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尘轻而易举过了城门,一路疾行,于渊王殿前停下。须臾,守门人将殿门开启。
门开,疾步而入,过二三拐廊,至一院落主屋门前,他轻道:“我回来了。”
屋内无话,屋门打开,屋内一片静然。踏步,门忽闭,他门前顿下,抬眸,闻得近前隔门有人道:“可是困于矶谷境之中了?”
他支吾其词:“或许……似乎是困住了。”
那人闻声怒了,嗓音不自觉大了一点:“什么?似乎?有没有被困住你不知道?”
莯尘记忆还停留在幻境之中与苍巫介交谈的画面上,晃头,他恍惚又感觉到自己记忆有些混乱。
最后,脑海里蓦地清清楚楚显现出莯蓉与苍巫介存留幻境,无法自拔的场景。如此,他斩钉截铁:“他二人已困于了幻境之中。”
“确定?”
“确定!”
那人长舒气:“甚好,如此总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煌族血肉,有那苍促便够了,至于苍巫介,和那与他也算是合作过的女子莯蓉,最好是永远解决掉才好。
“安子,此番我招你回来,你可知,还有何事?”
“安子愚钝。”莯尘盯着门后的虚影。
虚影晃了两下,又道:“寒狱之中的人就交给你了,这是狱中令牌。”
语毕,门虚开了一条缝,一枚黄灿灿的牌子飞了出来。莯尘接过,觉得这令牌摸起来有些像鼠标,却没有鼠标滑溜触感。他似想起那个虚妄迷乱,却诱人心魂的幻境,又似想起一些尘封往事。
捏紧令牌,他不由望向门后逐渐模糊的虚影,问道:“我那阿姊,不知陛下,可有寻得?”
少时双亲遇难身亡,独留莯尘与那年长两岁的阿姊相依为命。偏自他九岁哪年,阿姊便似人间蒸发了一样,他踏遍整个临魔源,也从未寻得她一丝踪迹。
后而苦难缠身,回到妩萝渊,为武清庵阿里六所救,落入煊赫楼,做了别人身下之物。
名为牛郎,实为阿里六豢养的刀子。他若需要,这把刀子可以毫不犹豫地捅向任何人,甚至是唯一对其笑过的女子莯蓉,其也不会手下留情。即使她笑起来,像极了他的阿姊。
“放心,我坐上那临魔源主子位置之日,便是你与亲人相见之时。”
多年了,每次问起,对方都是这个答案。莯尘一如往昔,声颤巍巍道:“好。”又一如往昔,退身。
手拿令牌,他往阿里六给他派遣的任务走去。
……
苍巫介将莯尘从灵囊之中带出后,莯尘走了没几步,便被莯蓉小跑过去拦下。她回首,对苍巫介粲然一笑道:“咱们跟着他进去。”
苍巫介疑惑不解,她拍了拍莯尘腰间的灵囊,他瞬时明了。好吧,这也不失于是一个法子。
如此,莯蓉随苍巫介借助莯尘灵囊,不费吹灰之力便溜进了妩萝渊,更甚至,二人还顺势进了渊王殿。
随着莯尘过廊而走,快至一院口时,苍巫介识得熟悉的气息,二人便出了灵囊。
出来,躲于廊后,偶然一瞥,莯蓉也明了这熟悉的气息从何而来。那院口所站立之人,不正是惹她不得已扯谎称自己身怀有孕,为此还惹出后面一大档子事的守门人嘛。她深深记得,对方以前明明是瑶台堂的守门人,何时换到这个院口的?
莯蓉想不明白,头悄悄往外挪了些,苍巫介扯过,食指搭在唇上,对她做了个“嘘”的嘴势。
莯蓉了然点头,苍巫介搂过她轻轻飞过檐上,不大一会,落在离莯尘不远的房顶处。房上瓦片有些滑,落下时,莯蓉差点踩个空,好在苍巫介眼疾手快,紧紧她搂住,才没弄出动静来。
后而,二人蹲下,苍巫介搭在莯蓉腰间的手一直没放,莯蓉有些局促不舒服,便下意识扭了扭。
觉她动静,苍巫介手上用力,道:“别乱动,你有些重,再动,我手撑不住。”
闻声,莯蓉果真不敢动了,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幸好此时院中似无护卫与侍者,很冷清,如此莯蓉二人也得已不必太去遮掩身影。
并且,从他二人的角度瞧过去,也只得见莯尘的背影。条件艰难,苍巫介依旧聚精会神瞧着下方,而莯蓉因着前时整日抱着话本,挑灯夜读,后而入了幻境更是将以前落下的电子产品陪着老母亲玩了个遍,眼睛逐渐近视,此时看啥都是带着薄雾特效,便也没多瞅。
百无聊奈,又见苍巫介瞅得津津有味,莯蓉低声问:“你看见啥了啊?”
苍巫介没回应,她挤过头又问:“你说,这莯尘进来后,就只是为了在那屋门口站站?”她一共瞥了下方两眼,莯尘位置都没带动的。
“哼,莯尘?到是个好名字。”苍巫介喃喃,眼神仍旧留在下方,从旁莯蓉没有反应,他继续,“那屋里是阿里六,莯尘的阿姊在他手里。”
“所以,莯尘为他做事,是为了救他阿姊?”莯蓉恍惚记起武清庵那个夜晚,靠在莯尘肩头,她曾听得他提起过他阿姊一嘴。只是当时,他明明说,他阿姊已不在人世。想来也是骗她。
“怎么?心疼了?起了怜悯之心?”苍巫介侧头,见莯蓉眉微蹙,脸色赧赧,遂揶揄道。
莯蓉望着他一张俏颜,心底的郁结情绪一扫而光,只叹:“隔着这么远,你竟然还能听见他们说什么,真牛!”她竖起了大拇指。
苍巫介好笑一声,没搭话,转头,倏然见下方视线中的莯尘退步转身往外走,忙搂着莯蓉,飞身跟随。
……
不似来时激动,莯尘出了渊王殿的门,颓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些时候,才往正东方向的幽冥山走去。
正所谓人间常言道:“人间无水不朝东。”妩萝渊之炼狱,便设于此处。
而那曾经的渊王阿里巴,也是殒身在此处,殒身在了自己的亲生子手中。
莯尘围绕幽冥山外转了一圈,四周都是从妩萝渊外引进的彼岸之水。
水面无风,色彩依旧缤纷,水纹细若鱼鳞,天容云影,山间竣石密树,静印其中,发着阳光折过宝石而出的光彩。
游荡一圈后,莯尘将令牌置于门石上,山门大开,他踏入山间。行数步,一片空旷,有一紫影。
他上前,紫影回首,若天间之女,纤弱一笑,脾人心肺。
“紫月姑娘?”莯尘下意识要弯腰行礼。
紫月摆手拦住:“同处于渊王麾下,以往种种,皆是云烟。”
觉其说得有理,莯尘便缓声道:“紫月姑娘说得极是。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也是陛下之人,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紫月淡笑不语,指了指前方倏然出现的环山云梯。莯尘霎时明了。
这幽冥山分为三层,从上自下,依次为焰寒狱,寒狱,焰狱。那云梯往上,便是他此番的目的地——寒狱。
想来,这紫月,与他一般,也是同来守狱之人,只不过,她守的又是何人尼?心中虽有疑问,莯尘深诸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也没多话,径直往云梯的方向走去。
他顺梯攀爬往上,不曾见,底下焰狱,澎湃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