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臧鸢木从踏入大殿之时,便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双凛冽的目光包围住了。
她跟随祁王和王妃身后入了坐,不由侧过头来看龙椅的方向。
那个男人换上了龙袍戴上了金冠,气质明显与之前有所不同。曾经的祁靳禹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现在的他在金光的映衬之下多了几分威严和城府。他端正的坐在龙椅上,双目直视前方,深邃的双眸中闪烁着帝王之色。
臧鸢木刚想挪开双眼,却发现祁靳禹微微侧过了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抿了抿唇,只从祁靳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捉摸不定的寒意,仿佛是在向自己传达着什么,可是臧鸢木始终不能理解。她只好挪开视线,不再朝他的方向望去了。
没过一会儿,大殿里的空位置已经坐满了人,待人都到齐之后,门口的侍卫缓缓的将大殿的门关闭,意味着宫宴正式开始了。
“此次朕召集大家前来参加宫宴的目的,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祁靳禹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众人,忽然开口。
下方鸦雀无声,都在等待祁靳禹的下文。
“朕刚刚登基不久,宫中有许多事情要一一处理,后宫同样如此。所以朕让你们来,无非就是想从你们之中挑选一位合适的人来担此重任,与朕一同处理宫中之事。”祁靳禹的声音有些低沉,臧鸢木能够从中听出深深的倦态。
这句话落罢,下面终于开始传出了窃窃私语,三五人等交头接耳,似乎都在猜测花落谁家。
臧鸢木也在心里猜测最后被挑选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未被内定,她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家族在支撑,或者说是她本身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们不用好奇了,朕的心中早已有人选。”祁靳禹的嘴角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叫人看了甚是忌惮。
这时候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有的人早已知道是内定,但不知道祁靳禹竟然会这么快就要公布那个人的名字,就连臧鸢木也没有料到,祁靳禹竟然会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屑于展露了。
“东南司家之女,司婉玉,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故命以册宝,立其为皇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祁靳禹右手边的总管已经将诏书的重点读了出来。
这么一宣布,倒是让众人大吃一惊。东南司家……或许不是听见诏书里地名字,大家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来自东南司家的小姐,甚至听见了东南司家这四个字,长期在皇城周围生活的望族们,也不一定就能知道这个家族。毕竟东南司家所处的地段偏远,虽然也属望族之一,但真正比起来,却未必像别的家族那般享有盛誉和威名。
臧鸢木瞪大了双眼,侧过头循着祁靳禹的实现寻找司婉玉的身影,终于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看见了她。她穿的很素,妆容也是淡淡地,乍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跟她周边的一众娇美小姐们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今日并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才会打扮的如此简单。
当司婉玉终于感受到了人群的目光,她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了。双目瞪得远远的,似乎对祁靳禹的这个决定显得十分不满。是啊,她原本就对后位无意,甚至想要远远的逃离这里,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司婉玉想当的,也不是一只金丝雀。
司婉玉攥紧了双手,只想在人群中搜索自己在意的那个背影。找到了那个刚毅的背影后,司婉玉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臧鸢木盯着司婉玉看了好久,然而她的目光只停留在傅屹然的身上。可是傅屹然,从头至尾都没有转过身去看她一眼。
“可怜的婉玉,她应该无路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内定的人其实就是自己吧。”臧鸢木在心中喃喃自语。
“人各有命。”崖渔的声音如同袅袅炊烟,在臧鸢木的身边来回徜徉。
“我不信命,我的命,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臧鸢木说。
崖渔冷哼一声:“你不信命那有如何,不代表别人不信命。怎么,你想让祁靳禹收回方才的诏书?”
“不可以吗?”臧鸢木反问。
崖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意思:“如今的祁靳禹,可不是那个一口一个木弋妹妹的哥哥了,他已有了帝王之光,初尝帝王滋味的人,是最危险的,他想做什么事情,完全不是你能够掌控的。”
臧鸢木咬着嘴唇:“难道就让婉玉当了牺牲品,硬生生的错过自己的缘分?”
“有的人有缘无分,有的人有份无缘,有的人,连缘分的其中一个字都占不到边,又何来的缘分之说呢?”崖渔的话像一把把钉子,戳进了臧鸢木的心脏。
就在司婉玉想要站起来抗议时,却被她的父亲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父亲转过头冷眼忘了她一下,司婉玉吓得说不出话了。她的父亲站了起来,对皇帝表示了深深的感谢,司婉玉也被迫说了一堆客套的谢词。
祁靳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命人将厚礼即刻送到司府,册封大殿两日后举行。
司婉玉咬着嘴唇,眼中已经饱含热泪,她的心,已经凉了一截。
宫宴一直延续到傍晚,天色将晚,宫里点起了花灯,皇后即将入住的宫殿门口也已经挂起了两排红灯笼,稀稀落落的树影投在高高地宫墙上,看起来寂寞而凄凉。
司婉玉在宫女的陪同下来到宫殿门口,却望着头顶的红灯笼出了神。
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会多一个身份,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鲜少有机会再住回司府了,她的东西都还留在闺房之中,她偷偷为傅屹然将军画的画像,也还挂在墙上,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看一眼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婉玉两边的宫女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司婉玉被她们砸到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却发现臧鸢木站在身后。
司婉玉只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连忙一把将臧鸢木抱住,带着哭声,说:“木弋,是你!你来救我了!”
臧鸢木抱紧司婉玉,在她耳边说:“别害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祁靳禹的。”
“可是,册封的诏书已经在大殿当众宣读了,两日后就要举行封后大殿,你要怎么救我?”司婉玉抽泣着,着急的不知所措。
臧鸢木的声音沉了沉,说:“我会去找祁靳禹的,告诉她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人,让他成全你。”
司婉玉连忙摇头,说:“不不不,你不能这么鲁莽,他如今已是帝王之躯,跟在巫师学院的时候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你们尚且能以朋友相处,如今却有了君臣之别,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臧鸢木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在理,跟崖渔的意思差不了多少。
“我也没有想到祁靳禹竟然会选你做他的皇后,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平日里在巫师学院,你们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他为何会这么做呢?”臧鸢木一直猜不到祁靳禹的目的。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司婉玉喜欢的人是傅屹然,而他其实和傅屹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节?臧鸢木猜不透,只能自己胡思乱想了。
司婉玉同样觉得措手不及:“在巫师学院,我哪里能够和他说上话呢,他是尊敬的太子殿下,而我身份卑微,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平日里怕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呢,我又哪里知道她会封我为后呢!”
“况且我原本也不想入宫的,这种明争暗斗的是非之地,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司婉玉几乎一口气不喘的就把这句话给说完了。
臧鸢木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祁靳禹说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冲动的,我会好好跟他讲道理的。”
“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司婉玉眯起眼睛,有些迟疑。
“不管是否行得通,试一下总归没有问题的。”臧鸢木伸手拍了拍司婉玉的背,安慰道。
司婉玉见她眼神坚定,便也默许了。
臧鸢木轻笑一声,扫了一眼地上的宫女,说:“不到一个时辰她们就会醒了,放心吧。”
司婉玉点点头,不再有什么顾虑。
臧鸢木后退几步,朝她挥挥手:“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宫内守卫森严,你自己一路小心。”司婉玉还有有些放心不下。
臧鸢木没有再多耽搁,双腿向上一跃,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样从宫殿里消失了。
皇宫内几乎每一条小道都有人看守,一草一木的摆动都会吸引他们的注意,所以臧鸢木这一路上比平时小心了好多,一点也不敢怠慢。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祁靳禹的寝宫,帝王的寝宫果然是最华丽的,大大小小的林荫路错综复杂,臧鸢木几乎要迷了路,在树林之中绕的晕头转向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水,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波光粼粼的水缓慢流动,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仔细一听还能辨别出丛林中发出叫声的虫子,从高大的灌木丛内望去,金光闪闪的宫殿就坐落在湖水的另一边,那里歌舞升平,能够听见有人在弹琴。婉转的曲目将宫殿的氛围变得畅快许多。
臧鸢木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刚要走到小路上,便撞见了两队巡逻的士兵,她连忙又钻回了灌木丛,待士兵从眼前走过去后,臧鸢木才敢慢慢走出来。
皇宫就是皇宫啊,守卫森严的几乎难以想象。
臧鸢木从湖边绕过去,直接来到了宫殿的前门,她当然不会傻得从前门进去,于是快速的绕到了后门出,如同鬼影般悠然自得的穿梭在宫殿中。
绕到后门之后,她却发现后门两边的窗户并没有关闭,只要伸手一推便打开了。露出的缝隙刚好够一个人进去。
臧鸢木觉得有些不对劲,早就听说皇宫戒备森严了,怎么自己今晚进来的如此顺利,甚至连进去的入口都有了。
臧鸢木站在窗户门口,在想着要不要进去,身后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臧鸢木心中一惊,连忙从窗户的缝隙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