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药姑脸上若有似无的笑,乔月接下来的话,说得就更麻利了:“再一个,五百两不过定,若将来事成了,好还多着呢!我知道姑姑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人,跟那起只顾眼前一点子蝇头小利的俗物不同,岂有为了小芝麻,丢了大西瓜的道理?”
药姑终于忍不住击掌而笑:“都说乔老板圆融通达,今日老婆子算是开了眼!前头都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乖张怪癖得罪了乔老板,您别放心上,这门子生意啊,我药老婆子算是跟定您乔老板了!”
乔月眉头:“那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就是喝茶谈生意,药姑连灌三杯清茶下去,肠胃开始造反,乔月不出声地笑:“山上清泉水泡茶,香是够香了,就是刮得厉害!”
药姑也笑,不扭捏不做作,反一脸坦然地问乔月:“我喜清淡的,不知乔老板这里可有好的推荐?”
言下之意,别拿什么翅肚肘子过来了,老婆子不是吃给别人看的,场面上么绷绷算了,真吃起来还得合自己口味才好。
乔月就问她有没什么想吃的:“我们团娘手艺您只管放心,只要您说得出,没有她做不到的。”
药姑还真不跟乔月ke气,扬首望天想了想:“这个时候也不知有没有新鲜的海螺肉了?”
乔月耸耸肩:“我这里什么海货都有,姑姑只管说。”
“那就新鲜海螺切丁,洗得清清,莴苣也切丁,鸡蛋发成糕,也切一样大小的丁,三样丁丢进水里烧只汤出来,只略放些盐就好,鲜得保管眉毛也掉了。”
乔月听得自己也生出好奇心来:“还有这样做汤的方法?”立马叫来团娘:“你听听,也开开眼。”
药姑照样说了,不料团娘一听眼眶里竟有些闪光,眼皮也作痒似的挠了好几下,直到揉红。
“这是,这是从前,江南人家开时吃的头汤啊!”团娘被起旧日回忆来,又是跌脚又是心酸地叫:“这位姑姑你怎么知道?唉放在江南,哪里还要海螺那中看不中吃的东西?清明前的螺蛳,一只只用针出肉来,配上出水的香莴苣和自家养的鸡蛋,那才真真是鲜掉眉毛的呀!”
药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团娘,不知是对方话里泄露出的信息还是她语气里微微含有的苏南吴音,让她吃惊不小:“这位妈妈原来竟是江南人士?”
怎么跑到这天涯海角的边缝哲州来了?!
团娘一脸黯然,不愿开口接话。
药姑心里有数了。
前些年zhan乱纷扰,有些事不提也罢。
只是如此看来,归庄里还真是,都有些来历的家伙们呢!
团娘心里嗟叹一一番,正难以自拔,忽然被乔月一句清清冷冷的话叫回魂来:“奇怪,既然这是江南的家常小菜,怎么药姑此地生此地长的,也知道这个汤头的做法?”
药姑看了一眼乔月,嘴旁的皱纹有些舒展,又露出点笑意来:“莫不乔老板以为我也是江南人士?自然不是啦,如您所说,土生土长哲州人,不过前些年手边顺带救下个江南人,他给我的。”
原来十年前冬天,已是年前二十九了,自亮起时天就阴沉沉的,待人起后,天上早是扯絮拉似的下起雪来,片刻工夫天地间就银装素裹,如装进了玻璃的了。
药姑早吩咐伙计们清点帐后就关门,好在都是庄上的人,回家lu也不远,因此午间预备了一席关门饭,吃过这一顿,下顿再来就是年后了。
伙计们点过库,帐里也清过帐了,正要关门上板,忽然眼尖的一个拦住:“别,别合上板,这门槛下,还有个人哪!”
他这一喊不要紧,那合门的吓得手也抖了,什么人竟敢躺在门槛上?!
这门还关不关呢?
要关,就得把这家伙赶到外头去,要不然,门板儿没脚。
可眼下,外头又天寒地冻还下着雪,这人看着怕是昏过去了,赶他是不难,不过赶出去就是个死字,大过年的,总觉得有些不忍。
药姑正好出来,听见伙计们为难,少不得上来拿主意。
见地上那人跟个雪人似的,头脸都分不出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这地方靠下了,如今也不知是睡是昏,反正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看外头,正是风雪严相逼的时候,庄上不比城里,这时节连个人影也不见,若将这家伙赶出去。真就只有一个字,死。
药姑一念之间生出恻隐之心,心想怎么也是一条命,当是条狗赖下了,救下也算一桩功德。
于是人便被扛进了后里,柴里拉些干稻草垫着让他躺下,再送些热汤水进去,不到一个时辰,人就自己醒转过来了。
“你们猜怎么样?原来这厮竟是大有来头,”药姑说到这里,难得一双犀利冷冽的眼里,缓缓释放出些人之光来:“他本是江南一家茶叶庄的二掌柜,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谗言,竟放着现在生意不做要将lu子通到东盛去,过东盛得从我们庄后走,想必人生地不的,他就半道上撂这儿了!”
团娘笑出声来:“不必说,这汤想必是那二掌柜给您的了?”
不知怎么的,药姑本来一脸青天无云也无日的刻板表,这时却不由自主的微微有些窘:“么自然是他了,也曾吃过他亲手做的,确实不错,因此才念到现在。”
乔月与团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想必这二掌柜的跟药姑之间发生过什么,因此才会让她对这道貌似平常的头汤如此念念不忘。
“想吃这个还不容易?”乔月向团娘使个眼:“快去做了趁热上来,还有什么素菜,再配上几样,要干净不要油腻,对了凉皮还有吧?再切两碗上来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