不肯松手。

不要相信他们,醒过来。

别丢掉重剑,别信他。

“还要这玩意儿干嘛?手快松开,我带你走就行。”他试图松动我的手。

不,不会的,打死都不会……我已经失去大部分的神智了,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着急了起来,半跪下一手托着我,将千机伞横放在地上,腾出手来去掰我的指头。猛然间一阵地动山摇,他绷紧身子带着我往旁边侧躲,我硬是没有放开重剑,借着他的力量将它拔了出来,仍然死死地攥住剑柄。

一块不小的碎石从他的额角蹭下,砸到了他身上,他闷哼了一声。

几滴血液从他额角滴下,落在我脸上,没有温度,除了微微的湿润什么感受都没有,我却猛地一颤。

已经陷在死地里无所作为的神思好像活了过来,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这个世界在崩塌,大地巨震,天空陷落,我要死了,可是有人来救我了。

“放下。”我囫囵地开口,涌流的腥血堵塞到了喉管,字音发不清楚,唯恐叶修听不见,我连说了好几遍放下,却一遍不如一遍清晰。

放下我,你带不走,你会死的。

不要死。

叶修看着我,目光总算失了那种从容平和,焦虑又含着怒气,倒显得他更加生动了一些,我觉得,看起来好真实啊。

真想摸一下,是真的吧。

还没有动手,他却突然间怔住了,皱起眉头,片刻后松开,露出一种恍然的表情。

“是你啊,差点儿就没记住,”他轻声说,“原来……你从前见过我啊。”

他右手覆上我紧握着剑柄的手,温热而有力。

“松开,”他说,“快点儿。”

“不……”

“别死犟,想折在这儿吗?听话,松手。”他俯身双手抱住我,额头的血迹还未干涸,仍然冒出涓涓细流来。

我抿紧了唇,已经收束不起来的思维根本无力做出判断,只剩受伤之前那一个铭刻在脑海里的暗示,我做不到,不能松开手。

“不行,会……回不去。”

“我能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儿的,”他说,“林竼,你信不信我?”

瞳孔微微一震。

“林竼,”叶修说,“我没记错吧?”

我不知道,刹那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到底是震惊还是恐慌,全部都归于虚无。

我松开了剑柄,他松了一口气,起身,双臂环抱着我,大步向他的来路跑。地面崩裂,行进得万分困难,像是在弹簧上行走,每一步踩下去都不会稳当。

我想问他你的千机伞呢,怎么不要了。还想问他到底要去哪里,怎么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发不出声音。

我抬起颤抖的手,摸到了他的额角,湿润的血液沾染了指尖。

“嘶——手放下。”他说。

他带着我,在摇晃不稳的地面上闪躲,间歇抬起头四处张望,露出点愤怒的神色来,嘀咕:“说好的接应人呢,忒不靠谱啊。”

我挣扎,想要看路,却被他强硬地箍紧在怀里。

“没事儿,信我吧你就。”他说。

好好好,信你信你全信你,你是战无不胜的奇迹。

我蜷在他的怀里,眼睛再也睁不开,黑暗如水侵蚀而来,万物崩毁的巨响远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只能听到心脏有力地搏动着。

尘嚣散去,身体逐渐变得寒冷,慢慢的,意识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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