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泰山回答:
“这位医生提的问题普遍存在。医生这个职业有自身的特殊性,有别于其它行业,所以感觉压力很大。这也是改革中必须要探讨和解决的问题。每个地方、每个医院情况都不一样,但大方向没有变。这就要求有关部门实行人性化管理,保证医生有充分的休息时间、提高他们的生活待遇和收入水平。这是医疗体制改革过程中首先要解决的基本问题。”
“我回答纸条上的最后一个问题:有同志问,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医院发展迅猛,这是否意味着某种程度的放开?或者释放出某种信号?
我们现在是市场经济,在这个大环境下,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也必须遵循市场规律,不能背道而驰。任何违反市场经济规律的行为都是错误的。各类医院的迅猛发展,一方面体现了老百姓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是将这种改革推上良性竞争的轨道。通过不断整合、淘汰、再整合,最终与国际接轨,推动医疗卫生事业快速发展。”
演讲结束后,按照预定议程,各位专家回驻地休息。老泰山和几位专家兴致正高,要求到医院转转。市领导和专家们一一握手,回去处理公务,一位分管医疗卫生的副市长留下来,和龙洞天一起陪专家。校官和陈文忠在前面引导,从住院部到急诊室,从烧伤科到重症监护室,一圈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几位专家站在住院部30层高的楼顶“空中花园”,看逶迤的长江和城市夜景发出由衷的赞叹。老泰山指着长江边上黝黑的小山和矗立的纪念碑对尤其正和校官父亲说:
“12岁那年,我的父亲和解放军一起,就是从这里的江北岸打过长江的,长江市的解放,打开了上海的西大门,国民党反动派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溃逃,上海也随之解放。”
老泰山想起什么,扭头问陈文忠:
“文中,我这次来怎么没见着卜贤玉?”
陈文忠说:
“卜贤玉因为个人原因出了点问题,不方便来见您,还望老师能够谅解。”
老泰山说:
“京都医学院办进修班的时候,卜贤玉做过我的学生。这孩子小时候家里特别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的基本上是我的衣裳。记得那年他母亲专门到京都感谢我,娘两个给我跪下,弄得我不知所措。尽管家里贫穷,但他学习认真,也很老实,成绩一直遥遥领先。我看中的就是他那种契而不舍的精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母亲大概有八十了吧?”
陈文忠回答说:
“八十二了,现在是晚期,正在我们医院治疗,估计时间不多了。”
老泰山说:
“你和小东现在带我过去看望一下。让其他人都去用餐,不用等我。”
陈文忠过去把老泰山的意见告诉了龙洞天,龙洞天说:
“你和小东还有古慧一起陪古老过去,我和校官陪几位专家去餐厅,看完就回,等你们。”
从住院部到胃肠科,必经那条小巷,陈文忠介绍说:
“老师,您刚才提到的那个巷子就是这里。”
老泰山停下脚步,看着这条小巷从主街道一直延伸到住院部,两边都是花园,中间被这条狭长弯曲、破旧不堪的小巷子无形中隔断,显得不伦不类,很是扎眼。
老泰山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陈文忠说:
“看来我还得拧拧这颗螺丝啊。我就不相信搬不动这块绊脚石!”路上,老泰山说:
“你们交给我的可行性报告已经有了很大进展,经过专家反复论证,认为方案可行。他们已经向卫生部提交了报告。有关部门已经口头答应尽快批复。这个项目投资巨大,大概需要20个亿。要建成辐射周边五百里、让千万人受益、50年不落后的现代化康复中心,这样一来,你们长江市将会成为江南最具发展潜力的大市,江南医院与即将实施的康复中心,就如同镶嵌在长江边上的两颗璀璨的明珠,将发展的触角一直延伸到上海、杭州、福州和南京。”
陈文忠高兴地搓着双手,连连感谢老师。老泰山摆了摆手,笑道:
“我们是师徒两,就不用那么客套了。要说感谢的话,我得谢谢你才对。小东年轻,阅历浅,刀工还欠火候,你得要多给他锻炼的机会,多给他压担子,让他自己去施展拳脚,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步步走向成熟。我不希望你们在行政事务上花费过多的精力。你们要做技术型的管理者,就必须要在技术上下大功夫。这点文忠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唠叨了。你刚才说的卜贤玉个人有点问题,问题到底有多大?什么性质?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这么高规格的活动他都不参加,他究竟想干什么?”
陈文忠看了看周围,除了我、古慧和几个匆匆而过的病人家属,并无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说:
“老师这么问,我就不能再隐瞒了。卜贤玉身上问题很多,很严重,有经济方面的,有作风方面的,还可能触犯到法律。在年前就进去了。已经不是审查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老泰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说话,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古慧赶紧小跑几步跟上去,我和陈文忠也匆忙追了上去。
卜贤玉母亲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王翠花趴在婆婆床头打盹。老泰山轻轻地走到卜贤玉母亲的床边,看着瘦骨嶙峋、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的听力很敏锐,一点动静就惊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扫视着屋子里的几个人。老人身体一动,王翠花也醒了,他看见我和陈文忠,赶紧站起来。
老泰山上前,轻轻地抓住卜贤玉母亲骨瘦如柴的双手,问老人到:
“老嫂子,你还认得我吗?”
老人辨认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面前的人是谁,就轻轻地摇了摇头,白发随着头部摇动也跟着摆动起来。
老泰山说:
“老嫂子,我是京都的古俊峰啊,以前你到京都看过我的。”
老人看了半天,这才想起,两行浑浊的泪水一下子从眼角流淌下来,滴落在枕巾上,枕巾上,粉红色的牡丹花开得正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