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色淡淡地说:“覃老将军,您今日来,想跟我说的,应该不是怀旧吧?”
覃老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当年沐家满门,确实是因为西南肃侯府殃及池鱼。”
沐雨色的五指稍稍蜷缩捏紧。
“丫头,你对南夜是真心的吗?”覃老将军问。
沐雨色反问:“覃老将军觉得有那些往事,真不真心重要吗?”
覃老将军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南夜他不知道。”
“什么?”
覃老将军解释:“当年侯爷明寄给乾天府,实寄给朝廷的那封信,南夜他不知道。”老人有些哽咽,说不出口,他捏紧那形如枯槁的手,说:“丫头,自导自演这一场戏,是我做的,侯爷最开始都不知情。”
侯爷,是顾南夜的父亲,南军第一任督军。
沐雨色面不改色,指甲掐进了肉里。
覃老将军继续说:“丫头,你别怪南夜,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因为西南肃侯府起兵,作为姻亲的沐家受到了牵连。督军也是在信已经送到了朝廷他才知道的,那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府尹大人坚守乾天府,南军会很难攻破乾州。所有的罪孽都是从我这里开始的,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日日夜夜都做着同一个梦,梦到安宁湖染红的湖水,梦到沐家百余人来向我索命,这都是我应得的……”
老人他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抹了一把泪。
“丫头,我看得出来,南夜把你当了命,我知道这很无耻,但我还是想请求你,别伤害他,他只是生在了西南肃侯府,什么错也没有。你要是想要为沐家报仇,冲我来吧,我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也该是时候下去向府尹大人他们赔罪了。”
老人是真心实意的,沐雨色从他眼中看到了灰暗,是生命没有了光彩的颜色。
沐雨色努力保持自己平稳的情绪,可是她还是红了眼睛:“您说顾南夜是无辜的,叫我别恨他,可我呢?您觉得我面对他,能够忽略掉沐家上上下下百余人的鲜血吗?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哪怕他什么都不知情。”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说:“您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求我原谅他,正如您所说的,他生在西南肃侯府也不是他的选择,他有什么错,我何须原谅?事不由己天不由人,大家立场不同,无关对错,顾南夜这样,老侯爷是这样,您也是这样。可是恕我直言,我无法接受您的恳求,我也不会原谅您,沐家人的性命容不得我这么做。至于顾南夜,我也很难做到面对他。”
覃老将军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都弯曲了,往日精明的目光丧失了所有的色彩,里面只有垂死的黯淡和悲伤:“丫头……”
“覃老将军,我也就挑明了说吧,我知道我暴露卓玥的事情之后,您肯定会来找我,您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沐雨色站起来,打断了覃老将军说话:“很感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她深深地鞠了个躬,覃老将军眼泪止不住。
完了后,她说:“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帮我离开乾州。”
覃老将军看着她,沐雨色镇定自若,她说:“您放心,我也不会回北军,乾天府大小姐,本来就是不该活着的人。”
她很累了,来乾州本就是她的最后一次任务,纵然失败了,但沐雨色这个人,早就该死了,她对天下大势没什么兴趣,对南北两军更没什么感情,这天下,谁想要谁就去争吧。
覃老将军深深的看着她:“丫头,你……”
其实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让沐雨色留在顾南夜身边。
他以为只要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只要说明白顾南夜压根就不知道,就连侯爷也是被他瞒在鼓里,最后才知道的,他以为只要说明白,沐雨色会改变想法的,却忘记了,他自己本身就是西南肃侯府的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西南肃侯府,是为了顾家。
沐雨色确实改变了想法,但要让她短时间内接受顾南夜,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沐雨色眼神坚定,覃老将军最终点了点头。
顾南夜不知道沐雨色和覃老将军两个人谈了什么,只是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看来,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顾南夜把覃老将军送走之后,去了沐雨色的房间,她坐在外面的小阳台,刚才一直看着他把覃老将军送走,又看着他一个人折返回来,上了楼,来到了她的身边。
“卓玥已经被关进了军部大牢,她再也不可能出来了,色色,谢谢你告诉我。”最近顾南夜都不敢碰沐雨色,就连给弯腰她披衣服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她不高兴,他给她披完了衣服之后,欲要离开的时候被她抓住了衣袖。
“怎么了?”顾南夜很自然地蹲在她面前,问:“哪里不舒服?”
她哭了,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把皮肤灼烧地刺痛。
顾南夜慌了:“色色,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你别哭。”
他慌乱地去擦她的眼泪,却好像越擦越多。他手足无措,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军总督笨拙地像个愣头小子,又是自责又是懊恼。
他抱着她,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他红着眼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当年西南肃侯府世子和乾天府大小姐的婚约不知羡煞多少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他看见她哭,他也难受,就想跟着一起哭。
脸上一片温软,他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愣住了。
沐雨色轻轻地亲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唇,他的脖子,他的喉结……
“色色?”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沐雨色离开他的喉结,眼睛还红着,睫毛上还挂着泪:“顾南夜,我们睡吧。”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那滴泪落在他的唇上。
他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舔了舔干涩的唇,尝到了泪的咸。
“色色,你认真的吗?”
她直截了当地说:“顾南夜,我想跟你上床。”
他开始亲她,让她把腿环在他的腰上,他抱着她进去,倒在床上,躲在被子里打架。
男女的衣服凌乱地丢在地上,床单脏了,被子皱了,他们都属于彼此的。