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手足之情(1 / 1)

白水城离连江城本就不远,小船顺水而下,于夜色中穿梭如鱼儿般。

赵辛立在船室之外,见到窗户里面越来越亮,知晓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就寝的心思。

“你从前不怕黑。”赵辛道。

“我从前还不怕胖呢!”里面的人不满道。

赵辛哪里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笑着坐在窗下,“我会守在外面,你害怕的时候,便唤我一声。”

“好。”里面的人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早知道我是谁?”

“知道。”他答。

“什么时候?”她问。

“从伏龙岛回来不久。”赵辛道。遥想那时,庆元王便开始怀疑她的身份,还与玉屏郡主有了联系,为的便是获取她在赢都之时的消息。

“那么早?”秦悦不由感叹,枉她自以为聪明,一直以来不肯对燕桓言明实情,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以为是,“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很蠢?”

赵辛不由笑了,“你只是有一点痴傻。”

还不是蠢!秦悦琢磨了半晌,“我名唤迟悦,可是自从逃出赢都,便是连姓氏都不敢有了,便改名叫秦悦。”

“秦悦?”他轻声唤她。

“他们都叫我小悦。”她笑道。

“他们是谁?”赵辛问。

“父母,哥哥,林姐姐。”秦悦答。

赵辛反是诧异,“你为何没有将这些都告诉殿下?”

秦悦苦笑,“还未来得及说,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赵辛问。

“等他回来,我会同他解释清楚,我才不是他想象中那般不堪。”一说起燕桓,秦悦的语气便有几分疲惫,“而后……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我想我该去明城。”

“你喜欢明城繁华?”他问她。

“也不全是。”秦悦道:“我更喜欢那里的包容与平等。”

她絮絮叨叨地说,赵辛便慢慢地回她,直到里面再没有半点声音,想必是她睡熟了。

赵辛默默坐在窗下吹风,连江城近在眼前,可他一点都不想下船,他只想安安静静在这里坐上一会。

天色渐亮之时,燕桓抬步入了船室。屋内是昨夜的一片狼藉,以及她的凌乱衣衫。眼前种种,皆是他一腔怒火之下,不可挽回的破败。

早风骤起,吹乱了地上的纸张,燕桓顺手捡起一张,竟是白水城的军事布防图,寄信人是鲁媛。

燕桓突然觉得头疼,她看了鲁媛的信,会如何想他,会不会以为他与鲁媛暗通款曲?不,是以女子为间使,窃取北齐军政机要!

鲁媛因为郑国公之死,几次三番求他保全鲁家,可她亦是是知晓兰氏一族当年被她的父亲算计,污蔑为叛军。燕桓哪能不知父皇要严惩鲁氏,姨母数年心血,只在一夕,因而对于鲁媛的请求,他迟迟没有应允。

燕桓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翻看,甚至不止鲁媛,还有颜佑的信。想到阿吾昨夜,原本是要质疑他的模样,哪知撞上他的滔天怒火。

燕桓忽然起身,大步而出,却被迎面而来的赵连挡住,“殿下,今日还要北上议和。”

燕桓冷声道:“我知道。”他静默了一会,“赵辛到哪里了?”

“已入连江城。”赵连说着,却奉上了一沓书信,“此乃淑妃娘娘转交的书信。”

书信,又是书信!燕桓现在一看到书信便头疼,特别是信封上“庆元王亲启”几个大字,分明是他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父皇亲笔书。

他一封一封拆开来看,大抵都是说,母妃的忌日要到了,父皇对母亲甚是思念。燕桓不由笑了,母妃的忌日是八月十五,如今才是七月,从前姨母在宫中之时,也未见过他这般一次又一次,假意思念母妃……难道父皇想见姨母?

听闻父皇从前思念母妃之时,便会去姨母殿中,可是她们姐妹非一母所出,长相也不尽相同,姨母依然因此盛宠不衰。

信笺之上分明写着“庆元王亲启”,书信却又偏偏送信给姨母,难道父皇以为这样一来,姨母便会洞察他的心思?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若是他肯直白些写信给姨母,又怎会数日以来杳无音讯?

燕桓也曾以为,后宫中的每个女人都如同母妃那般炽烈地爱着父皇,可是他从很小就发现,姨母并不是这样。她会在父皇转身之际松一口气,在父皇就寝于其他妃嫔处而会心一笑。

燕桓原本想待姨母在外快意数月,再送她回京,不想父皇催促得那样紧。他当即命赵连通知燕榕回一趟连江城,顺便再这些书信带回去,与姨母相见。

燕榕着了便服,悄悄地潜入连江城。此时乃是两军交战,他理应在前线督战,若是被言官谏臣知晓将帅脱离了军队,少不得一番弹劾禀奏,幸得林馥代他在三军之前列阵指挥。

待燕榕来到庆元王府的时候,淑妃正在园里修剪花枝。她身形单薄,果真比从前更瘦了。一想到他气得母妃晕厥,而后还卷了铺盖回了碧海城,实在是大不孝。

燕榕不由想抽自己两巴掌,却听身后有女声道:“庆安王殿下。”

来人正是那颜柳,正在恭敬地向他行礼。燕榕躲闪不及,还是被母妃一眼看到,他有几分心虚,又有几分后悔,只听母妃道:“既然来了,便陪我说会儿话吧。”

燕榕静默地跟在淑妃身后,及至她坐下,他连忙斟了热茶给她,“母妃喝水。”

“你皇兄叫你来的?”她笑问。

燕榕点点头,却又立即摇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看母妃。”

淑妃不由弯起了眉眼,笑道:“从小到大,你哪里会撒谎?”

自从燕榕出生,她便将他保护得很好,在他的眼里,父母恩爱,后宫安宁,明阳宫中美好如镜花水月一般。故而他比之燕桓,少了些阴沉心思与鸿鹄之志,可是他从小到大却生活富足,并未有半分烦忧。

燕榕缓缓在母亲身侧跪下,“儿臣不孝,当日气得母妃晕厥,如今又没能及时来看您,宫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我竟不知情。”

淑妃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起来吧,我不怪你。”

燕榕不起身,只是伏在母亲膝上道:“母妃打我吧,我受得住。”

“从小到大也没有打过你,我又怎能下的了手?”淑妃轻轻俯身,抱了抱儿子的宽阔肩膀。他已经长大,再也不需要她的遮风挡雨。

“我从前以为,母妃喜爱的是皇兄,毕竟他比我聪明,又比我出息。”燕榕闷声道:“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母妃的良苦用心。”

“你明白就好。”淑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同他小时候一般。彼时天子也会陪几个儿子玩耍,她看得明白,他最喜欢的,依然是姐姐的儿子。

“我对你从来放任不管,对你皇兄却事无巨细。”淑妃道:“你可曾怨过我?”

哪能没有怨言,母妃从来不过问他的功课,从来看不到他的好,只是一个劲地念着皇兄,要将他培养成南楚皇子中的翘楚。时至今日,皇兄确实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人。

“小时候,我以为自己不是母妃亲生的。”燕榕抬起头,望着母妃平静而温和的一张脸。他与母妃长得那样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因而我时常叛逆捣乱,为的便是您能多看我一眼。”

淑妃望着他笑,笑着笑着却落了泪,“彼时在宫中,我与你父皇越是不看着你,你便越是能平平安安长大。”

燕榕点头称是,皇兄的童年那样坎坷,及至封了王,依然在满地荆棘中前行。可他从小游手好闲,这般闲散皇子,倒是能远在碧海城逍遥。

“你皇兄的性子像极了他的母妃,虽是冷漠疏离的模样,却是至情至性之人。”淑妃道:“只要他在,你便可半生无忧。”

燕榕不由红了眼眶,“我知道。”

皇兄那样的人,是在父皇面前也敢忤逆的性子,唯独在母妃面前,柔软乖巧地像一只兔子。母妃全力助他,他亦会倾尽所有相报。

“我始终不想你如我一般辛苦。”淑妃柔声道:“说到底,我还是自私,将所有的苦难付诸于你皇兄一人。”

燕榕点头,“母妃的苦心,我都知道。”

“你的外祖母是外公的婢女,有孕之后便被当家主母扫地出门。她一个人带着我东奔西走,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好容易将体弱多病的我养至总角,便撒手人寰。”淑妃回忆起往事,不由笑了,“我学过裁缝,学过制琴,学过造纸,还学过入殓。”

燕榕一语不发,默默握住了母亲的手。

“我回到本家已是十岁,兄弟姐妹大都看不起我,不肯承认我的身份。每日欺辱于我,动辄打骂乃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便连下人们也捧高踩低,暗地里寻我的不痛快。”

有一年除夕之夜,孩子们围坐在桌子前,唯独她被冷落一旁,便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同下人们站在一处。

她的父亲虞国公端坐于主位,一番冠冕堂皇的慷慨陈词,祝来年风调雨顺,以酒祭天地。而后又命人将若干红包分发于下人。彼时她生得瘦小,便是连分发红包都没有份。

众人哄闹过后,长房嫡出的兰音小姐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她道:“父亲,她是何人?”

虞国公一时语塞,他子女众多,曾经和侍婢一晌贪欢生下的孩子,自己也不太熟识。

近侍匆忙俯身,“大约是主公流落在外的女儿,名唤蕊蕊。”

虞国公恍然大悟,“蕊蕊。”

兰音又道:“既然在外流落多年,为何不安排她到席上坐?是谁这样大的胆,竟是将国主的女儿当作下人般对待?”

管事的老奴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却听兰音说:“我西南虞境,国主常怀仁爱之心,便是连街头流浪的艺人、乞讨者,也会得父亲几分尊重。可堂堂的本家小姐,反倒是要遭冷落欺辱!”

兰音望了虞国公一眼,“父亲,您就不怕外面说您假仁假义?”

虞国公当即大怒,却是强忍着怒火道:“泠泠说得对,还不快叫那什么……”

近侍提醒道:“蕊蕊。”

“对,蕊蕊,来父亲身旁入席。”虞国公面不改色道。

及至家宴结束,她满怀感激地向兰音致谢,她却高傲道:“我不过看不得这些不公之事,又不是想帮你,莫要自作多情缠上了我!”

她当即被惊得目瞪口呆,便见兰音懒懒挑眉,“这般灰头土脸,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明日便随我同去女学读书。”

她知道兰音是面冷心热之人,她的儿子亦如是。兰氏是大族,单是虞国公的子女便有几十人,可惜除了姐姐与她,都命丧于当日的谋反旧案中。

贵妃离世之时,燕榕不过五、六岁。在他印象之中,她虽然不苟言笑,却非常美,以至于他而今再见到美人,也不觉惊艳。贵妃对谁都冷清,不论是父皇、母妃、还是皇兄。因而他小时候,总以为皇兄也不是贵妃的亲生儿子。

燕榕只觉母亲的手很柔,轻轻拂过他的鬓发,“既是你来了,恐怕我该回明城了。”

他有几分难以置信,“母妃如何知晓?”

淑妃却是笑而不语,庆元王明察秋毫,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体状况,此时遣了燕榕前来,也不过是教他们母子多相处些时日罢了。

“我听闻,你皇兄将那孩子送回连江城了?”淑妃问道。

燕榕方知母亲所说的是小皇嫂,联想到她曾将皇兄身旁的女子尽数除去,他不由心上一凛,“母妃千万不要动她,我从未见过皇兄那样维护一个女子,他很喜爱她,我也觉着她很好。”

淑妃笑道:“他命赵辛送那孩子回来,便是防了我一手。”

任凭她同姐姐如何亲密无间,终有一人横亘于她们中间。任凭庆元王如何听她的话,那孩子亦是他们二人不可妥协的鸿沟。

“既然白水城已经陷落,下一步是否要继续挥师北上?”淑妃倒是关心起了时政。

“不是。”燕榕回忆道:“皇兄的意思,是要在金川城议和。”

“议和?”淑妃蹙眉,“若是拿下金川城,也算功绩卓越,到那时才有议和的胜算。此时议和,又是为何?”

燕榕摇头,却见母妃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可是为了那女子?”

燕榕闻言沉默,小皇嫂是北齐的公主,皇兄如不议和,再这样打下去,终究会失去她。他不敢断言皇兄一心议和的目的,他只知道,再这般下去,小皇嫂恐怕和母妃是一样的命运。

“我猜,皇兄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贵妃。”燕榕小声道。

淑妃闻言微微抬眼,“是啊。”

她的姐姐是怎样的女子,正直、聪颖、刚烈。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得知兰氏灭族的真相之后,疯癫一般地折磨自己。

姐姐曾无数次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如泣如诉,“我曾经有多仰慕他,如今便有多恨他!”

“便是连同孩儿,也越来越像我恨着的那个人。”

“我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

“蕊蕊,我悔不当初,那样多的世家公子,我怎就选择了他!”

“我错了……他不过一时兴起,施展了一番追逐鲜活少女的把戏而已。我以为那是情.爱,可终究只是把戏。”

“若是我有把握教燕驰负罪一生,聪明如你,能否做到以南楚山河祭奠我兰氏全族?”

姐姐死于中秋之夜,与兰氏一族团聚于九泉之下。可对于淑妃而言,便是十岁归家,也未感受过半分温馨,她对家的所有记忆,只因姐姐一人。因而姐姐离世带更她的痛苦,更甚于兰氏灭族。从前是姐姐守护着她,而今是她守护兰氏的血脉。

燕榕将父皇的书信尽数带回,呈给母亲,淑妃一一读来,只觉天子的催促甚是急切,大有庆元王若是不尽快将她送回明城,天子便要迁怒于儿子的模样。

淑妃又惆怅又好笑,却听颜柳在外轻声道:“娘娘,京中又来信了。”

淑妃只得亲自拆了信笺来读,信上说燕枝近日茶饭不思,须传唤那女医立即启程返京。

原是要召白薇回京,淑妃不由笑了,这理由也恰到好处。白薇素来贴身为她调理身体,说是召白薇回京,反倒是拐弯抹角要求自己即刻启程。可惜那孩子尚在庆元王军中,恐怕要徐徐回京了。颜柳须跟在庆元王左右,儿子也要尽快回到军中才好。

不足半个时辰,第二封信又到了,说近日多雨,天子特准神行骑远赴连江城,一路护送马车西行,直至明城。

淑妃愕然,天子竟是连近卫骑兵都派了出来,恐怕不日将至明城,看来她非走不可了。

燕榕舍不得母亲,又不敢教父皇知道他离了军中私自与她会面,只得趁着天黑,又偷偷出了连江城。待到年末回京述职之时,他再好好陪伴母妃几日。

燕榕一走,淑妃便对颜柳道:“明日一早,请胡夫人,赵夫人前来一叙,以后恐怕再难与她们相见了。”

颜柳道:“听闻阿吾回来了,娘娘是否与她一见?”

淑妃摇头,“庆元王便是连出征都带着她,为的便是避免她与我单独相处,如今她虽然已经回城,我又岂能与她单独会面。”

颜柳点头称是,庆元王素来对阿吾宝贝得紧。

“纵使我不能见她,却有人可以见她。”淑妃笑道:“他这般防着我,还真是令我心寒啊!”

淑妃动身之时已是三日后,神行骑威风凛凛,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去。庆元王无法亲自来送行,只得安排了赵辛率人护送着马车向西而去。

淑妃一人坐于马车之上,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但见赵辛策马而行。赵氏兄弟由他亲自选在庆元王身侧,赵连稳重,赵辛聪颖,可纵是赵辛再聪明,恐怕也是无力回天的。

秦悦起了个大早,正坐在莲池边晒太阳,便听玲珑说颜柳来了。淑妃今日要出城,特地派颜柳来告诉她一声。

秦悦这几日闷在府衙,丝毫不知这些事情,连忙要随颜柳一同出府,为淑妃送行,哪知她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动身了。

颜柳走后,秦悦心上有些不安,纵使她与燕桓剑拔弩张,淑妃待她也还有几分恩情,白薇甚至依着淑妃的方子,配了去除疤痕的药膏与她,她竟是没有机会当面向淑妃道谢。

及至用过午饭,映雪又来见她,称淑妃今日离城,特地嘱咐她来府衙告知一声。秦悦虽是觉得奇怪,却也未曾对映雪讲起,只是说不能亲自送淑妃离开,心上十分遗憾。

秦悦百思不得其解,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燕桓不在,赵辛也不在……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连忙命玲珑手执笄礼之时,燕桓亲手为她制的笄,乘车去皇云观面见玄清,务必请她来一趟府衙。

天色渐晚,若瑶登门拜访,她此行的目的与颜柳、映雪一样,也是为了告诉她淑妃离开连江城的消息。

秦悦实在疑惑,便将心事告知若瑶,若瑶听罢却笑道:“淑妃素来喜爱拉着我们三人闲话家常,昨日一起饮茶的时候,她说今日便要动身,不能亲自来见你,十分遗憾,希望我们能代她向你道别。”

秦悦道:“原来如此。”可隐约还是觉得不安心。

若瑶道:“玲珑不在,不若你今夜去我家中,也好有个陪伴。”

“谢姐姐挂念,我在此处便好了。”秦悦不由想起,赵辛临走前特意安排了暗卫保护她。

待秦悦送走若瑶,天色已经全黑,赵辛与玲珑都还未归。秦悦招呼那暗卫之首,道:“你名唤李庭?”

李庭抱拳道:“正是。”

秦悦看了他半晌,“我总觉得你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

李庭笑道:“姑娘早在庆元王府之时,便见过我了。”

既然都是暗卫,偶尔见过一两回也不足为奇。

“姑娘可知,因着今日代赵大人之职,我所在的地方不会有暗卫。”李庭道。

秦悦点头,却见李庭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自然不认为是自己美貌动人,电光火石之间令李庭神魂颠倒。

他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有嗜血的兴奋,又有难掩的悲痛,甚至夹杂着深不见底的愤恨。

秦悦当即后退几步,“庆元王手段凌厉,你……”

话未说完,秦悦却再也躲闪不及,被李庭突然扼住咽喉,几近窒息。

她惊恐的睁大眼,却见李庭双目赤红,“你也会害怕!”

“我等了两年,终于有机会亲手杀了你!”

秦悦被他猛地摔落在地,脑袋嗡嗡作响,险些滚入池塘之中。

“纵使我死了……但凡身上有任何痕迹……你都脱不了干系。”秦悦不停地咳嗽。

李庭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双目赤红道:“你敢威胁我?”

说罢却是将她的半边身子按入水中,看着她挣扎扑打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浑身颤抖,“我自是不会露出半分破绽!”

秦悦险些憋死在水中,待李庭将她扯到近前,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狼狈模样之时,她已是气若游丝,“你放开……我不会凫水……”

李庭狞笑道:“你怎知我要淹死你?”

“淹死你,以祭奠我死去的女人和孩儿。”他恶狠狠地推入水中,却是扯着她的头发不肯松手。

秦悦手忙脚乱地拔下发顶的金钗,不由分说对着他的手连刺了四五下,也不知刺到了哪里。

“贱人!”

秦悦听他大叫一声,扯着头皮的力道骤然消失。她猛地潜入水中,不敢再动。

李庭捧着鲜血淋漓的手,痛得连五官都绞纽在一处。只见水面上越来越平静,最后便是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他猛地拔出钉在掌心的簪,“咚”地一声掷入水中。

有一女子从暗处走来,“你确定她死了?”

李庭笑道:“七月荷花满园,待到打捞起尸身,也不知是几个月后。横竖不过是坠湖而亡,赵辛的过失。”

那女子道:“玲珑现在何处?。”

李庭笑道:“恐怕已死在路上。”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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