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情抿了下嘴,便拉着宗绫与柳蓝玉跪了下来,后面的碧红也随之跪下。只有许悠持依旧站在门前抱着剑看着突然转身的惊奕状似若有所思。
柳蓝玉愣了下,接而就着跪下的姿势,试探着询问:“大人?”
这人虽是给凊王爷驾马车的,但看起来也是仪表堂堂,联系上他刚才扔下鞭子过来斥人的不凡气势,想来也不只是车夫这么简单。
称一声大人应是不为过。
毕爷忍着疼痛爬起身,吓得伏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大人饶命,不是草民几个故意生事,而是这帮外地来的姑娘实在是过分。前几日民弟因看几位姑娘开医馆觉得稀奇,便想进来看看,不想却被他们医馆的护卫揍的一身伤。今日草民几个也不过只是过来要交代的啊!他们却是又动起手来。”
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反应过来,慌忙颤抖着身子跪下。
谁都知道,得罪任何权贵都没得罪马车里的那位祖宗要可怕。
这位爷根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啊!
“吼?”柳蓝玉听了毕爷的瞎话,不由更怒了,“你是睁着狗眼说瞎话吧?看看你们手头的家伙。连王爷也敢骗?”
那些人这才记起手里的家伙,脸色霎时更加苍白,恍若被烫了手一般,赶紧将家伙扔了。
此时的惊奕却是在惊讶家破人亡,性格糟糕透顶的宗绫竟会有这么多朋友,还开了这么个医馆。
好巧不巧的这医馆还是开在出入凊王府必须经过的南康街。
他该如何想呢?
知道自己怎想不重要,关键是马车里的那位如何想才是。
惊奕未多言,步回马车边站在车帘旁低语:“爷,是那位宗姑娘随自己的小姐妹从这里开了个医馆,被附近的流氓崽子找了茬。医馆里似乎有身手不错的护卫。”
跪在地上的这些人都摸不透这位惊奕大人究竟在想什么,此时又是在与马车里的祖宗爷说些什么,只各怀忧虑的侯着。
宗绫忍着浑身的不适低了会头,后禁不住又抬头朝那窗牖处看去,模模糊糊中见对方似乎已是侧脸对着窗外,暗暗松了口气。
该是她想多了,亦或是他的气场太大,哪怕只是打量着外头的场景,她都会随着一起不自在。
惊奕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自家主子的回应。
马车里头极轻,轻到空灵的飘出一个字,虽是懒洋洋的,却极具穿透力。
“杀……”
如魔咒一般,鬼使神差的就连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都听到了。
天知道他是想杀谁,无论是不是医馆的人,都吓得立刻睁大了眼。
许悠持眯眼随时准备着救人。
周遭那些无辜的百姓早已跑的干干净净,生怕被殃及。
毕爷他们哆哆嗦嗦的使劲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大限将至,竟是都有了哭腔。
惊奕也不知自家主子口中的“杀”到底是指哪方。
若是曾经在隐州,他知道王爷因各种原由定是不会杀宗绫,可如今已物是人非,当初的理由已不能成为现在的理由。
不过为了保险,他宁愿相信王爷让他杀的人是那帮地痞流氓,这帮人能在这里恃强凌弱,为非作歹,本就该死。
只是终归是在耀都城里的青天白日下,当街杀人实属不妥。
惊奕便壮着胆子提议:“爷,如此不妥,要不将他们送去北面的官府?”说这话时,他也是心怀忐忑的,生怕惹怒了主子。
只是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意识到气氛不对,吓得一抖,立刻拱手领命,大声道:“属下这就处置了这帮地痞子。”
听到说是处置地痞子,宗绫她们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惊奕的速度非常快,“锵”的一声,他拔出腰间剑鞘中泛着寒光的宝剑,脚步微挪,剑影闪耀间,那帮地痞子还来不及再求饶,就睁大眼睛倒了地。
眨眼间剑就在目不斜视的惊奕手中利落的转了个方向,精准的的插.入剑鞘中。
鲜血由尸体的脖颈流下,染红了地面。
宗绫也是会武的,却看不清他究竟是用了几招杀了这几个人。
望着地上的尸体,柳蓝玉瞬间惨叫起来,惨白着小脸反射性拉着宗绫就往医馆里面跑。
就连一向淡然的解情也吓得一起跑进了医馆,惊恐的看着外面的一幕。
唯独被强制拉着躲进医馆的宗绫还算淡定。
她不怕。
经历过四年前爹娘在自己怀里死去的那一幕,别人的尸体又会有多可怕呢?能可怕的过她爹娘的尸体?
杀了这帮人后,惊奕就回到了马车上拾起马鞭子尝试性的驾马车离去。
没再听到秦洬让他继续杀人的吩咐,他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处置一些作恶多端的人,倒是好向圣上交代些。若是杀了医馆那些无辜被欺凌的人,事情多少要麻烦些。
虽然他们爷压根就天不怕地不怕。
见到凊王府的马车离去,躲在门边偷偷打量着外头的解情算是明白他们医馆的人都安全了。
可看到门口满地的尸体,依旧是吓得赶紧把门关起。
她在医馆找了一圈未找到宗绫与柳蓝玉的身影,便去了后院。
此时柳蓝玉正拉着宗绫躲在房内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未有被吓到的宗绫体贴的安抚着被吓坏的柳蓝玉:“没事了没事了……死的都是坏人,与我们无关。”
解情在外面敲门:“阿绫?蓝玉?”不难听出,她的声音中也含着颤意。
她们当中,平时最泼的是柳蓝玉,若遇到事情,最胆小的也是柳蓝玉。毕竟就她未经历过风雨。
听到外头的动静,柳蓝玉更是吓得惊叫一声,钻入宗绫怀中颤抖。
见到素来活力张扬的柳蓝玉吓成这副模样,宗绫觉得心疼极了,忙道:“不怕不怕,是解情姐姐,坏人都走了。”
许久许久后,柳蓝玉才抬起惨白的小脸看着宗绫,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天色渐黑时,宗绫才将柳蓝玉哄好。
望着睡梦中还不安稳的柳蓝玉,宗绫抿起了嘴。想到一直守在房门外头的解情,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解情进了门,小声问:“怎么样?”此时的她早已收拾好心中的恐惧,看起来除了只担心柳蓝玉,倒没什么其他的异样。
宗绫回头看了看床上睡着的柳蓝玉,忧虑道:“睡着了,吓的可不轻了。”
解情过去轻轻抚了抚柳蓝玉的额头,柔声道:“近些日子我会开些药给她安神,过些时日便就好了。”
宗绫点头。
解情抬头看向宗绫,慰问:“阿绫可有受惊。”
宗绫只是睁着清澈中透着丝无辜的眼神,摇头:“没有,我不怕。”
解情打量了她一会,安心道:“那就好。”
宗绫身子骨弱,若受了惊吓,要比柳蓝玉麻烦的多。
解情继续道:“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估计也不会再有人敢来我们医馆找茬,多少算是因祸得福。就是苦了蓝玉妹妹。”说着她又心疼的看着睡梦中眉头深锁的柳蓝玉。
这凊亲王,还真是比想象中的可怕。
夜色渐渐拉开帷幕,空中繁星渐亮。
凊王府悠水榭的湖水在夜空的照射下,一片波光粼粼。湖上亭中点着绢灯,与夜色相映。
缕缕明净浑厚的琴声由亭中飘出,随着起伏的微风缭绕开来。
秦洬闲时的爱好便是弹琴,每每他坐在亭中弹琴时,惊奕便就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那舒软恬静,如人低吟般让人觉得安逸又陶醉的琴声。
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灵巧熟稔的轻抚着琴弦,一缕青丝从秦洬的肩头划下,发梢打在弦上。
惊奕忍着睡意,连忙过去将那缕头发轻轻的揽到秦洬的背后。
秦洬低眸面不改色,薄唇淡启:“睡意几分?”
惊奕实在是不能估量自己的睡意几分,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感觉道:“约莫六分。”连他都觉得难忍,那该是有六分了。
秦洬没再说话,继续抚琴。
近些日子,他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非得练就出能靠弹琴把人给弹晕睡过去的本事。
是以惊奕就倒霉的成为了主子的试验品,只要闲时就得听主子弹奏出的每日都有些许变化的琴声。
惊奕觉得,主子的琴艺确实是天上难寻,地上难得,可老被这样对待也受不住不是?
在主子出神入化的琴艺下,他是越来越容易犯困了。但让他晕睡过去,那怎么可能?
琴艺再高也不能成妖术。
可他不敢说。
惊奕觉得,王爷就是闲的。成日里除了为那皇帝哥哥效命,就没有别的事。别人到了王爷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跑了。偏偏他家王爷无欲无求,偌大的王府就这么一个主子,几乎是空荡荡一片。
从小到大,似乎任何事物都落不了他的眼里。哪怕是对把他带大的皇上、陈皇后、与蔓阳长公主,也只是若无其事的去顺从,因为他们也触不了他的逆鳞。
望着王爷那张淡漠的俊脸,惊奕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走入他的心里,成为这凊王府的王妃,为王府开枝散叶,带些人气。
他仿若就是天生没有明显的喜厌与情绪一般,让人觉得他会永远这么脱离尘世般活下去。
除了当初那宗姑娘让他发自全身心的厌恶过,发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