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蓉,你这是还在怪自己嘛?”
苍巫介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莯蓉的眼在茫茫的水雾中苏醒。她从回忆里归来,望着苍巫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微微摇头。
怪自己?她是怪的吧,又不是,她只是想家了,又有些怨懑吧。
“苍巫歙即已苏醒过来,我们为何不回无疆殿?”收下心中种种,莯蓉剌去眼泪,恢复正常神色,幽幽问苍巫介。
她不理解,他们为何还得奔赴那妩萝渊一遭?
闻其声,苍巫介心有打算,面上不显,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后,回她:“只是回去办一些事。”
是收一波网吧?莯蓉暗笑不语。河水摇曳泛滥,船支凌波荡漾,细弱而凌厉的风儿徘徊不停,她不再说话。
苍巫介也只是静静将心思放在别处。恍惚良久,望着带有郁郁神情的莯蓉,他问道:“汲水之术,你是何时学得的?”
汲水之术,开启矶谷境之密术,须金丹修者不可为。出幻境,回到矶谷境时,莯蓉背身过去,明显便是施展了汲水之术。
如此,他二人才得以出离。
只是,莯蓉,一介凡人,虽侥幸夺舍得煌族身躯,但灵脉并无任何修为……她怎可能修得汲水之术?
苍巫介思量的目光大摇大摆,莯蓉一时间无所适从。她根本不知道苍巫介此时提及的汲水之术是个什么玩意!不过转念一想,她也猜出了这定是那个姨所使用的术法。
真是,每次占据身体,总是会留下一些烂摊子给她收拾。
“在幻境之中。”莯蓉模棱两可。
苍巫介仔细思量了会,又追问:“莫非师从那莯尘?”
莯蓉一时正愁没好理由人选,一听,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对,就是莯尘教我的。”她捂额作无奈状,“其实,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百般推迟,他抵死纠缠,盛情难却,我寻思学个术法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答应了。”
苍巫介表示呵呵:“你倒是还挑人,平日里那般慵懒,一去幻境,遇上那莯尘,竟还变得勤奋了,也知道修炼了。”
“那要不……回头你教我点别的好术法吗?”莯蓉不要脸靠过去抱住他胳膊。
苍巫介忍受着胳膊上乱蹭的某人,抬抬眼,鄙视道:“就你?你那资质,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汝听,人言否?莯蓉皮笑肉不笑:“我……”
她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船舱外传声:“二位,到了。”似摆渡人高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苍巫介起身大步流星走出船舱,莯蓉:“我……”没办法,只好提着裙摆跟上。
追出去,见那摆渡人有些陌生,她遂而多瞅了几眼,苍巫介付了灵石,回头看莯蓉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微吓:“走了!”真是,看着个男人就走不动道了?甩袖……额不,他穿的还是那身婚服,没有袖子。这让苍巫介更为恼火。
莯蓉发现摆渡人变样了,亦或是换了班?她没理睬不远处苍巫介的呐喊,问那摆渡老翁:“请问一下,先前撑船的那个说话柔柔的小伙子那去了啊?”
老翁闻声有些茫然,一面撑杆往回走,一面回莯蓉:“什么小伙子,这终年岁月,在此摆渡,唯余老者一人。”
莯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老者船影已随波而去,逐渐在眼里缩成一个点。
“说话柔柔的小伙子?”
身后幽幽的嗓音骤然响起,莯蓉一个激灵回头,犹见苍巫介清凌凌的眸子正居高临下,死盯着自己,一张俏脸上,眉微蹙。秀色可餐。
她下意识呑了呑口水,顺他话头点头:“我上次和苍促来时,摆渡之人不是这个老者。”
“哦?”苍巫介转身,“怎么?你还想寻人?”
莯蓉提脚跟上:“不是,你刚没听那老者说嘛,这里摆渡的一直都是只有他一个人。”
“是嘛?”苍巫介漫不经心,顿步回首,“那小伙子嗓音真的很柔?”
莯蓉瞧他这样,似乎还问得挺认真。不是?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嘛?拧眉,是时,她真是恨不得转头给对方来个贵妃射箭。
“苍巫介,到了。”吞下满腹狐疑,莯蓉指着前方的城门,脸拉下来,放弃挣扎解释了。
苍巫介料定她是没见着那小伙子,才这如丧考妣神情。心里忿忿,他径直往城门走,却被守门人拦住:“请出示通贴。”
“通贴?”紧跟上来的莯蓉愣愣,通贴是个什么玩意?
苍巫介也孤疑:“何为通贴?”
守门侍卫答:“妩萝渊书贴,上有渊王阿里六亲笔签字,为通贴。”
如是,苍巫介点了点头,拉着正要攀关系的莯蓉走开。至远处,她纳闷问他:“干嘛啊?凭咱们的身份,还怕进不去?”
苍巫介呐笑:“阿里六要拦住的人,你还看不出来?”
莯蓉静思片刻,恍然大悟状:“他要拦的是没有通贴的人!”
“罢罢罢。”苍巫介引着莯蓉往城墙拐弯处走去,“你身处幻境半年之久,自然不晓外界之事。”
“怎么了?”莯蓉,“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记得。”莯蓉怎能不记得,为了这个死计划,她可是挨了苍巫介好几刀。她都能相信,若是当时他那短刃再插深一点,她绝对的当场魂归西天。
“还记仇?”苍巫介听得她语气不对劲,遂诘问。
莯蓉点头:“有一点。”
其实当时,她也是心存愧疚,才答应成为他的计划之一。作为一个引诱莯尘,从而牵出幕后主使的鱼饵,她觉得,其实,这回,她也并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
虽说她此前极力与莯尘搞好关系,还和苍巫介给他安排了一出苦肉计,但当矶谷境中,其为她端上一碗热粥时,她还是有些羞愧的。
秉承着这股羞愧,入了幻境之中,加之幻影母亲,她更是不愿将自己牵扯进入莯尘们的纠缠之中。
可是,天不遂人愿,人心隔肚皮,当她眼见那莯尘将她的矶谷镜偷出,跟苍巫介传递完信息后,又与一不明人言:“只能将苍巫介引进,其余人……可能性不大。”
那边似乎呵斥了莯尘,莯蓉听得他垂头丧气又言:“我尽力。”
是时听到此处,莯蓉心领神会到了对方的意思。果真,他接近自己,目的不纯。
有此感慨,莯蓉遂而对莯尘没了别的心思,甚至于当知道他被苍巫介桎梏时,也没了反应。自从子酒那事之后,她对莯尘便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毕竟对方的存在,影响的是苍巫介,而不是她。
可终归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心肠一软,对方心肠便硬了,于是……烦闷,被利用了,她还不能还手。因为她也利用了对方。
“你觉得莯尘背后之人,会是谁?”莯蓉遥望东麓,远处晴川历历,近处芳草萋萋。
静谧,苍巫介没回答,携莯蓉至一矮矮树桩后,将灵囊之中莯尘带出。其昏迷,他指尖轻点其额头。
霎时,莯尘苏醒,却似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模样。
莯蓉怔怔瞧着这一切,欲待发问,转眼见苍巫介不露辞色,便止了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莯尘若有了自己的意识,面无表情往莯蓉二人来时的方向走去。
莯蓉愣愣,刚使用了控心抽魂的能力,此时头有些晕的苍巫介望着她,喃喃道:“是阿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