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那会儿婍姐儿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前世里哪有经历过这些个要命的事?即便是试探着向姑母说明当晚灵堂内的详情,只怕会引火上身,毕竟这个世道对于魂魄离体之说,定然要寻个懂行的来家中瞧瞧,而这一个不小心,还真会将自己折在里头,也是极有可能。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可是大有人在。而自己这么个外来户,定然被视作妖孽,若是再遇上了真有能耐的,直接抬手就灭了个干净,自己又要向谁喊冤去?
所以,报着‘息事宁人’之心,只感略略提了几个片断与姑母知晓。不过那两个惹事的丫鬟,显然在事发之后便被调去了别处,就算后来婍姐儿自己暂留京城之际,也都是查无音讯。
就此,也更为确定了那两人,只怕早已不在府中了,至于是否被二房事后灭了口,确实不好断言。一来,自己这个当事人,并为如她们所愿,一命呜呼!二来,即便未出人命,又何必多此一举,让自家手上多添一桩血案?
联系前后始末,眼下虽未有确实证据,但也能猜度一二,若不是被二房圈在某个隐秘之处,便是送了她们去到偏远之境,只怕是再回京的可能咯。
只要她们还在世,婍姐儿相信有朝一日,定能将人寻回佐证,二房那年的种种不择手段。就如同,那时险些被害死在外的三哥,也必定是有据可证。
但是想要当年参与之人乖乖就范,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双方实力相差甚远,更是断无可能。所以,自己这方积累实力的同时,再进一步削弱对方之力,才能加速这一进程。
眼下,得了此等良机自是不能轻易放过。或许是之前他家那位大小姐,实在是太过高调了,以至于此刻全然无人替她鸣一声屈。
“要知道,这世上本就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眼看着国公府中那位再无起色可言,自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有直愣愣往里冲的,不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已然算是仁义咯!”转而又将话题偏向了二房那位身上,自是为免陆娘子好奇当年的情形,正所谓言多必失,即便此刻姑母不在场,自己也是大意不得。
而那旁两人显然都以为,这些陈年往事主子们颇为忌讳。即便心中忍不住好奇,嘴上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及。只见陆娘子连忙点了点头,附和起来:“势必不会援手一二,何况如今的国公府虽有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在,可到底成了空架子摆设。仅凭那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虚职文官,又能掀得起多大的浪去?”
听她这么一句,婍姐儿亦是微笑着言道:“再加上,他们家如今也算是青黄不接,嫡子也尚未出仕,那个庶出的儿子又被其主母。生生给养成了个无用的纨绔,更是不足为道。”
提起二房后院里,那为数不多的姬妾,不免感叹一声:“要说这主事的夫人还真是耐心不足,早年我家出事之前实在记不得了,可当初我暂住京城之时。就有过耳闻。后院每年都有新人进出,但总不见住满,便是可想而知了。”
“这么说来,后院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撵了出门?”
“是不是直接卷了铺盖走人,却是不好说。历来这些姬妾的出路也是不多。有转手送人的,也有被主母发卖了出去的,更有哪不知何时沾染了恶疾,不久人世的……。”说到这里,婍姐儿也不免微微一怔,转而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丫鬟:“文竹你可还记得,先前我让她们几个细细打听了近年来,他们府上有过几回,都是由牙行经手发卖去偏远之地的事?”
“奴婢记得清楚,自那年算起分别有三处牙行经手过,统共发卖了不小二十次之多。其中多以婆子、丫鬟为主,姬妾实在不多。”听着文竹道出此句,那旁陆娘子也不由得一愣:“不应该啊,按理说每年都有新人被领入府内,怎么可能……。”
才刚顿住片刻,已然恢复了几分自信,点了点头接着道:“明白了,定是怕外人议论当家主母犯了七出之条的忌妒,所以才将姬妾以丫鬟的身份发卖出府。”
只见这旁之人,也已缓缓颔首:“只怕进府之前,他家主母就已有打定了主意,用不了多时便叫牙婆领了出府。或许,那些姬妾压根就是以采买丫鬟的名头,送入府中的。”
被自家小姐这么一提,就连文竹也是吃惊不小的样子,转而同那旁的陆娘子对视了一眼,方才低声接了一句:“不但打发起来,容易的很,就是怀了身孕也绝对留不住!”
“这就难怪二房哪六、七个有姓氏的姨娘,除了两人留下一男一女外,旁个都未曾产下过一儿半女!”显然陆娘子也已回想起,当初小丫鬟们陆续打听来的有关情形。
“只可惜,后院那等地界我这个有病在身的,又是侄女的身份到底不好刨根问底。当初京城暂住时,二房也是有心将我隔开在众人之外,选定的居住也是偏远非常,就连二房姨娘们所居的院落,都不曾瞥见过一回,又何来暗中打探一说。”
轻轻摇头,忙又补了一句:“而那个顺利生下庶子的,本就不是贱籍出身,至于外头传言本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只怕也有蹊跷。”
听婍姐儿提出了其中或许还有隐情在,那旁的陆娘子不免皱了皱眉,追问一句:“这般手段尽出,难道你那叔父就不曾有过察觉?”
“察觉,呵呵,只怕长久以来那位就一心想着如何,谋夺了我家的私产与祖上的爵位了。至于这些琐碎小事,定然是关心甚少。何况有个手段如此了得的夫人在,再加之自是下定决心弃武从文后,旁的没学会多少,可在一身文人的臭毛病,倒是学了个遍。”
“啊,难不成也学人喜欢送人姬妾?”不待这旁婍姐儿接口,就见另一侧大丫鬟已是微微颔首,陆娘子便已了然于胸了。
稍稍迟疑后,却听得这旁之人,轻叹一声道:“要说这主事之人也算是用心良苦,每每寻了牙婆来领人,都要嘱咐了再嘱咐,定让卖得远远的,即便少些银子,也绝不容许她们再有机会,重返京城。”
“必定是做贼心虚,而那些被发卖了出京的丫鬟、婆子,也多半不敢胡言乱语。”
就听得文竹补了一句,不禁让陆娘子偏头望向过来:“这话怎么说,可是另有把柄落在那人手中?”
只见大丫鬟微微点了点头,也学着自家主子轻叹了一声后,方才应道:“定是怕她们之中,有敢坏了他家名声的,直接用了哑药的不少。而那些有幸避过此事的,也都跟据了嘴的葫芦一般,压根就问不出只字片语来。”
“真够狠的,直接都药哑了发卖!”
婍姐儿此刻也再度开口道:“不好说,那些没被喂了药的,就一定是所知甚少,只是被吓唬狠了,再不敢轻易信人罢了。”
若说刚才陆娘子还不敢十分肯定,而自家小姐这句之言,却是再明确不过了,定然是寻到过往日被发卖出府的仆役,只是那些都以成了惊弓之鸟,要想引得他们开口指认,怕是并不容易!
果然,陆娘子这里才腹议一句,就见这旁之人吃了口茶,接了前言继续道:“年前我哥哥为何晚了不少时日,才启程往京城来,便是被这桩要紧之事耽误了行程。”
随即转向国公府所在,深深望了一眼,才又道:“之前提及的那放着邻近的药堂不去采买,反倒偏往李记沐春堂中而去的管事,只怕就与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那些哑药就是由此处而得!”陆娘子这里才顺口接了一句,便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前前后后统共发卖了多少丫鬟、婆子?其中有几成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腌臜事,才被撵出了去的?而那些有幸避过的,始终不敢开口的,是不是亲眼瞧见了那血淋淋的场面,才变得三缄其口?
“这般残忍的手段都用上了,怎么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倒是比奴婢父兄那会儿落草为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等自家主子应到,就听另一侧的文竹,点头接道:“对亲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拿银子卖来的使唤奴才!”
“别看那整日里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可这骨子里却是十足的唯利是图,就连我们兄妹几个都未曾放过,更别提那些个丫鬟、婆子了,只怕更是毫不在意。”婍姐儿苦笑着补了一句,方才转了话题提及余下的几桩要事。
“所以,待你这次回了外城后,便着人寻访他们那头尚未攥在手中,不舍得一并沽出的铺面,还有几处?第二桩,就是贺先生她母子寻了机会,悄悄回一趟南方,我要在离海岛最近的岸上,开办两处茶楼、酒肆之类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